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非努力回忆着那时叶修一边打瞌睡一边讲的睡前故事,不经意瞥向身旁的沐雨橙风,却当场怔住了。
只见沐雨橙风呆立在他身旁,一向灵动至极的女孩像是死机了,死盯着草地上相接的符号,方才随风轻飘的长发动也不动,诡异地僵在半空,看着张牙舞爪,连全身色彩彷佛都退去不少,彻底刷作一片苍白!
毫无情感的稚嫩面孔上,暖橙色的眼睛死气沉沉,闪动着杂乱字符,灰白杂讯如雪片般刮过。
沐雨橙风开口,冰冷死板的电子音格外渗人,不断重复道:
“错误……最高机密信息,需封存……错误……无权限存取……自检失败……错误。”
邱非担忧不已:“……橙橙?妳怎么了?”
沐雨橙风却一无所觉,迳自垂着头反覆地说着错误、错误后,僵冷的声音一顿,口中轻飘飘地扔下一句:
“……SS-018机甲‘沐雨橙风’,将在倒数后进入重启。”
“5,4,3,2--”
沐雨橙风似乎正在忙,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叶修的疑问,叶修便继续翻着那份检测报告,突然他疑惑起来:“有信息素,所以这是在……那天之后?我还以为他把我塞进驾驶舱里扎了针以后,就没有继续动驾驶舱了。他是用什么时候做的全身检测……”
叶修摸着下巴思索,忽然“哢”的一声,散发莹莹白光的驾驶舱瞬间全暗了,一分钟前还和他嘻笑聊天的女孩陡然没了声息,叶修发怔,然而不仅仅是驾驶舱,整座工厂内的所有机具和灯光,一盏盏接连暗下,转眼之间,周围彻底没了任何声息!
本以为没啥用处的备用发电机立刻派上用场,卖力地嗡嗡运转着,发出响亮的噪音,机具和灯光很快重新复原,炽亮的灯光啪的取代了窗外的模糊日光,然而沐雨橙风却没启动,仍是一片暗淡,叶修试探性地敲了几下驾驶舱,喊着沐雨橙风的名字,那活泼的智能却没有反应。旁边戴着全息眼镜的邱非也摘下没有动静的设备,跑了过来,小脸茫然紧张地贴在驾驶舱边。
“叶修前辈,橙橙她……”
“小邱,让个位,先让我离开驾驶舱,我们再来研究橙橙怎么了。”
叶修示意他退后,随即抬腿猛地一踹,驾驶舱应声弹开,他松了口气正要爬出,就听工厂大门碰然一声撞开,苏沐秋大声质问:“叶修,你搞啥,怎么突然断……电……啊──!!你对沐雨橙风干了什么!!”
一大口黑锅莫名砸脑袋上,叶修百口莫辩:“我没有啊!”
作者有话要说:
沐雨橙风:嘤,被玩坏了q-q
55、44-上:过街老鼠
叶修疑惑:“只有工厂这边跳电而已吧,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苏沐秋瞪他:“刚才我跟黄少他们在说话,突然看到工厂整个暗了,而且所有扒在屋里的侦查机一下全掉到地上毫无反应,我能猜不到的?”
“不是我。”叶修双手举高,做束手就擒状。
尽管叶修摆手喊着他什么也没干,然而整座工厂内所有机具都重新启动了,唯有沐雨橙风毫无动静,何况叶修刚刚才踹开驾驶舱出来,苏沐秋大步走来:“不是你,难道还是小邱吗?!”
邱非抓紧了全息眼镜:“啊,我……”
“我讽刺那家伙而已,你别紧张。”苏沐秋安抚了句,翻着白眼推开叶修,直接坐到机甲前,几下揭开了一小块外壳,将个人终端与机甲的维修端口接上。
他一边迅速调开沐雨橙风的错误纪录,一边质问叶修:“在橙橙死机之前,你做了什么?朝里头植入病毒吗?”
“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就问了问现在时间而已。何况,植入病毒,那可能吗?先不说你们联邦的程序编码和帝国不兼容,就说橙橙要拿悬磁炮给我照CT这事,这时候植入病毒,机甲智能故障,我不被悬磁炮当场照死了吗。”叶修的理由十分充分。
“算你有理。”苏沐秋一听觉得合理,没有继续拗理由。
邱非跟着补充:“我和橙橙那时候在上历史课。”
“嗯……”
几个检测窗口环绕在苏沐秋身旁,终端的微光下,他瞥了眼叶修,随即敲着虚拟键盘,格外纳闷:“那你到底是怎么把沐雨橙风搞坏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它程序故障。”
叶修耸肩:“苏沐秋,我知道你心中的我厉害得没边,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搞坏你的机甲,但我真的不晓得啊!我连自己的个人终端都没带进来呢。”
“你有终端?”
