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相信他呢?在他甚至连话都说不完整的时候,巫师们就相信他是救世主。如果他有哪一门课学得不好,就会有人拿出救世主来嘲笑他,同时也会有人拿出救世主来鼓励他。救世主是什么?被选中的人就可以是救世主吗?因为他是从死咒下活下来的孩子,他就理应带来第二个奇迹?因为巫师们认为他可以,他就一定会有能力回应他们的期待?
他很难控制自己。而在想着这些的时候,他又清楚地知道,想这些是不对的、不应该的。
哈利用力拍拍脸,总算把不该有的想法打断了。确认自己睡不着后,他走出帐篷。远方的天空已经由暗色变成了混混沌沌的蓝,赫敏坐在不远处悬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身边的书页被微风轻轻地鼓动着。
“早上好。”哈利说。赫敏十分警觉,在他走出帐篷的一瞬间就把目光投向了他。她浅浅地笑了下。
“我不睡了,这就去准备早餐。你可以去睡一会。”哈利回以微笑,深吸一口山间清晨的新鲜空气,空气有点潮湿,十分冰冷。
赫敏站起来,面对着悬崖下方的大片森林舒展身体。她膝头的《诗翁彼豆故事集》掉在了石头上。
“这是什么意思?”哈利冲过去,猛地按住书页。赫敏被他吓了一跳,低头去看他指着的那个符号。
“我也不知道,这不是古代如尼文。我猜大概是被谁用墨水画上的,字典里没有这个字。”
哈利松开了手,他感到十分失望。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个标志,本来以为能从这里找到些线索,可是希望一瞬间就消失了。
“你认识这个符号,哈利?”赫敏问,“我在意这个符号很久了,起初以为它是一只眼睛什么的,就像很多小故事或者小店自己创造的商标一样,但是后来越想越觉得它很重要。我早就想要问你的,只是一直岔过去,最后忘记了。”
“你不知道吗?”哈利惊讶地说,“这是格林德沃的标志。”
“你怎么知道?据我所知,格林德沃没有什么标志或者口号。”
“比尔和芙蓉的婚礼上。”哈利回答,“克鲁姆说的。他当时很生气,因为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戴着这个标志的项链,他说学校里到处都是这个邪恶的标志,要不是在婚礼上,他要立刻跟洛夫古德先生打一架。”
“德国黑魔王的标志?”赫敏沉吟道,“我不认为邓布利多特意给我留下古代如尼文版本的故事集会没有别的意思。整本书里,只有这一个用笔画上去的符号。这说不定是邓布利多给我们的线索。或许我们该去找找看,问问洛夫古德先生关于这个符号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哈利叹了口气:“你不认为他会告诉我们这是弯角鼾兽的眼睛什么的?”
“不去问他,你永远不会知道。”赫敏固执地说,“他不是任何时候都在胡言乱语的。你看,卢娜被叫做疯姑娘,但是我们和她的交流一点障碍也没有。”
哈利耸了耸肩,他承认自己被赫敏说服了。现在他急需跟外界有点联系,《唱唱反调》既然一直在支持他,见见谢诺总不会有什么坏处。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逃亡生活,他都快感到世界上只剩下他和赫敏还在坚持战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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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用了一天时间和赫敏把书又彻底地翻了一遍,并用他们所知的所有检验咒语检查它。在确认他们再也找不出更多线索之后,两人在一个下午开始寻找洛夫古德家。
在陋居的时候,他们偶尔会提到卢娜。哈利记得韦斯莱先生说过,洛夫古德家住得不远,就在陋居以北的一个小山的山顶上。
