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
“误会个鬼,你夫郎我不就是我大哥嘛。”沈霖小声嘀咕。
不过大约汉子们在争夺配偶权上的智商都不怎么高,王仁竟然真的吃醋了,还非常非常正式地把沈霖拉走谈心去了。
摊子上的生意照常出,由王仁和沈霖负责,家里留了程昱监工。
周景和沈墨也去镇上打扫铺子。
一进到铺子里沈墨就觉得阴气森森,明明昨天没听过那个故事前,并没有那种感觉。
沈墨吓得一步不离的跟着周景,周景也不嫌弃他挡害,走哪都牵着小夫郎的手。
铺子里里外外,厨房,地窖就是一个边角周景都不放过。
“这家铺子很干净,卫生做的非常好,真的一个死角没有,这样干净的铺子怎么会吃出死蟑螂老鼠的。”
沈墨听他这么说,更怕了。
“莫非真的是周夫人的冤魂作祟。”沈墨怕的要命。
周景由牵着沈墨的手,改为楼着他,竟笑道:“小墨,你怕什么,你要是害怕,其实真正应该害怕的对象是我。毕竟我可是真从后世穿来的,根本不属于你们这里的人,要是真论起来我才应该是鬼,一个不惧怕任何符篆术法,道观庙宇。便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下也能移动自如的恶鬼。这么算下来,周夫人还要依附在人身上才能显形,而我直接便可现身,可见我的道行远在她之上,应该是她怕我才对。有我在这震着,她翻不出花浪。”
这套鬼话,歪理邪说不知道哪里说动了沈墨,沈墨竟然深以为然。
非常认同地点了点头,沈墨道:“你说得有道理,如此我们便不能请神婆和尚过来做法,以免识破你真身,再次出现赵神婆那种事。”
周景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他太了解沈墨了,沈墨从不是心思单纯的人,之所以会信他这套鬼扯,不过是因为说的人是他周景。而他全心全意信任着他依赖着他。
沈墨忽然道:“我有主意了。”
沈墨买了香炉高香纸钱等丧事用品,回到铺子自己设案焚香,燃纸祭拜。
楼上楼下,边边角角都被沈墨用纸钱拉了一圈,边烧纸边嘀嘀咕咕。
“冤有头债有主,周夫人你是被周达害死的,有什么不甘心地找周达报仇,和其他人无关。那日周达设计我们买铺子时,夫人在现场,一定全看见了,我等并不知道周达是这种不仁不义,屠狗之徒。否则觉得不会买下这间铺子,说起来我等也是受害者,夫人莫要为难我们。夫人久离家,恐找不到周达府上的路,请跟随纸钱指引走。”
沈墨手持高香,沿途抛洒纸钱,一路来到周达家。也是赶巧,周达家大门四敞大开,沈墨直接把手中剩下半截的高香和纸钱全部从大门扔进去。
“周夫人,到了。里面住着你的仇人,狼心狗肺的周达和害你辱你的那个春风楼红牌。那个红牌现在已经代替你的位置,扶为正室了,知道你心中怨恨,就请快去报复吧,一定要好好折磨他。”
“这是怎么回事,谁敢往我家大门口洒纸钱。”周达有事正巧外出,刚走到门口看见一地的纸钱晦气到不行。自从周夫人去世后,他对这种事就格外忌讳。
房门连忙跑出来,卑躬屈膝地道歉。
“对不起,刚才几个农家人过来送货,我忘了关门就这么会不知道谁弄得恶作剧,我现在就打扫。”
周达皱着眉头训斥几声,再次抬头就看见沈墨周景站在远处人群中看他,顿时一阵心虚,大约也猜到这事可能和周景沈墨有关,并不敢质问,消消停停关了门让下人打扫就算罢了。
“呵,这种忘恩负义之辈怎么配享福。”
“放心,享不了多久了,你都把周夫人送回去了,他的好日子是到头了。”
两人边说着话,边往回走,无意中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穿着粗布麻衣从周达家里出来倒垃圾。打扫的正是他们扔进周达家门口的纸钱,那孩子和周景的目光对上,死气沉沉,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阴沉。
沈墨看着他脚上穿着两只都破了洞的草鞋,觉得可怜。
“想来应该是周达家家生奴才们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注定了奴才命,鞋子坏成这个样子父母也没时间给补。当初幸亏有你,救了小弟。不然小弟被卖到镇上富户人家,生下孩子大约也要遭这样的罪。”
铺子虽然是周达为了好卖新装修的,但周景和沈墨都不愿意用,就请了上次给他们盖房子的曹匠人重新设计装修。因为有从前的晦气,装修色调上选择了明亮的颜色,同时设计了商铺都不愿意用的落地窗。这样的窗户目前弊大于利,镇上铺子没有用的。但周家铺子不同,这种设计可以使铺子里宽敞亮堂,使人一进来就心情畅快,不自觉忘记之前发生在铺子里的事情。