“就是扔给你的那块板子,通讯功能都在里头。”叶修答。
苏沐秋没有答话,想起一叶之秋驾驶舱内被破坏的发信装置--他蓦地意识到,原来叶修打从最开始,就把所有可以和帝国通信的手段给断绝了。
根据沐雨橙风的错误记录,这故障还真不是谁惹出来的,似乎是沐雨橙风运行中出现了错误,无法自检修正,只好关机等待重启。
苏沐秋积极试图把那段错误修正了,但智能程序故障当时,只留下一串的错误提示,引起错误的原因是整片的乱码:“看来是机甲能源跳了,没保存到故障原因。”
“那现在怎么办?”叶修溜过来围观苏沐秋修机甲。
“这段错误导致程序出问题,重启失败,移除错误就行。”苏沐秋判断道。
他俐索地截出那一小段纪录,全数彻底删除,清空了沐雨橙风由故障前一分钟内的所有纪录,好不容易听见终端“滴”的一声,提示机甲顺利重新启动。
然而沐雨橙风还是没有开机,如今机甲硬件破损,软件紧跟着出毛病,苏沐秋又是忙前忙后地检查,最终确定了是智能重启的进度太缓慢,需要大量时间。
高级别的机甲核心智能自检重启不是容易的事,一般需要其他几个技术员和特定级别以上的电脑配合,尤其沐雨橙风的程序里头,苏沐秋私自修改了许多,因此包含主系统重启、除错、以及智能程序唤醒等等,直到最后一步的自检完毕纪录调入,恐怕需要三到五天以上的时间。
苏沐秋怨念横生,当晚他走进叶修房里准备继续蹭床以免夜半猝死时,仍持续用幽怨的目光盯着叶修,叶修烦不胜烦,干脆两眼一闭腿一蹬,背对苏沐秋面向墙壁开始挺尸,任苏沐秋如何用视线戳他的背脊都不再反应。
“沐雨橙风故障重启,我的维修进度要落后半个世纪……”苏沐秋对着叶修的后脑勺嘀咕到了半夜。
叶修无法,只得应声:“别像个游戏维护就要死要活的小朋友行吗,不能维修沐雨橙风,你可以找点别了事做啊。”
“好吧。”苏沐秋极度不情愿。
叶修想,这下打游戏的行列里又要多一个刷榜的苏沐秋,并且终于不用抢工具了。
出于这个预想,下一个清晨,叶修神清气爽地捧着盆烘蛋踏进机甲仓时,他格外惊讶苏沐秋已经在里头了,并且正拿着各种工具,哼哧哼哧地……拆着一叶之秋。
一叶之秋是实验机,叶修的维修方式,也是依照设计时的图纸尽可能复原,省得机甲被修坏了。但苏沐秋显然没这方面的顾虑,维修方法非常独树一格,整架黑色机甲被拆得像是朵盛开的花,内部组件全摊了开来,无数线路血管般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地面,向外蜿蜒,偶尔闪动着幽红色的光纹,令人无端感觉危险,一身浅色衣衫的苏沐秋置身其中,看着显眼无比。
然而更显眼的是苏沐秋身旁的人影,一名神色冷漠至极的成年男性站在苏沐秋边上,身穿款式奇特的黑色服饰,后衣摆长及小腿,整体却显得干净俐落。
男性略低着头,将苏沐秋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在察觉叶修傻愣着即将滑掉怀中那盆烘蛋时,抬手示意了下。
工厂内光线敞亮,将一切线路照得纤毫毕现,男性抬起手与站立的身姿,却未投下任何影子。
叶修连忙把烘蛋扶稳,惊讶地哑口无言半晌,喊得却是专心致意地搞拆解的苏沐秋:“我给你了打发时间的提议,结果你找到的别的事,就是拆我机甲?”
“我的机甲没的修了,当然只能修你的。”
苏沐秋侧头过来,第一句问的同样不在点上:“谁做的烘蛋?”
“小邱做的,用了他后院那些种出来的新鲜蔬菜,说是之前到小卢家过夜那天,晚饭帮了小卢的妈妈打下手。”
“哦?那我也要尝尝,你留一点给我。”
“小邱的爱心早点你不趁热吃啊?”
苏沐秋一时腾不出手,埋头干活就废寝忘食,这种情况在部落那时多了去,叶修习惯成自然,早已有了这方面的相应技能,顺势塞了他几口,仍与旁边的人影大眼瞪小眼。
“一叶,你怎么跑出来了?”叶修的表情很是痛心,用老家的语言坦然大骂苏沐秋,“谁给你维修,你就认谁做主吗?这无耻的家伙可是带着你去自杀的混球,怎么能这么不矜持,不能相处的这么和谐啊。”
一叶之秋:“……”
一叶之秋默默看着叶修一勺接一勺地投喂苏沐秋,两人都很不矜持,并且都没有意识到这行为哪里不对劲。
苏沐秋正在拆一处比较复杂的线路,这种组成模式他没见过,一旁对照着叶修友情提供后一直没取回来的终端光板,大半个人都埋在机甲里头,一边嚼着烘蛋问:“叶修,它是一叶之秋的智能?你的机甲智能好安静,他都瞪着我一个半小时了,什么也没说。或是我权限不够,所以它不会跟我交谈?”
