哗啦一声,巨蛇出水,再次发动袭击。吴邪把手电咬在嘴里,双手握紧军刀,准备等下用蛮力刺进它的眼睛。
但它像是早有防备一般,蛇尾从水中抬起,看也不看就直向吴邪扫过去,掀起一阵疾风。
张起灵当机立断,把吴邪朝反方向推进水里。蛇尾落了个空,拍出巨大的水花,声音大得犹如雷鸣。
吴邪没有防备就被推下去,嘴里还咬着手电筒,呛了好几口水。两人落水的位置靠着石壁,张起灵立马翻身上岸,拉吴邪进了最近的一个石洞。
巨蛇发疯似的冲来,但体积太大,只能伸进半个头部。它吐出红色的信子,不断地撞击洞口,试图进来。
吴邪一边跑到洞内深处,一边弯腰拼命地咳嗽,咳得越来越厉害。张起灵停下脚步,面对面把他拉向自己。
吴邪知道他想进行急救,忙摆手道:“不用,没那么严重。”
说完又是一阵猛咳,咳得几乎无法呼吸。张起灵站在吴邪面前,犹豫了两秒,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
吴邪慢慢平复下来,喘了口气,道:“呛个水而已,只是肺有点小毛病。”
巨蛇在洞口徘徊,不肯离开。吴邪把手电的光线打出去,这才注意到它左眼有一个烂开的伤口,道:“这是你刚才弄出来的?没有用吗?”
张起灵摇头:“对视力没有影响,它也感觉不到疼痛。”
“既然是条蛇,眼睛本来就是个摆设。”吴邪道:“以前你的血还是挺厉害的,怎么现在失效了,是不是过了保质期?”
“我想过血液可能会失效,但没有料到激怒了它。”张起灵道。
“岂止是激怒,我看它是想吃了你。”吴邪说着向外走。
外面的动静很大,水声不绝于耳。胖子的声音传来:“你们他娘的把一群蛇都引出来了!”
吴邪脸色一变,立刻意识到刚才张起灵左手流着血就下了水。
洞外,一群巨蛇争相跃出水面,像发了狂一样,四处乱窜。不久,枪声响起,一枚枚子弹打在蛇的身躯上,却没什么效果,只不过制造了一波又一波噪音。
有些钻入了水面附近的几个石洞里,大部分还在上演群蛇乱舞。
张起灵快步走向洞口,对外面的人道:“不能开枪!”
枪声和水声掩盖了他的声音,张起灵再次喝声道:“这个地方不能开枪射击!”
胖子放下枪,扭头道:“听到没?射什么射,你们族长叫你们别射了。”
张海客给队伍下了停火的指令,朝胖子道:“你不是第一个射的吗?”
“好好说话!”胖子怒道:“胖爷我可是金枪不倒,别随便造谣!”
张起灵继续说道:“这些蛇不会主动攻击人,你们先离开这里。”
“族长,我叫张海客,是海字辈……”张海客话没说完就被胖子打断:“你现在献什么殷勤,等会儿把人救出来了随你臭屁。天真,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你俩捞上来?”
吴邪晃了晃手电道:“你们别过来。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他三言两语说了一个粗略的法子,胖子听完道:“不就是玩火嘛!”
胖子是第一个执行计划的人,他把子弹取出来,用牙齿咬开弹尾,倒出里面的粉状火药。其他人纷纷仿效,牙口不好的就用匕首小心撬开。
蛇群在水中上下翻滚,躁动不安。胖子咬着子弹含糊道:“我怎么觉得牙齿松了好多,等胖爷老了你他妈必须给我买一副假牙。”
“行,我给你买上几千副,金银玉三种型号天天换着戴。”吴邪回道。他在包里掏出一小袋固体酒精,用尼龙阻燃布裹好扎紧,上面留出长长的一段布料握在手里。再在底下扎几个洞,用来通气。
吴邪把那包东西甩来甩去地玩:“小哥,不能开枪是谁跟你讲的?这里也有导游吗?”
“有人警告过我。”张起灵答道:“直到我看了你给我的那本笔记,才明白其中的原理。”
吴邪本以为他不会这么爽快地回答,追问道:“是谁?”
这时胖子喊道:“差不多了,我烧了!”