摊子上的货卖光后,沈霖和王仁过来看,都对铺子挺满意,只除了它闹鬼这一点。
大约是白日里受了刺激,回去后王仁就和周景请了假。晚饭的时辰领着上次来说亲的那个媒婆过来下聘。
王仁身上只有一两多银子,全部拿出来下聘礼了。要是搁在普通人家,十分够看了,但挪到周家身上便显得寒酸了。
本来王仁打算买匹布做聘礼,可去了布庄才知道周家买的哪怕粗布也要一两银子,如果买一两银子的布料,手中所剩银钱就不多了。最主要的是,现在那套粗布是沈霖干活时候穿得,平时都穿棉布。总不能和他定亲,他却送一匹人家只有干活时才穿的粗布过去,倒苦了人家。便买了两套棉布料子的成衣,花了五百大钱,一盒鱼油手脂。王仁是看沈墨同样和沈霖做工,可他脸上手上的皮肤却越来越好,沈霖的却很糟糕,就想着给沈霖买着用。之后买了四斤糖果、四斤糕点、两只鸡、两对羊腿。
之前并没有和沈霖通过话,完全瞒着他的,就为了给沈霖一个惊喜。
沈霖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汉子般肯使力气的双儿竟然害羞了。扭捏着涨红了脸,把王仁看得眼睛都直了,呵呵傻乐。
正式成亲的日子定下下月末,很急,可王仁和沈霖都愿意,周景最乐意,沈墨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人走后,剩下王仁和沈霖悄悄说体己话。
“委屈你了,别人家说亲,都是由家里长辈和媒婆过来下聘,咱家却是我来的。”
沈霖摇头道:“不委屈,我很高兴。不过,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去拜访下你爹娘。不管怎么样,他们是真的疼你爱你,对你有没齿不能忘的生养恩,不能只因为他们不同意你和我的亲事就真断了的。这和哥夫家里不一样,王老太他们对于哥夫无养恩,只有生恩。可因为她闹着吃野猪肉,哥夫去给找,丧命在后山,这生恩便彻底还清了。”
“我明白的,我不会真的和家里断亲。可我并不想委屈你,我怕领你去他们给你脸色。要不我自己回家一趟吧。”
“不好,还是咱两去吧。”
王仁十分感动,“小霖,能娶到你我真的很幸运。”
沈霖和沈墨周景说了,沈墨周景都觉得沈霖的决定是正确的,应该去。
两人来到王家门口,望着熟悉的环境,他长大的院子,王仁眼睛热了起来。
“小霖,你先留在外面,我进去探探爹娘口风。他们要是愿意你进去看他们,我就出来接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替你给他们磕头,告诉他们一声你人来了。免得你跟我直接进去再被打出来,凭白为我受折辱。”
沈霖点头。
王仁推门进屋,脚下似有千金,只一个半月没进的院子,回的家,仿佛离开了数年。心里的沉重,心中的痛,哪一样都比王家二老少。
“小弟,你回来了,这是想通了,不和爹娘拧了。”大嫂在厨房洗衣服,看见他很高兴。因为王仁的离开,王家整个气氛都十分低迷。
王仁并不多说,摇摇头,问道:“爹娘在他们自己房子呢?”
“在,在。都盼着你回来呢,快去看看吧。”大嫂赶紧向屋里喊道:“爹娘,你们快看谁回来了!当家的,二弟二弟媳妇小弟回来了。”
郝玉兰和王福禄坐在床上,一人一头,听见小儿子回来就要起身去接,被王福禄重重一声咳嗽吓得又坐了回去。眼睛悄悄红了。
“爹娘,不孝儿子回来看你们了。”王仁进屋就跪在地上给郝玉兰和王福禄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王福禄面上端着架子却偷偷瞟着王仁,郝玉兰直接哭了。
“爹,我这次回来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有沈霖,我已经请了媒婆下聘了,成亲的日子定在月末。小霖想过来给你们二老磕头,你们要是愿意我就叫他进来,不愿意,刚才那三个头就算我代小霖磕的。”
“你……你好的很,翅膀硬了,这么大的事就敢……”王福禄气得举起什么东西就来揍王仁,被闻询赶来的两个儿子给拦住了。
“爹,你有话好好说,这是干什么,小弟好不容易回来的再给打出去。这段日子你不是想他想得紧,日夜盼着人回来吗?”
王福禄气道:“还不如不回来,你知道他干了什么,他竟然自己领了媒婆去周家下聘,日子都定好了,月末!”