黑衣男性抿着唇,一声不吭,仍是一脸冷淡,好像被拆成肢解现场的不是他的机体。
苏沐秋坐起身擦了把汗,顺势挥了挥手,在一叶之秋身上招来招去的,划过的部分投影短暂晃动了下,而这位智能仍旧不为所动。
“苏沐秋啊。”叶修说话时维持着一贯的平静,只有下意识不断朝苏沐秋嘴里塞的烘蛋显示他已经分心了,“你不觉得,应该说下你怎么启动的一叶之秋?我这机甲跟沐雨橙风可不一样,不是你敲敲窗,美言几句,心情一好就给你开后门……”
“切,少说的像沐雨橙风很容易开。”
苏沐秋得意洋洋地摊开手,出示指头上的一块创可贴:“我撬开你的机甲之后,在你的驾驶座旁边找到一条软管,有个像针头一样的东西,接着‘不小心’扎了一下手,‘不小心’启动了系统的应急模式,亏得我反应快,赶紧拨出能源端口--你的机甲能直接接入电能吧?我把工厂里除了灯光以外的电还有几只能源栉全都给你接来了。”
叶修深深敬佩:“苏同志,你可真不怕死,万一那是有毒的玩意儿,你现在已经死透了。”
“我检查过了,里头有少许血液残留,而且另一端朝里接到机甲核心。唯一有可能被那根针扎到的就只有驾驶员了,你扎了没出事,我怎么会死?”苏沐秋答得很自在,而且想法特别直接,好像压根没考虑过起免疫反应,血管溶血,血液感染等等等等。
实际是他最初被扎的那一下确实是不小心,随后转眼间他马上判断到,叶修能用他的医疗针,大概反过来也行,于是大胆求证了。
“你们的机甲会吸血,这是什么原理?而且我的血也能启动,是任何人的血都可以吗?不可能吧。”
苏沐秋琢磨着,抱着光板翻了几页,忽然灵光乍现:“‘虫族合金’……啊,信息素?我身上有你的信息素!所以机甲是用信息素来识别?但我那点血怎么够启动呢,怎么算都不可能够启动机甲的能量需求。……难道是利用信息素,驱动那个什么意识单位里的生物能?这样机甲的每个部分都可以用于计算,同时又是备用能源……这个构想真有意思……”
叶修也猜到了这点,应该是由于假性标记的关系,加上苏沐秋并非A/O,他血液里流淌的几乎全是叶修的信息素,不会有信息素互相干扰、混杂的情况,又凑巧是走了应急手段,通过血液里的信息素启动,才能歪打正着打开了叶修的机甲,这并不是什么天大意外。
比较麻烦的是苏沐秋又一次陷入了狂热的研究热潮中,他挥手赶人:“叶修你一边去,别挡光。”
叶修索性抱着不知何时吃空的烘蛋盆离开工厂,苏沐秋又出声了:“等等,叶修!”
叶修停下脚步:“嗯?”
“你走前别忘了帮我开权限,让一叶之秋能跟我对话啊!”
苏沐秋那态度,满脸写着很有兴趣,摆明是想将帝国的机甲连同智能一并研究了,最好套出什么机密。叶修没有告诉苏沐秋他估计是用主驾驶身分登录没跑了,只无所谓道:“一叶没有需要设置这种权限,他不跟你说话,那纯粹是因为他的基础设置不够灵活,加上帝国的机甲,听不懂联邦语啊!你用帝国语试试?”
苏沐秋转头,和依旧杵在他旁边,压迫感极重的智能对上眼,艰难地说着一口幼儿园程度的帝国语:“你、你……你豪?朋友?”
“……”一叶之秋应声,“你好。”
一叶之秋接着又是沉默,低头看着他的机身在苏沐秋愈发流畅的动作下片片拆解,面上不显,实则内部警报程序闹得震天响,正拼命挣扎着,要不要喊回他那位潇洒离去的驾驶员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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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秋占据了机甲仓,叶修顿时无所事事,难得清闲下来,晃了一圈不知道干啥好,就想起刚才吃了邱非辛勤耕种出来的蔬菜,是应该去那块实验田帮忙浇水除虫了。
然而他溜达过去,却发现那片不过几十平米大小的实验田,居然挤了整整两大两小总计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