一层硝化火药粉末被细细铺在一个靠近出口的石洞里,胖子把它点起来后就跳起身跑走,熊熊烈火顷刻间占据了洞口,温度骤然上升。
水里的冷血动物们感知到了什么,开始遵从本能游向那个洞口。张海客和胖子带着队伍离开了那里,没有人类的干预,巨蛇们选择留在那个温暖的地方。
很快火药就烧完了,洞内还残留着大量的热量。一开始只有一条,后来越来越多的蛇钻进了那石洞,并且再也没有出来。
张起灵谨慎地走出洞,不料蛇没有清完,剩下的两条又循着血味急躁地赶过来。
“借点火柴,我的用完了。”吴邪道:“外面还有几条没走,我们用火引走它们,再跑出去。对了,最好先把你手上的伤口捂住。”
他们与这个球状空间的出口只有几百米的距离,拖延个几分钟就足够了。
张起灵把火柴盒递给他,吴邪点燃了阻燃尼龙布里的固体酒精。他低头看到火柴盒上的生产日期,这是2005年的产品。
第三十五章 好牌
吴邪站在洞口,被火光照亮全身。很快两条落单的蛇往这边凑了过来,他抛下张起灵狂奔,向上往那个出口跑去。
张起灵清楚他这个举动的目的是调虎离山,但单纯的火焰温度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吴邪你把它引到我们这里来干什么!”张海杏对身边人急道:“我们得撤退了,哥。”
张海客道:“他没那么笨,这里起码还有他的伙计。”话虽如此,神色却焦躁起来。
吴邪跑到一半猛地刹车,站定后转身,深吸一口气,和巨蛇面对面,命令道:“张嘴。”
“是不笨。”张海杏没好气道:“傻了。”
对方掌握不了人类的语言,在五米开外警惕地盯着他。吴邪以极缓慢的速度靠近它,蛇不为所动。
“血。”张起灵远远地说了一个字,右手指了指左手的袖口。这下子另一条蛇被他的血味所吸引,他又后退几步,隐入洞内。
吴邪懂了,用余光瞟了眼自己的衣袖,张起灵把他拉上岸的时候那里沾上了几抹掌心的血,量很少。他向左挪了十几步,蹲下来,倾身把袖口泡进水里。
干涸的血在水中溶解并散开,蛇摆摆尾巴,嘶嘶地吐了几下信子。吴邪变本加厉,站起来用那条手臂对它挥挥手。
那家伙微微张嘴,张出一条缝,露出血红的口腔和锋利的牙齿,似乎下一秒就要上前屠杀。所有人屏住呼吸,但吴邪还是没什么动作。
“等什么呢等!”胖子小声道。
“你没有耐心还怎么喂饭。”吴邪答道。
高高仰起的那颗蛇头飞速扑下来,同时彻底张开了血口。吴邪瞅准时机,眼睛闭都没有闭,就把手里的东西扔进它嘴里,脚下忙着跳开逃跑。
那怪物吞下一团火,一头撞在石壁上,马上死命挣扎起来,在石柱间没有方向地逃窜。火势迅速地蔓延遍全身,鳞片的缝隙中钻出无数火苗,接着旺盛起来,覆盖了整具躯体,形成一条不断扭曲变化的火绳。混乱中,另一条蛇被它拍打了数下,急忙离开。
张起灵已经趁机赶了过去,看着火蛇上蹿下跳。它最后才滑入水中,但无济于事,身体内部已经烧了个八九不离十,独留下一层鳞片。
水波缓缓荡开,星星点点的火光被水吞没。张海客打开了手电,吴邪和张起灵逆着光并肩走向他们。
所有人都放松了,黎簇甚至被几个南方口音的伙计搭话,当作小朋友逗了起来。
“欢迎归队,小同志!”胖子过去,抬起手。吴邪以为他要来个熊抱,就配合地伸开手臂,不想被揉了揉头发。
胖子哈哈笑起来:“质量不错,在哪儿买的?”
