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国公主果然天性直率,才华横溢,貌美可人,此等大喜之事甚得我国陛下之欢心。”边伯贤微红的脸上满是一国之相的大度风范,打破了沉静,端起酒杯敬了金国使臣一杯。
转而又倒满酒杯,转向因着自己出声而看向自己的一国之主。
“臣,恭贺皇上。”
眼睑一敛,举杯一饮而尽。
丞相表了态,各个臣子这才纷纷起身恭祝陛下。
一时之间,原本沉静尴尬的大殿又热闹了起来。
女人含羞低头,年轻的帝王只是偏头远远望着那垂头浅笑的人,一国之贤相微醉的姿态并不影响他那清高又淡然的风骨,妥帖又亲近地回着身边人的低语,却不再抬头看一眼。
“自从贤妃入宫以来,听闻皇上已经连续几日留宿飞凌宫。”酒酣之时,几多素来寡言的学士也不安分地议论起帝王家的后宫事。
鹿晗看一眼身边的边伯贤,在他的记忆中,似乎近些年来,边伯贤永远都是这副表情,不忙不慌,不急不躁,安安稳稳,仿佛一滩难以激起波澜的水,平静如死寂。没有人能看得透他在想什么。
“如今后宫刚进秀女,皇上似乎兴致缺缺,唯独这贤妃一进宫就位及四妃之一,此等专宠殊荣实属少见。”又一新晋学士感慨道。
“后位空悬,我看啊,这贤妃十有八九!”
“诶,陈兄,这话说的可为时过早,后宫从来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贤妃是金国的公主,这背景估摸着后位无缘啊~”
......
咣!酒杯不轻不重地被修长的手指握着落在桌上,众人噤了声,偏头看去。
边伯贤一脸和煦,“皇上的心思,别猜。隔墙有耳,谨言。”
一撩衣袍,起身,“边某不胜酒力,先行告辞。”边伯贤抱了抱拳,就抬步往门口走去。
在座的各个新秀都是边伯贤一手提拔的,赶忙起身弯腰恭送。
待边伯贤走远了,各个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坐了下来,看向鹿晗,“鹿大人,这......边相莫不是生气了?”
鹿晗摆了摆手,“无妨,只是你们说话以后不可口无遮拦,隔墙有耳,切记。”
“是。”众人皆擦了擦虚汗,嘈杂的宴席声音也渐渐小了起来。
鹿晗也只得叹了口气,边伯贤你跟自己过不去,还非要自己过得去,何苦何苦。
自古一个情字纠缠了多少人,都是逃脱不开的凡夫俗子罢了。
金凌然一脸苦恼地趴在桌上,身边的丫鬟端来一盏刚熬好的糯米藕,轻轻地放下。
“娘娘,御膳房刚做好送来的,趁着热喝了吧,是皇上特意吩咐的呢!”小丫鬟看着自家主子不开心的样子,讨好地又说道,“娘娘,皇上对您真好。”
“绿荷,你真觉得皇上对我好么?”金凌然突然转头看向这个从小就照顾自己的陪嫁丫鬟,眼神里都是迷惘。
绿荷抬眼环顾了一下,扬了扬手,打发着门口的下人出去。然后蹲下身子,给金凌然敲着腿,仰着头说道,“娘娘,您一来,就封了妃,皇上夜夜都来,还对你从衣到食都照顾得细心入微。这是多少人都得不来的殊荣。”
“可是...可是...”金凌然突然红了脸,小声又羞怯地开口,“可是...他没碰过我...”
绿荷倒是惊了一下,晚上她是不准临近照顾的,晚上皇上来了,她们就会被打发回屋,近身照顾的都是皇上身边的人,开始她还窃喜着这是自家公主获得的殊荣,结果没想到......
“娘娘,那皇上每夜......”绿荷压低了声音问道。
“他......他总会让我先歇息,然后自己一个人坐在那儿批奏折。”金凌然委屈地说道。
绿荷赶忙拍了拍自家主子的手,安抚地说道,“娘娘,或许是皇上怕您还没准备好,也或许皇上真是太忙了。总之,您别多想,皇上此举也是在向外人昭告您的重要,这就是很好的开始。”
“可是......”金凌然欲言又止。
“要不......娘娘,您待皇上下次来的时候试一试。”
“怎么试啊?”
绿荷眼珠一2" [EXO灿白]当年1" > 上一页 4 页, 转,计上心头,覆到金凌然耳边。
金凌然渐渐红了脸,“这能行么?”
