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日月]道士下山完本[bl同人]—— BY:三千单衫杏子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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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页, 《道士下山》作者:三千单衫杏子红
楔子 赤子牛背歌大道,白莲放鹤渡红尘
清明时节,断肠天气。
江南濛濛的三月微雨,沾衣不湿、吹面不寒,却恼人。缠缠绵绵、似断还续,总是下不完。像一段绕梁的琴曲,不知何时又从梁上飘了下来,泠然回响在屋里;像一段千折百回的情思,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就是忘不掉。缱绻得磨人,磨的人魂销肠断。
雨又开始落,乡村野道上的行人纷纷疾行避雨,只有个五六岁的牧童儿头戴斗笠、身着蓑衣,从从容容地骑在青牛背上且歌且行,只听他唱道:
“乾坤暗,日月昏,世事从来乱纷纷。
自从盘古开天地,混沌既分命如尘。
破落户,人上人,总是新坟与旧坟。
口腹饱暖思声色,古今大患在此身。
机心算,事转轮,枉与他人作笑闻。
紫蟒金绶嫌长短,铜镣铁铐到鬼门。
阴阳炭,万物焚,天地为炉炼道真。
人间走马留不住,不如体道修精神!”
说来也怪,这牧童只是随口而歌、声音并不甚大,路旁避雨的众人看不清牧童的面目却将这歌谣听得一清二楚,好似字字钻进耳里、打在心上。
一老者闻歌而叹:“枉小老儿多活了几十年,对这世道、竟还没个小娃子看得明白!”
屡试不中秀才也连连太息,跺着脚说:“不才寒窗苦读十载、一心求取功名,而今想来,高中状元便又如何?百年后还不是化了土尘!”
村里的寡妇听了这歌涕泪横流、掩面而泣,一叠声地念叨:“做人苦啊!苦啊!”
众人向道之心顿生,不知不觉跟在这牧童之后,恍恍惚惚地出了村子。这牧童引着众人向村外走,却见村口儿站着一人,粗布麻衣,笑嘻嘻地望着牧童道:“你要带他们到何处去?”
牧童瞟了来人一眼,傲然道:“人世纷乱,我渡他们绝弃尘缘、了断红尘。”
来人摇头道:“尘缘岂是如此易了?你自己金丹都未修成,还是别强渡他人了罢。”
“你!”牧童闻言又羞又恼,他虽看上去是个幼童,实则修道已逾百年,近来修得金丹小成便下山来渡人积功德。他在同修中已是佼佼者,哪里听到过这等奚落?便气急败坏地争辩道:“他们若无向道之心、又如何会跟我来?又如何能说是强渡?”
来人只是笑,随手打了个响指、立时艳阳高照。跟在牧童身后的众人被阳光一照,好似如梦方醒。
老者捋着胡子惊诧道:“咦,小老儿怎么走到了这儿?孙儿还等我去学堂接他哩!”说着忙往村里走,秀才也道:“老丈等我!区区亦要去学堂请教夫子,这次秋闱定要考中光宗耀祖!”
那寡妇更是扭身就跑,边跑边嘀咕道:“怎么和几个男人来了这儿?可不能让人看见,要不还不被吐沫淹死!做人虽苦……但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呀!”
牧童眼见着众人雨过天晴各自散去,仍是红尘中人、俗务缠身,不由得连声骂道:“好蠢的世人!执迷不悟!执迷不悟!”
来人笑道:“万物皆有道心,有道心却不必定要做道士、求神仙。红尘中人亦有红尘中人的快乐,终将归土归尘,难道便是白走一遭?”
牧童恨声道:“你如此说,是因为你不知道证悟大道、羽化成仙才是极乐!”
来人道:“尘缘灭处是仙乡,你可舍得?”
“有何舍不得?修道之人、心无挂碍……”牧童话还没说完,只见那人蓦地吹了口气、随即天外竟破空飞来一剑!牧童大惊失色,急急从牛背上滚落下地,身形甫稳、却见他骑着的那头老青牛身首异处,染血的牛头直飞到他脚边,牛儿那双忠厚温和的眼睛大大睁着,满蕴悲伤、簌簌落泪。
“啊啊啊!”牧童只觉得心血翻涌、痛彻肺腑,这青牛伴他修道多年,任劳任怨、感情甚笃,早已如朋似友,如今乍见青牛惨死教他如何不悲、如何不怒?!牧童悲号着扑上去,也顾不得对方呵气成剑、道法远胜自己,直要拼着一身修为,把来人挖眼剖心、方能泄恨。
来人在牧童发疯似的攻势中四方游走、犹似闲庭信步,仍是笑嘻嘻地问:“方才是谁说舍得的?尘缘斩得断,牛儿舍不得?哈哈,斩得的都是旁人的缘,轮到自己、就舍不得喽!”
