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冥心中开心,突然他想起一事,蹙眉:“这次大哥邀请了鬼夜门堂主夏晴来。”他知道上次夏晴绑架萧羽凤一事,意难平,恨恨道,“大哥为何结交此等魔头,夏晴此人,阴险毒辣,凤弟要多加小心。”
萧羽凤并未将夏晴放在心上,嘴角一扬:“当着天下英雄,他还敢做什么不成?”
夏晴可真有趣,上次夜探苏侯府盗剑不成,如今来萧家,萧家大概不知道自己门扉大开,放进来的是豺狼虎豹。
这么一想,他倒笑了。
夜宴,华灯初上,整个萧府灯火通明,欢声笑语,聚贤园中置酒席十余桌,仆从美婢穿梭其间,美酒佳肴不断,喝彩游戏声不断,青年才俊欢聚,老友大侠久别重逢,端得十分热闹。
堰月剑悬在华贵的金丝楠木架之上,四周以夜明珠照亮,更显得清澈凛冽,不可逼视。
正如剑圣,身处巅峰,只能仰望。
萧羽凤今日喝醉了,他望着堰月剑,第一杯洒酒为祭敬了剑圣,随后他喝干了一整坛。
他少了一个知己,一个真正能读懂他剑道之人。
这世间本就寂寞,如今,更是寒冷。
善若水伸手摁住他的酒杯,俯身温声道;“主人,您喝多了,再饮下去,第二日身子会不适。”
萧羽凤笑着捏他脸,喂他喝了一杯,醉的话也说不大清:“你不就盼着我死麽,装什么情深不寿。”
听风身体紧绷,不敢说话。
善若水只是安静凝视萧羽凤:“我没有,主人。”
他突然觉得一旁有异样目光,环顾四周,并未见有人。
而他的走神,让萧羽凤非常不满,萧羽凤伸手给了他一耳光。
醉中的人也没什么力气,善若水没有犹豫,撩袍屈膝跪下:“主人要罚麽?”
宴席之中,跪地请罚难免扎眼,更何况善若水生得非常引人注目。
“两年前你就想杀我,你无法否认,是你对我拔剑的。”萧羽凤漆黑墨瞳宛若深渊死死盯住善若水,“你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
善若水还欲开口,萧羽凤的眼里掠过一丝不耐烦,他只好道遵命:“贱奴回院中跪省,等主人降责。”
说罢他起身,冷冷望一眼听风,吩咐:“好好照顾主人。”
“是。”听风垂首领命。
萧祁凌和萧冥如今是萧府的红人,自然忙于应酬交接,萧祁凌派人过来看过萧羽凤几次,得知幼弟没有胡闹,才肯放心。
苏一岚今日得了风寒,竟无法舆会,错过盛典。
萧羽凤心情低落,转眼伶仃大醉,听风劝不住,只好扶着萧羽凤去湖边吹风醒酒。
湖面轻风阵阵,寒凉透骨,听风心生恐惧,不敢让萧羽凤多做停留,跪着苦求小爷回清越院。萧羽凤嫌他聒噪,命他离远些。
听风不敢,萧羽凤踹了他两脚,命他走。
听风只是个奴才,根本不敢忤逆小爷,他心急火燎的去找萧祁凌。
这下清净了,耳边的喧嚣远去,他能好好的想一想剑圣了。
没过多久,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萧羽凤不耐烦的回头:“我不是让你滚——”
他住口,眯眼看面前的带着兜帽的黑袍男人,一种熟悉的感觉。
男人走近萧羽凤,一把扶住萧羽凤摇摇欲坠的身体,同时,兜帽滑落,露出一张阴柔美丽的面容。
一双狭长的眸,含着笑与恨意凝视萧羽凤,他轻启薄唇,声音如落雪清明:“萧爷,我抓住你了。”
是鬼夜门堂主夏晴。
月色变得惨白起来,湖边一片漆黑,只余月光冷冷。
夏晴带着带着白色蚕丝手套,手里握着一把寒光匕首,他优雅的抓住萧羽凤,再狠狠将匕首捅向萧羽凤的小腹,干脆利落,狠辣无比。
“不,是我抓住了你,夏晴。”
作者有话要说: 攻控的朋友们在哪里~
☆、最痛苦的死法
月色惨淡,阴影随行,湖边飘起鬼魅的雾气,如同坟头青烟。
寒冷的匕首捅不进萧羽凤的身体,他体内有金刚保甲护体。
“不,是我抓住你了,夏晴。”
萧羽凤摇摇头,嘲弄看着夏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与惋惜:“你果然不会,放过任何杀我的机会。”
夏晴来不及说话,一阵强悍掌风掠过,夏晴忙侧身闪躲,他身形未动,更加狠戾的一掌重重拍在他胸前,开山裂石,内劲雄厚,震乱他五脏六腑,顿时他方寸大乱,瞳孔急缩,一口血喷薄而出。
善若水翩然而至,挡在萧羽凤身前,淡淡盯着倒地呕血的夏晴。
听到声音,知大事已成,藏匿于黑暗中的萧祁凌,萧冥,听风疾疾掠出,五人包围了夏晴。
夏晴心下懊恼十分,面色却声色不动,只擦了擦嘴角,强撑起身:“萧爷……咳咳……可是要以少胜多?”他才说了一句话,又是一口血喷涌出,他的肋骨碎了一根,肺腑受损,呼吸有如刀割。
萧羽凤走上前,夏晴冷眸如狼狈盯着猎物,可惜萧羽凤在距离夏晴三寸的地方就停下,悠然道:“你以为你还有机会麽。”