“行不行,试一试总无碍。公主,在这后宫想要无忧,皇上的宠爱必然要有,可是子嗣也是不可或缺。”
金凌然点了点头。
绿荷看自家主子开了窍,也微微放下心来,“娘娘,快把糯米藕喝了吧,凉了就浪费了皇上的一番心意了。”
金凌然端起糯米藕,撇了撇嘴,小声抱怨,“太甜了啊...皇上难道也喜欢这么甜的么?”皱着眉头,喝了下去。
边伯贤轻巧一蹬墙,上了屋顶,慵懒又放松地坐下,这已经是他第四个晚上在这皇宫的偏殿顶上无言望月了。
每次朴灿烈留宿飞凌宫,他都会在这儿朴灿烈长大的偏殿坐上一晚。
什么也不想,什么都不说,就是呆着。
喝了点酒,被微凉的风吹得甚是舒服,边伯贤双手往后一撑,懒懒又有些疲惫地微微阖眼。
“半夜私闯后宫,你可知一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低沉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边伯贤微微一笑,慢悠悠地睁开眼,嘴角弧度恰到好处地一偏头,“那你杀了我吧。”
轻轻浅浅的声线,漫不经心的语调,可朴灿烈一瞬间心脏一疼,他甚至觉得边伯贤是在说真的。
边伯贤一袭白衣,支着上半身仰躺着,在皎洁的月光下,竟有些让朴灿烈眼前模糊,似乎那人透明得要消失一样。
顿时间的慌乱,让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边伯贤的胳膊往自己怀里带。
边伯贤惊诧了一下,倒也没反抗,靠着朴灿烈的肩膀,笑了,“我说笑的,别担心。”
摸到边伯贤的实感让朴灿烈微微安心,却还是手上使着力气紧紧锢着边伯贤的身子。
朴灿烈微微低头,轻轻吻了吻边伯贤柔顺的发顶,霎时间撤去了身为帝王时的一切,冷漠、无情、决断......都消失殆尽,仿佛还是那个边伯贤刚认识的受人欺负的小皇子。
“伯贤......”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被打断的朴灿烈问道。
“我知道你想告诉我的。”
朴灿烈苦笑了一下,“你永远都这样聪明,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
“我没有碰她。”
“嗯。”
“我一直在一旁批奏折。”
“嗯。”
“她的确有些像你,不是面容,而且那股子气息像极了当初的你。”
“......嗯。”
“可她不是你。”
“......”
“她也成为不了你。”
“我清楚的,你是边伯贤,独一无二的边伯贤。”
“所有的物是人非里,我仍旧最爱你。”
边伯贤有些怔愣,爱这个字,朴灿烈很少说,几乎没有过。
寂静的夜里,月光之下,俩人相依,喃喃低声。
边伯贤回过头,有些动容地看着朴灿烈笑得喜悦尽现的桃花眼。
朴灿烈微微低头凑近,薄唇轻启,“这是我朴灿烈想要给你边伯贤的,最褪去浮华的温柔。”
“嗯,我知道。”对视良久,边伯贤也只得轻轻应了一句,便仰着头凑了上去,吻住了眼前的人,满是不可言说的情深。
C13
“伯贤,你这剑术可没以前耍得漂亮了啊~”鹿晗悠哉悠哉地躺在摇椅上,微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边伯贤在院子里舞剑。
边伯贤一个顺势收了剑,抬手擦了一下脸颊旁的汗水,呼了口气,把剑挂在架子上,走了过来。
微热的夏季让人有些闷,边伯贤随手解了两颗扣子,在桌边坐了下来,接过鹿晗递给他的晾好的茶一饮而尽。
“啧,鹿大人嫌弃我这剑法,您倒是也动动地儿,天天没事儿就往这儿一窝,跟个癞皮狗似的。何况这是我府上。”
鹿晗闻言撇了边伯贤一眼,又在盘子里捡了几个干果扔进了嘴里,“偷得浮生半日闲~”
“呵呵,怕是怕被偷人天天跑吧!”边伯贤塞了一块莲子糕进嘴。
“鹿晗!鹿晗!鹿晗!你给我出来!!!”
“噗----”边伯贤一下子噎住了,他觉得吴世勋这小子绝对上辈子跟他有深仇,说曹操曹操就到,这是什么嘴啊。
“吴将军!吴将军!鹿大人不在我家大人府上,您请回吧。”管家着急忙慌地拦着。
边伯贤喝了口茶,看着一旁微微低着头不支声的鹿晗,“这又是怎么了?”
“不提也罢!反正别放他进来,我暂时还不想见他。”鹿晗低声叹了口气。
“哎......我府上想拦个人还是可以的。”边伯贤见鹿晗不愿说也不再问。
鹿晗倒是听着这话笑了起来,“是啊,圣上的影卫可是如影随形呢~”
边伯贤抿着嘴笑了一下,“吴世勋要是真心硬闯,别说我这丞相府,就是圣上寝殿万熙宫他也照闯不误。”
鹿晗听到吴世勋的名字又不说话了。
边伯贤摇了摇头,抬起茶壶斟满茶杯,“要我说,能好好的就好好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有些东西别等到以后。”
鹿晗突然一怔愣,转头看向边伯贤,边伯贤眉目间毫无波澜,若无其事地端着杯子凑近嘴边。
鹿晗突然很想问问他,你还在乎么?你求的是什么?