牧童听了这话,犹如冷水浇头、呆立当场,过了半晌才一字一句地说:“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四处渡人修道,我却说,莫修道、莫修道!万缘寂灭登仙道,红尘千端舍不得。”来人翻了一下手掌,无边丝雨点点滴滴又下了起来。牧童恍惚间忽觉有个温热的鼻息喷在脸上,转眼一看,竟是他那头青牛活生生的在他身边打转!
牧童此刻方知一切不过是那人的障眼法,只是为了点化他的痴心执念。此人手掌翻覆间四方丕变、风雨随行,修为委实深不可测。牧童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稽首下拜,再回想时,只记得那人朴素的衣装、却如何也想不起他的面目究竟是何模样,远远只听到那人渺茫的歌声随着风雨声传来:
“人间何似神霄府,我今面目蒙尘土。
夜来幽梦到神霄,凄凄风中闻杜宇。
月中有人无消息,对花对酒长相忆。
此情欲诉有谁知,春雨春风知我苦。”
第一章 此情脉脉成追忆,天机参破亦枉然
“素还真,水已滚了,还不泡茶!”黑衣童子瞪了白衣童子一眼,连声催促道。
“别急呀。”白衣童子笑嘻嘻地提起滚水,行云流水般冲泡出一壶云雾茶。竹亭外飘着凉薄的春雨,竹亭里水气氤氲、茶香四溢。茶烟水烟渺茫如雾,真好似将一片云海撷来茶席之上。黑衣童子一双吊梢凤眼登时亮了起来,定定望着青瓷杯中澄碧的茶水,谁知白衣童子却恍若不觉,也不将茶杯递他、自顾自的手腕一翻、自个儿品起茶来,还连连赞道好茶、好香。
黑衣童子气闷至极,埋怨道:“素还真!师父让你照顾我,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师父下山前,是交代我、让我照顾师弟。可你张口素还真、闭口素还真的,一声师兄也不叫,我为何要照顾你?”
“哼!难道我没有手,还不会自己倒茶?”话音未落黑衣童子蓦然动手去抢白衣童子手里的茶壶,他出手好快、角度又刁钻,眼见着茶壶左右都是他的掌影、就要让他夺去,白衣童子却哈哈一笑,右手从容地将茶壶向半空一抛,笑道:“只见师父演练过一次就将八卦掌用得这么纯熟,师弟好聪敏!可惜,还是师兄我的功夫更胜一筹。”白衣童子左手轻轻一挥,不知怎么的,那茶壶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直直飞到了他手掌上。
黑衣童子哪肯干休,瞪起一双凌厉的凤眼,飞起一脚直向茶壶踢去,白衣童子咦了一声道:“连环腿你也学会了?可真叫我刮目相看。”俩人眨眼间又过了数十招,他二人的身手哪里像是四五岁的童子、只怕江湖上四五十岁的成名英雄也难有如此的功夫。
黑衣童子功夫虽好,却总是输白衣童子一招半式,气得又是咬牙又是跺脚。白衣童子手擎茶壶在竹亭里四处游走,一叠声地道:“叫师兄!快叫师兄!”
“偏不叫!偏不叫!”黑衣童子一面追他一面恨声道:“就叫素还真!素还真!素!还!真!”
“……素还真!素还真!”
“师弟……”猛地睁开眼,哪儿有什么人在叫他。一室破败空荡,窗外恼人的春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乍暖换寒时候、最难将息。他发了会儿愣,想起一首诗:“竹暗闲房雨,茶香别院风。谁知尘境外,路与白云通。”谈无欲把这首诗随手题在了竹亭的阑干上,他记得这首诗的每一个字、记得阑干上湘妃竹泪雨似的斑点、记得谈无欲苍白的手捏着狼毫笔的姿态、却怎么也想不起谈无欲的眉目,也许真是过了太久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喝口隔夜的冷茶,满嘴的茶渣。啧,真涩。
“小苏先生,小苏先生!”单薄的门板被拍得簌簌发颤,两个孩子的声音在门外叽叽喳喳的嚷着:“你今儿不出摊吗?”
“春花、来福,小祖宗呦轻点拍门!”赶紧拉开门板,门口一男一女两个七八岁的孩子打着一把伞,四只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出出出!雨停了就出摊儿。”
破布幡儿上写着八个大字:测字摇卦,铁口直断。
“看什么?”
大壮老实地答道:“小苏先生,我看父母。”
“我看您啊,是父在母先亡,是也不是?”
“可不!”大壮面露悲戚之色,抽着鼻子说:“俺爹还在,俺娘前几天没了!唉!这不是来找您看看怎么给老娘办事儿……”
“看什么?”