他们幻影显形到奥特里-圣卡奇波尔村庄南方的小山坡顶上。风很大,吹乱了赫敏的头发,哈利感到很冷。他远远地眺望着村庄,错落有致的小房子沐浴着云层之间流泻下来的光束,显得整洁宁静。陋居就藏在一片树篱和果园之中,周围还有很大的一片芦苇地,没人能发现这间歪歪扭扭的小屋。罗恩还没有回到学校里,想到他也许正在陋居里安全地待着,有可以尽情填饱肚子的美味食物和舒适温暖的床铺,哈利在嫉妒的同时也感到安心。
两个人没有过多地在山顶逗留。他们一路向北,在每一座山的顶端都停留一下,观察山间有没有看上去像是洛夫古德家的屋子。幻影显形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哈利和赫敏在更多时候愿意选择步行。
夜间,他们宿营在两座小山之间的谷地。到傍晚为止,他们已经向北行进了几英里。哈利有种感觉,似乎下一座山上就有他们要找的地方。但是两个人都太累了,而且在整个下午这种感觉出现了太多次,他很难说服自己再向前走一个山坡。
这一边大概有段时间没下过雪了,哈利从地面上找不出积雪的痕迹。再过三星期就是圣诞节,想到之前在女贞路、学校和陋居度过的每一个节日,哈利感到怀念。这一年的圣诞节大概会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悲惨的一个,就连女贞路的圣诞节都不会这么凄凉。每到那一天,他都会有汽水,一点点火鸡和蛋糕吃,最重要的是,灯光总是很灿烂,姨妈和姨父都比平常要和蔼不少,达力也不会在那一天欺负他。
陋居的圣诞就更不用说了,双胞胎兄弟总会扛来一棵大圣诞树,在上面挂满彩灯。当哈利去到那里的时候,圣诞树往往还没有收起来,他总能在落地后第一时间得到一大盘羊肉馅饼。
学校的圣诞节也是很快乐的。最好的那个学年,邓布利多还活着,他把学院长桌并成了一个大圆桌,那是哈利惟一一次和不同学院的人同桌吃饭。斯内普拉响爆竹时无法反抗的样子充分地愉悦了讨厌他的所有人。
可是现在——哈利坐在帐篷门口左右晃动点亮的魔杖,他和赫敏只能在离陋居极近的地方忍冻挨饿。陋居是最像家的地方,当然赫敏一定不是这么想的,她有自己的家。但是他不同。每次想到陋居,他都会有一种强烈地想要把一切告知大人们的冲动。
当然那不全是因为陋居里面有金妮。
哈利拿出活点地图,很快找到了金妮。她在格兰芬多塔。罗恩依旧不在学校的范围之内,斯内普在校长室,他的名字一动不动。
想到自己正在寻找洛夫古德家,哈利找了找卢娜的名字。意外的是,地图中并没有显示出卢娜·洛夫古德。
斯内普依旧没有动。走廊上巡视的名字只有一个费尔奇,哈利用魔杖敲敲地图把它收起来。卢娜很可能正在有求必应屋继续D.A.的训练,希望她回宿舍的路上不要碰到费尔奇和他的猫。
☆、第三十一章
清晨,太阳还没能把光射到山顶,哈利和赫敏就收起了帐篷。两人吃了些冰冷的兔肉,算是勉强对付过去一次早餐。
兔子早就躲进了洞里,在没有雪显示出它们的脚印的现状之下,哈利只能一边在森林里来回行走一边反复使用飞来咒。他恶心透了结束一条生命这种事,当温热的血流过手掌时,感觉比处理一条冷血的鱼要痛苦百倍。就算是为了使自己和同伴不至于饿死,哈利也在每一次迫不得已的杀戮之下感到自己的神经越来越衰弱。前几天这种不良反应达到了一个高峰期,当手里抓紧一只活物,感受到它皮毛的温暖、脉搏的跳动和血液在血管里的涌动时,他甚至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强烈的反胃,以至于晕眩和手脚冰冷。
那只兔子当然逃走了。结果就是他们饿了两顿。赫敏什么也没说。
为了使下一次杀戮尽量向后延迟,哈利的饭量越来越小。一部分是想到食物曾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会使他确确实实地食不下咽,另一部分是他潜意识在抗拒。赫敏一定注意到了他的心理状况,她不再像以前一样有明确的宁死也不肯越过的底线了,偶尔会抛弃她的正义感从村庄里捎带一些食物。但是哈利看到赫敏努力说服自己穿越正义感的边缘的样子,反倒觉得更不舒服了。
他难道不是在做与伏地魔相同的事情吗?伏地魔认为麻瓜是低等生物,可以随意杀戮。他虽然不觉得动物们低等、无感情,或者被吃掉理所应当,但他为了填饱肚子而杀死了它们是毋庸置疑的。在动物们的眼里,是不是每一个人类都是伏地魔?