“啊!”大嫂傻了,苦口婆心劝道:“小弟,这事你做的不对。爹娘也是为你好,你听爹娘的话,娶双儿终究不是正事,还是娶个姑娘吧,嫂子给你好好相看一个。你还是赶紧去周家退了亲,趁着村里人还不知道,晚了,可就不成了。”
王仁坚定地道:“这亲我不愿意退,也不能退。大嫂,不说我稀罕沈霖,怎么求来的这桩婚事,就单说我要退了亲,小霖怎么办,他的名声怎么办,一个被退了亲的双儿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可……”大嫂还要说什么,被王福禄打断。
“这时候知道要脸了,我问你,你身上走的时候一文钱没有,就空手去的周家提亲,就不怕他家觉得你吃软饭的,或者看上他家财力,空手套白狼去了?”
王仁面露羞愧:“儿子没用,跟着周家跑了这么久只赚了一两多银子,勉强够下聘的。好在小霖不嫌弃我,愿意嫁给我。至于房子,恐怕得小霖出钱买了。不过儿子也不是吃干饭的,成亲后会努力赚钱,使钱生钱,让小霖过上好日子的。”
大嫂听了倒吸一口冷气。王仁离家的时候可当真是一穷二白,现在不过一个半月的时间就赚了这么多银子,那可是一两多呀。说个姑娘三四两就够了,于王仁不过几个月的赚头。这能力就是放在自己汉子身上也比不过,怎么就配给沈霖那个双儿了,这不是糟蹋了王仁吗。她心里其实一直想把王仁介绍给她表侄女,她表侄女也喜欢王仁,非常愿意。其实说是表侄女,不过是她辈分大,她表侄女的岁数和王仁正相当,男大女小,差了三四岁。从前她表侄女来找她玩,当时她就有心撮合两人,特意留人住了一段日子。当时她表侄女表现的十分明显,她也多次在王仁和公婆面前明示暗示。但奈何王仁就是听不懂,只把她表侄女当成一个表亲,公婆也装着不知道,这事就算了。回去后,表侄女并没有死心,一直等到现在,没想到竟被一个双儿捷足先登了。
屋子没人注意大嫂的态度,王福禄阴沉着脸,“你真给我们王家人丢脸,房子还要双儿出,你和倒插门什么区别。”
王仁被骂得抬不起头,可就不是不松嘴说不成亲的话。骂够了,王福禄就让王仁滚,王仁出来并不敢表现出别的情绪,拉着沈霖就要回家。
沈霖不走,问道:“你爹娘怎么说的,什么态度?”
王仁无法,只好说了。
沈霖想了想道:“你带我进去吧,我觉得你爹娘不会为难我。”
王仁惊道:“不行,你不知道我爹那个倔脾气。”
“没事,要是真被骂了,我不怪你就是了。”
王仁劝不住沈霖,只好把人领进屋。看见沈霖来,王福禄和郝玉兰,一言不发,不打不骂,但也没有好脸色。沈霖和王仁规规矩矩磕了头。
“王大伯,王大娘,我和仁哥成亲的日子定在月末到时候希望你们能来。”沈霖恭恭敬敬道:“我知道你们因为什么不同意仁哥娶我,我能理解。毕竟我的生父生母就是因为这个不喜欢我和大哥,可这性别的事,我也没办法选择。但我保证,除了这个无法改变外,成亲后会和仁哥好好过日子,做个贤惠的夫郎,也会孝顺二老的。”
王仁被感动了,王福禄和郝玉兰这个态度,沈霖竟然在此时还提出会孝顺他们,这不是全是因为他才这般委曲求全。
立刻表态道:“爹,娘,儿子也在此发毒誓,以后会好好待小霖,不管小霖能不能生孩子,生不生得出小子。假如生双儿,儿子便努力赚钱招赘。要是儿子没福气,没有亲生孩子的命,儿子便会收养一个孩子,不过绝对不会收养村里或者在同族过继。这样有亲生父母在的孩子养不起亲,儿子不愿意小霖以后受委屈。”
郝玉兰不知道该怎么办,着急地瞅王福禄,王福禄就是不吱声,好像没听见似得。
最后还是大嫂忍不住,叫了声“爹,小弟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可外面收养的孩子怎么亲得过家里的,不行就从家里给小弟过继一个儿子,亲侄子总不会亏待亲叔叔的。”
王福禄重重哼了声:“凭什么你们生的小子要白白过继出去,再者过继出去了,孩子怎么想。以后等你们老了,孩子大了,亲谁不亲谁,养谁不养谁。穷就罢了,都躲着怕贴补,这万一是个出息的怎么办?养亲生的,养的心里委屈,觉得这些年好吃好喝费心费力供出的孩子到底比不得亲生的。到底是亲生的,不出人不出力,老了就来享受了。要是不养,亲生的就要骂白眼狼,亲生老子都不管。”王福禄这人虽只是一小小的里正,真论起来算不得什么官,但他能上下都打理好,和衙门里的县太爷都有关系就因为他处事清醒,不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