三儿眼珠子一转,笑道:“你猜猜?你不是吃算命这碗饭的嘛……”
“呵,”小苏先生笑了一声,慢悠悠地说:“既然如此,咱们就从父母看起。你这命中……父在母先亡啊。”
三儿疑惑道:“这不对啊,我娘还在呢,我是打小儿没爹……”
“啧!”小苏先生敲着桌子道:“怎么不对!我说你是父在母先—亡,就是说你爹比你娘死的早,对不对?你命里克父,注定幼子失祜。”
“是是是!”三儿态度大变,拍着大腿连说了好几个“准”字,“那您再给我看看财运?”
“嗯,没什么大事儿,破点小财。”
“嘿,果然得破财!我跟您说这事是如此这般……这点孝敬您先收着,多提点提点我!”
“哈哈,我看出来了!谁来你都说父在母先亡,但凡求财都是破点小财,”春花咯咯笑了几声,又道:“小苏先生,你也给我看看呗?”
小苏先生连头也没抬,还是一句:“父在母先亡。”
春花得意的拍着手道:“错喽错喽!我爹娘都活的好好的,你算得不准喽!”
小苏先生笑着道:“我没说现在,我说的是以后。”
“以后……以后……”春花拧着眉毛略一思索,跳着脚道:“你可真狡猾!”
“要不要我再给春花看看姻缘?”
“才不!”春花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你没有真本事,都是骗人的……我才不要听混话。”说着转身跑了。
来福听了他俩的对话,心里一动,憨憨地问道:“小苏先生,要不您给我……给我……看看……”
“看什么?”小苏先生望着来福憋红的脸,故作不懂地问。
“看、看看和春花……”
“好怎么样、不好又怎么样?”
“好我要娶她,不好我也……也要娶……”
“那你还要我算什么?”小苏先生拍了拍来福的头,指着春花跑远的方向道:“还不追上去,送她回家?”
小苏先生看着春花和来福双双离去的背影轻叹了一声,低声道:“算准了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徒增烦恼……”
“素还真,我看这城隍庙前的算命先生们,没有一个有真才实学。”
“不过是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混碗饭吃,”白衣童子拉着黑衣童子的手笑着说:“留山羊胡子的那个老头儿,被你推演的斗数吓得一愣一愣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可逗死我了!”
“有趣有趣真有趣!”黑衣童子笑得滚到白衣童子怀里,俩人笑成一团。
正笑闹着,有个瘸腿的瞎子经过二人身边,用无神的双眼直勾勾盯了两人半晌,然后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便一跛一跛地走远了。
黑衣童子嘟囔道:“哼,又来故弄玄虚。”
“我看这是说我们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
“谁和你天生一对,”谈无欲拍开素还真的手,随口道:“我看是说不容于天、违逆于地!”
本来不过是无心的斗嘴调笑,可这话一出口,两人皆是心里一冷。
……
小苏先生抚着额头从冷硬的床板上坐起来。四下漆黑,只有静夜里雨落屋檐滴滴答答的微响。窗外的春雨又磨人地下起来。
夜深频梦少年事,不梦闲人唯梦君。
第二章 红尘滚滚如走马,往事千端作笑谈
“上回书说到啊,汉高祖芒砀山醉斩白蛇……”
惊堂木一拍,兴亡霸业都成了乡村野店的闲话,英雄豪杰的传说不过是听来解个闷,那些故事里的人和事都离这儿太远,听完了故事嘿嘿一乐,磨还得拉、地还得种。大家嗑着瓜子正听到兴头上,突然听见个女孩儿大叫了一声,惊呼道:“诶呦!什么东西!”
“春花别怕!”来福赶忙猫下腰去看,只见个小黑影儿哧溜窜到隔壁桌下,他也不顾许多飞身就扑,一捉不中便再扑,连着扑翻了好几个茶座,好嘛、这下书也别说了,整个茶肆被这憨小子扑腾地天翻地覆。不过乡里乡亲都十分熟稔,倒也不以为意、反倒觉得可乐。
“抓着了!”来福恨声道:“敢吓春花,我摔死你!”
“慢着慢着!”说书先生从座儿上走下来,“来福,拿过来给叔看看,我看看这是个啥……咦?咋是个黄皮子!”说书先生拎着那只小黄鼠狼,慢吞吞的走回座位,又道:“民间有个说法,狐黄白柳灰是五大仙,也就是说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这五种动物颇为邪门,得罪不得。但是咱们这儿却是极少见黄鼠狼的……这是为啥呢?诸位听了,这话便要从二百年前说起了……”
“小苏先生,来这儿!”春花见小苏先生收了算命摊儿,正从茶肆前走过,赶忙拉住他来听书,兴奋道:“今儿这故事好听,是讲咱本地的事儿呢。”
“却说有一日,来了两个仙童,一个穿黑衣服、一个穿白衣服,那穿黑衣的是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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