这种想法使哈利直到爬上山顶,看到一间古怪的房子时都无法振作起来。
“我猜这就是洛夫古德家。”赫敏说,她仰头看着房屋,它在清晨的微光之中像是一根巨大的黑色圆柱,后面悬挂着一轮诡异的黑月。哈利跑上前去,查看门上钉着的三块牌子。
“我们找到了!”赫敏欢呼起来。她推开院门,沿着曲曲折折的小径向前走。哈利看到了许多不认识的植物,有一丛灌木上结满了卢娜总是戴着的橘红色小萝卜形果实。为了避免危险,他尽量离不认识的植物远远的。
洛夫古德家的门上有一个鹰形门环,哈利想要叩响它的时候,赫敏阻止了他。
“第二块木板上写着的,‘请你自己挑一束槲寄生’。”她指了指前门两边的树,上面缠绕着的槲寄生在这个寒冷的冬日神奇地缀满着白色的花冠。一只脑袋很扁的小猫头鹰正蹲在树枝上盯着他们两个。
哈利伸出手胡乱地扯了两把槲寄生,塞给赫敏一把。叶子和花掉了一地。他伸出手越过赫敏,迫不及待地敲响了洛夫古德家的门。
不到十秒钟,门开了。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站在门口,他穿着一件污迹斑斑的长睡衣,光着脚,头发又脏又乱。哈利有种感觉,好像比尔的婚礼不是几个月之前的事,而是过去很久了。谢诺菲留斯在这短短的四个月里老了四十年。
“你好,洛夫古德先生。”哈利伸出一只手,“我是哈利·波特。你可以和我们谈谈吗?我们有点事情想要请教。”
谢诺菲留斯看上去吃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他没去握哈利的手,张着嘴足足呆住了十几秒。
过了好一会,他像是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来似的,一把将哈利拉进了屋子。赫敏赶紧跟了进去,在她身后,谢诺菲留斯飞快地扫了一眼花园,重重把门撞上了。
“说实话,我稍微有点……我觉得不应该……”他显出很为难的样子,似乎非常后悔自己把哈利领进门的举动。但是他的眼睛发着奇异的光,目光在地面和哈利之间来回扫射,像是有什么事情犹豫不决。
“我觉得……你们不该来这里。”他最后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苦涩得像是要哭了。
“不会要多久的。”哈利不得不承认,他对这明显的不欢迎感到失望。
“……好吧。”谢诺菲留斯沉默了半分钟后说,“我们上楼吧。”
哈利和赫敏对视了一眼,跟在谢诺菲留斯后面上了楼。他们通过螺旋形的铸铁楼梯,透过缝隙向下看,厨房似乎显得比刚才平视的时候更乱了。鲜艳的颜色涂满了墙壁,所有东西都是圆形的,包括房子本身。哈利感到自己像一只昆虫,被人捏住翅膀举到瓶口,并且马上就要掉下去了。
上面的房间大概是与客厅合并在一起的工作间。到处摆放着一堆堆的书和纸张,椅子和沙发都摆满了物品以致完全无法坐人。一架老式的机器正在咔啦咔啦地响着,一边响一边左右跳动摇摆,听它的声音,哈利觉得它离坏掉不远了。
谢诺菲留斯并没有第一时间为他们清理出坐下的位置,而是快步冲向那架奇异的机器。他途中从一堆书和纸底下猛地抽出一张肮脏的桌布,一扬手就把机器连同它吐出来的纸一起盖上了。做完这一切,他像是松了口气,踢踢踏踏地迈过刚才抽出桌布时散落一地的东西,为哈利和赫敏清理出来一张破旧的长沙发。他自己则靠在他的机器上,充满犹豫地低着头。哈利沉默地观察这名脸色苍白的巫师,好像有两个思想在谢诺菲留斯的身体里互相争斗,他似乎已经不堪重负了。
“洛夫古德先生,发生什么事情了?似乎有什么一直困扰着你。如果我们能帮上忙,我们愿意尽力。”哈利想了想,决定在问他们想要知道的问题之前先了解谢诺菲留斯需要什么帮助。毕竟他是卢娜的父亲,而且一直是支持他们的人。
“不……没有。我很好。”谢诺菲留斯说,他抬起头,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因而明显比刚才镇定得多,“在与你们谈话之前,我得先去倒点茶。让你们一直干坐在这里不是我的待客之道。”
他扯了一下机器上的桌布,最?4" [SSHP]生命的终点0 ">首页 16 页, 蟪渎纯嗟仄沉斯谎郏侣トチ恕?br /> 哈利目视谢诺菲留斯的头完全消失在地板下方,立刻站起身来。他从刚才开始就觉得谢诺菲留斯着急盖住机器的行为十分不对劲。满屋的纸张都是空白的,他走向机器,如果如他所想那是不停吐出《唱唱反调》的印刷机,那么其中一定有什么谢诺菲留斯不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
他走向机器,把桌布掀开一个角。正在被一本本印刷出来的果然是新一期《唱唱反调》,令人惊讶的是,本以为会写着支持他的杂志封面是放得很大的他的照片,上面醒目地写着“头号不良分子”并注明了悬赏金额。
哈利冷静地把杂志放了回去,摸了摸口袋确保隐形衣能被顺畅地抽出来。现在他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值钱了,但他不认为一堆无法确定能否兑现的金加隆就能使谢诺菲留斯转换阵营。毕竟他在没有钱拿的时候还一直在支持着他。
如果叫罗恩把他送到食死徒那里,说不定韦斯莱家的财政在几代的时间里都不会有问题了。哈利好笑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