可霎时间看着边伯贤微微敞开的领口胸前一道隐隐约约的疤痕,就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皇上寻遍天下名医,悬赏万金,招揽神医妙手,依旧只能将边伯贤身上的伤痕尽量淡化,边伯贤本身皮肤就白皙,痕迹还是很明显。
看着朴灿烈着急的样子,边伯贤自己倒是很是不在意,还笑着安慰着,就当军功了。
边伯贤不说,鹿晗可是懂的,那哪儿是军功,分明就是刻骨铭心的爱意。
他怎么可能不在乎,这样的云淡风轻,他怎么可能不在乎。
要有多么深的执念,就算对着这样触目不及边际的荒凉,也这样云淡风轻地仿若满是花开盛宴。
“鹿晗,你怕什么呢?”边伯贤突然抬头问了一句,鹿晗倒是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怕什么?他怕流言蜚语,他怕那人不见意气风发,他怕那人被他一起拖进千古罪人。
“鹿晗,你们有皇上撑腰,怕什么呢?”边伯贤放下手里的茶杯认真地看着鹿晗,眼神里还带着分明的鼓励。
鹿晗一下子有些恍然,“可......可他就是皇上,你怕什么呢?”不自觉地问出口。
刹时间,无言。
良久,边伯贤缓缓起身,抬手扣好了扣子,“不一样啊,我们......不一样啊。”便抬步走进了屋子。
鹿晗仰躺着,夏日午后的阳光有些毒辣,刺眼地微微闭上,他没继续问,可他却明白了边伯贤说的不一样。
他是皇上,他可以容许天下人的错误,可以让天下人容许他们的错误。
这是皇命不可违。
同样,他是皇上,他不可以犯天下人所不齿的错误。
这是天命不可逆。
民若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为臣者,有瑕疵无碍,只要船不扔你下水,你依旧安稳无恙。而为君者,但凡有一丝隙痕,沉舟倾翻不过须臾之间。
鹿晗抬手按了按额头,倏地起身向门口走去,那儿还有个鲁莽的让人又爱又恨的人在这炎炎烈日下一直在找他。
边伯贤抬手换着衣服,撇头透过半开的窗看着那脚步看似淡定实则有些慌乱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笑了。
边伯贤踏进太和殿的时候,朴灿烈正低头看着案上的画。
“你来了,真是赶巧了,御膳房刚送来的冰酥,你不喜热,快来尝尝。”朴灿烈听着脚步声,抬了视线。
边伯贤稳步走了过去,瞄了一眼,“这是......?”
朴灿烈一抬手,小喜子躬了躬身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慕容彦刚上呈的江南州桥图,来看看,喜欢么?”朴灿烈顺手轻轻揽过边伯贤。
边伯贤穿着官服的样子总是让朴灿烈感到新奇。
边伯贤从小就喜欢穿素色衣服,白衣加身,御剑在腰,眉清目秀的样子真真是连灰尘都不忍沾染的存在。
然而那样的边伯贤让朴灿烈心生爱慕却有些遥不可及,似乎随时都会飞走一样。
现在穿着一身官服的边伯贤,总归是带着了些人气儿,宽大的官袍却盖不住那小小身材里的一身正气又凛然的气场,他永远在笑着,绝不给人难堪,却没有一丁点的阿谀奉承。
朴灿烈紧了紧手,让边伯贤更加贴近了自己一些,这是他的边伯贤。
满身沾染的都是他朴灿烈给的所有。
“这是......要去江南?”边伯贤看了看画,确实不错,偏头看向朴灿烈。
“前些日子终归是太忙,夏日来了,人也乏了,我合计着借着下视巡查的机会带着你也去江南避避暑。沥泠那边怎么样?”朴灿烈抬手摸了摸边伯贤的脸,“你也需要放松放松了。”
边伯贤犹豫了一下,朴灿烈捏了捏边伯贤的脖子,“不用想太多,我都会安排好。伯贤,我们也应该有些时间是放下身份好好过的。”
边伯贤垂了眼帘,敛了眸,漂亮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案上的画,轻声道,“好。”
就算短暂,好好过。
朴灿烈着迷般地闭上眼低下头寻着就吻了过去,单纯轻轻的触碰,边伯贤眼底讶异了一下,随即便也安静又柔和地抬手攥紧了朴灿烈明黄色的衣袍。
皇上颁令下旨准备南下巡视事宜,随行人等也逐步定了下来。
边伯贤这几天都忙着交接手边的事务,几天除了上朝也没去见过朴灿烈,晌午鹿晗去边府送了几样寻来的花草,都是异域奇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