这不过是一场局,一场萧羽凤以身为诱饵,诱导夏晴下杀手的局。
夏晴深恨萧羽凤,他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杀了萧羽凤的机会。
萧羽凤也深知这点。
夏晴环顾四周,如今处境实在太过被动,他不惜命,可是他不舍得沈时墨。
他若是能再见沈时墨一眼,然后去死,那该多好。
如此一想,破碎的肺腑腥味忍不住,他又呕血一口。善若水的掌力太过强悍,他还算不浅的修为,在善若水面前不堪一击。
“真是我见犹怜啊。”萧羽凤笑了。
萧祁凌递过自己的佩剑,萧羽凤接过。他用丝帕擦了剑,再拿冰冷剑身轻佻抵住夏晴的脸,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夏晴狠戾阴冷的目光不甘心怒视他,无半分惧色,只有憎恶。
“你知道最痛苦的死法是什么麽?”萧羽凤问。
夏晴冷笑一声:“事到如今,要杀要挂悉听尊便,废什么话。”
“我喜欢你的眼神,我要让你死得其所。”萧羽凤漫不经心道,“我要让沈时墨亲手杀你。”
夏晴眼神宛若孤狼困兽,他冷讽:“门主永远不会杀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他决不能被门主杀死,门主是他全部的信仰和爱,门主不能这么对他。
“我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麽,你不就是我的替身嘛?”萧羽凤生出几分逗弄心思,夏晴人前优雅恶毒,很少有这么狼狈时刻。
“你——”夏晴不堪受辱,恶狠狠扑向萧羽凤,也不顾抵住脖子的刀剑,善若水再拍一掌,夏晴身体如破抹布飞出去,撞在树干上。
萧祁凌见天色寒冷,握了握萧羽凤的手,劝道:“别玩了,天凉,快解决了回去休息。”
萧冥上前扯住夏晴的头发将他强拖过来,他本就讨厌夏晴,动作粗暴,夏晴被迫跪在萧羽凤身前,又痛苦呕了一口血。
“你废了我的气海穴,我就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吧,我们扯平。”萧羽凤随意道,萧冥一怔,随即拉起夏晴双手,萧羽凤拿剑割开他双腕,耐心而缓慢的挑出最粗的经脉,拿剑割断。
血流如注,夏晴痛得眼睛都红了,也不肯吱声。
脚筋如法炮制。
他彻底成了废人,躺在冰凉的草地上,不得动弹,血流如注。
“你不杀我,我总会弄死你。”夏晴咬牙道。
萧羽凤轻蔑看他一眼,笑:“我说了,我要让沈时墨杀你。”
他说罢懒得再理夏晴,转身离开,萧祁凌为他裹紧了衣服,又责备他贪玩。
夏晴是个祸害,他们谁都知道,可萧羽凤不开口,他们也不敢动手。
萧祁凌实在无奈,自己幼弟的作死属性自幼暴露,但凡引起他兴趣的,他就要像猫抓耗子一样将对方玩弄到崩溃,再杀。
听风不敢说话,只是低头跟着。
“这次品剑大会真有趣,好久没玩的这么开心了。”萧羽凤道。
“你若是喜欢堰月剑,我让惊鸿阁帮你抢过来。”萧祁凌知道凤弟与剑圣的渊源,提议道。
“这把剑有大用呢,藏着太可惜。”萧羽凤踩着草木影子玩,思索,“剑圣常年隐居雪山,剑圣若死,堰月必然殉主,与剑圣一起长埋地下,不可能重见天日。”
善若水与萧祁凌对视。
“主人,贱奴自请入雪山,寻剑圣尸身。”善若水垂首。
萧羽凤望他一眼:“准。带雪域的人一起去,翻遍雪域,也要找到剑圣尸身。”
“遵命。”善若水对萧羽凤微微一笑,谢恩。
萧羽凤已经不记得善若水多久没主动对他笑了,在床上善若水倒是经常强颜欢笑的取悦他。
这笑容很单纯,又很虚幻,在善若水苍白的面色之下,好似马上就要随风消逝,再也不见。
他看着善若水,善若水也仰望他,他们对视着,善若水并未如同往日一般垂眸。
我想再为您多做一些事,哪怕一件也好,让我再多看您一眼,哪怕一眼——善若水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他快速垂首,羽睫掩盖住情绪,请罪:“贱奴失了规矩,求您责罚。”
萧羽凤冷笑一声:“回去领二十鞭子和二十下耳光。”
“是。”善若水叩首谢责。
气氛有些奇怪。
萧冥多看了善若水两眼,他的身体本能排斥善若水,他虽同情善若水遭遇,可内心十分抵触忌讳此人。
于是他快步上前紧跟萧羽凤,听风不敢越过影主,留在后头等着。善若水起身,慢悠悠的走在后面,也不急。
一弯新月当空,被乌云遮住大半,阴测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凤哥的作死之路,从这里开始
☆、龙骨现世
萧羽凤回到清越院时间还早,他见萧冥一脸难色,欲言又止,于是招手让他过来,好奇询问:“你有何心事?”