吴邪也没生气,推开他的手,指了指张海客,轻松道:“他买的,问他。假发假牙,您老人家还有什么想买的,干脆一次性说全了。”
张海客两步走到张起灵面前,恭敬道:“族长。”在他身后,站着一群张家人。他们之中,只有张海客见过张起灵,还是在孩童时代。但经过刚才的惊魂之战,没有人再怀疑什么。
“人小哥早都不认识你了。”胖子嗤笑道。
吴邪从容地站在一旁,目睹着这场认亲大会,却冷不丁被张起灵看了一眼,就道:“这么喜欢玩找不同?别找了,唯一的区别是我比他帅。”
张起灵把目光转回去,像是确认一般向面前的人淡淡道:“外族的张海客。”
张海客松了口气,道:“是的,现在我们这一支迁到了香港。”
胖子切了一声,对吴邪小声道:“他们倒熟得很,这么多年都没忘掉。”
“毕竟早年张海客参与过那个计划,小哥一定是知道他的。”吴邪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他忘的比谁都快,就那些个烂摊子惦记得比谁都牢。”
张海客已经在对张起灵讲述几年前西藏的经历了,后者安静地听着,似乎那个故事中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胖子不禁唏嘘:“还是家里人亲,什么兄弟朋友都忘到脑后跟去了。”对吴邪道:“那小孩儿告诉我们了,老子还真是心寒。”
“家族遗传,注定的。”吴邪回道:“只要小哥不站在我们的对立面,这一把抓的就是好牌。”
“你也别太伤心,咱俩都看开点。”胖子观察着张家队伍的动静,不住地摇头道:“小哥的气场完全不同了。那几年,哥几个多有默契,还有平时你们俩那眼神……”
胖子欲言又止,吴邪看了他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胖子点到即止,只是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用气音说道:“你当胖爷没长眼睛是吧?就算当时不明白,现在你也该想清楚了。”
吴邪没答话。两个人的声音压得很低,没被其他人注意到。而黎簇倚坐在他们身后一个阴影区域的墙角下,感觉自己好像无意间偷听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却又搞不明白。
张家人忙着开小型“家庭会议”,吴邪招手让其余人聚集过来,道:“这位胖爷没出什么岔子吧?有没有谁缺胳膊少腿的,现在出来申报,回去领一下工伤赔偿金。”
胖子指了一圈,道:“你自己看嘛,一个个都活蹦乱跳的,老子对你家伙计像亲儿子一样护着。”
“牙龈出血怎么算?”拖把当了出头鸟,道:“胖爷买的牙刷毛太硬了,我疼了好几天,胃口都疼没了。”
众人哄笑开来,吴邪点点头,半认真道:“算,怎么不算。回杭州后去领八十块,换把软毛的高级电动牙刷。”
张海杏走过来道:“我哥问你们,接下来怎么走?”
那边张海客在一个个地清点人数和物品。吴邪反问道:“你们刚才怎么来的?”
“要不是老子看懂了你那鬼画符,这一大帮子人现在还在乱转呢。”胖子抢先道:“得亏那只骆驼,真神了,比GPS还灵。”
“驼队是张海杏找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吴邪把解释权扔给了她。
“但是我觉得很奇怪。”张海杏道:“这说不通,它们不过是租用的普通骆驼而已。”
“你在哪里租的?”吴邪自问自答:“应该就在沙漠附近吧。这上面不是什么著名景区,也没有什么行商路线,为什么会有人经营骆驼租用的项目?”
张海杏思考了半分钟,道:“我和那个老板只接触了一会儿,那人的口音不像是西北地区的,但是对骆驼很了解。”
胖子听明白了,道:“而且他居然愿意把这种骆驼租给你们。”
吴邪道:“问题多着呢,他还知道在训练时要让骆驼找什么样的东西,带出怎样的路来。”
张海杏很不痛快:“又多了一个麻烦。”
“可能性很多啊,”胖子道:“比如,他本来做普通生意就可以赚钱,结果不小心把这种GPS骆驼混到队伍里租给你了。我们觉得很牛逼,人家没准儿还不当回事儿呢。”
“训骆驼,乃至于训狮训虎,其实都跟训狗差不多,建立一个反射机制,方法可以触类旁通的。”吴邪举例道:“我爷爷养狗的时候,先让那些狗闻某种味道,一边闻一边用上好的新鲜生肉喂它们。于是在狗的思维里,这种味道对应着奖励,到了野外,它们就对这味道特别敏感,效果立竿见影。骆驼没有我爷爷的狗那么聪明,可能得好几个月。”
张海杏继续道:“那个人看上去也就四十多,不超过五十。不过我倒是觉得他刚来西北没多久,身上穿的衣服非常不适合这里的气候。”
“四十多,如果有孩子的话,应该……”吴邪用眼神搜了一圈,突然问道:“黎簇去哪里了?”
“你是说这个小鬼头吗?”张海客说着,急忙把一个人拉拽过来,“他刚才悄悄混到我们这儿来了,还不知怎么搞的,弄了个大花脸,脏死了。”
黎簇从不起眼的角落走到有光的地方,站在大家面前,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你们找我吗?”
张海客看到黎簇出现,马上放开了手里的人,用危险的语气道:“那他是谁?”
这个人穿着和黎簇相同款型的衣服,脸上满满的一层灰,显得落魄不堪。
黎簇认出了那个身形,大叫道:“自己人!自己人!”冲上前去,狠狠抱了下。
苏万抹了抹脸,结果抹得更花了,只好有气无力道:“我不是鬼,放下枪,都放下。请问大家能不能给我施舍些水洗洗脸?”
脸擦干净后,苏万稍微精神了一点。张海客依旧保持一幅狐疑的态度:“你什么时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