萧冥思来想去,一脸为难,最终,他下定决心开口:“五弟,你要小心善若水。”
“是么。”萧羽凤不以为然,伸手把玩瓶中百合花,拿花敲打萧冥脑袋,“四哥在吃醋麽?”
“不……怎么会!”萧冥急急辩解,“我天生对兽类敏感,我在善若水身上感觉到兽类的气息。”
萧羽凤噗嗤一声笑出来:“四哥,你真是会骂人。”
“我没有骂他!”萧冥一把抓住萧羽凤手腕,执着道,“他身上有强烈的妖气,很危险,五弟,你不能不当心!”
“妖气?”萧羽凤挑眉。
这句话很可笑。
可萧羽凤没有笑。
萧家世代守护龙骨,若龙骨真为龙之骨,龙也是妖物。
萧冥为何能感受到善若水身上的妖气?
萧冥也知自己毫无说服力,他只能坚定直视萧羽凤,再一次强调:“五弟,我没有骗你。”
“你多心了,四哥,我怎会不信你呢。”萧羽凤伸手捏捏萧冥的脸,“晚宴还没结束,你确定要扔下你的兄弟们在这儿陪我?”
萧冥自然想多陪一会儿,但他知五弟在下逐客令,于是很知趣的告辞。
五弟定是以为自己在诬陷善若水。萧冥走出院子,叹了口气,少年英俊眉宇微蹙。
院子里,听风掌刑,拿玄铁的鞭狠狠抽打善若水伤痕累累的脊背。
善若水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萧冥不仅本能排斥善若水,他还有些惧怕善若水,可是为了五弟安危,他定不会退缩。
每一下鞭子落,听风心都会颤抖一下,善若水是影主,是他的上级,而且他敬畏善若水,宁愿鞭子是抽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影主身上。
二十鞭子抽的脊背皮开肉绽,和之前密密麻麻的伤口混杂在一起,分外狼狈。
刑罚完毕,听风捧着带血的鞭子脱力般跪下,颤抖着不敢说话。
善若水没有看他,只是跪直身子,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他打得很用力,仿佛责打的不是自己一般。
他的主人罚他,他是服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才是主人的定义,不是么?
善若水自罚,听风根本不敢看,头垂得快要贴到地上,心悸不已。
善若水扇完二十个耳光,抬手擦去嘴角血液,拿冰冷井水随意冲刷了背后血迹,撒上雪域常用的伤药,随后穿好上衣,不看一旁跪伏的听风,走向前厅。
屋子里灯光摇曳,萧羽凤手执书卷,姿势慵懒而优雅。
“贱奴罪该万死,忤逆主人,多谢主人慈悲轻罚。”他走到萧羽凤面前,屈膝跪下。
萧羽凤放下书,余光扫他一眼:“抬头。”
“是。”善若水抬起脸,膝盖向前挪两步,跪近了些。
萧羽凤一手捏住他下巴,仔细打量他红肿双颊,轻笑:“你挨了打,才有些颜色。”
善若水面色实在苍白的不像话,他是何时变得如此虚弱的?萧羽凤竟想不起来。
善若水嘴角微扬,温柔蹭了蹭萧羽凤手指:“主人若是喜欢,可以日日赏贱奴。”
萧羽凤抚摸他侧颊,不置可否:“碧血灵芝可有下落。”
“线索已有,贱奴三月之内,定能为主人取来。”善若水温和道。
萧羽凤“嗯”了一声,再问:“我看你武功进益颇精,夏晴虽不算高手,却也习武十年,可他在你面前反应的时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