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大宋[古代架空]——BY:捂脸大笑

作者:捂脸大笑  录入:06-08

  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字才全部拣了出来。
  甄琼都快睡着了,看到三人终于搞完,不由砸了咂嘴:“这未免也太慢了吧?”
  “不慢!不慢!”一旁站着的刘员外赶忙接话,“这一个版,最熟练的雕工,也要半日才能刻完。万一有错漏,改起来也麻烦,哪有这铅字省力?”
  自从韩大官人开始办报,刘员外就接下了刊印之责。当初他只是想报答韩大官人救回自己爱女的恩情,连印费都不想收。谁料对方根本没有施恩图报的意思,只按照市价,让他雕版印刷。刘员外一度还有些沮丧,谁料真印起来,他才知这玩意是真不好当人情送的。一上来就印二千份,雕版只用一次就要作废,成本简直能飙到天上。
  到了后来,又改成了四千份,八千份,他手头的人力都不足了。原本八个版,就要雕上一日,现在一口气又增了四个版,雕版工都忙不过来了。下来还要印那么多份,当真让人苦不堪言。
  现在可好,有了这能排字的铅活字,至少雕工的时间就省出来了。印起来也快些。
  话虽如此,拣好了字,也要制成版才行。刘员外立刻找了之前就训练过的制版匠人,把那些字,按照顺序嵌入了早就做好的母版里,捶打平整后,才上磨,拓印。油亮亮的墨汁,凝在了纸上,掀开一看,果真如雕版一般的清晰匀称。
  “好!”刘员外忍不住叫道,“这法子果真妙极!”
  韩邈也笑道:“以后排版,就须得寻识字的人来了。刘员外这边要是缺人,我也可以寻两个专门来排版。”
  “要的要的!”刘员外赶忙道。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雕版匠人可以不识字,但是检字的排版工,必须认字。否则光是找字,就是个大大的麻烦。只是如此一来,他这个小作坊,就供不起了。
  韩邈也不意外他的态度。实在是检字跟旁的不同,寻常士子,未必肯干这枯燥乏味的工作,而匠人们又多不识字,更难上手。偏偏他手中有个义学,寻几个踏实肯干,又通文墨的年轻人,还不轻而易举?
  两人商谈时,甄琼已经走到了那拓版前,皱眉看了半天,突然道:“你们都这么一张张印的吗?”
  虽说匠人们手法纯熟,但还是要刷墨,铺纸,拓印。一面好了后,还要等晾干,再倒转印另一面。工序称得上复杂了。
  剿灭了鬼樊楼的凌霄子,自然也是刘员外的恩人。见他开口发问,刘员外赶忙道:“凌霄子勿忧,我这边都是熟手的匠人,试印看着慢些,等到正是开始印制,就快了。”
  三张纸,对版也要有六个,还要印八千份,工作量可想而知。也亏得刘员外临时招了一些印刷的好手,才没耽误事儿。不过现在有了铅字,也能腾出更多人手来印报了。
  甄琼对印刷的法子却不怎么满意,挠了挠下巴,突然道:“若是有个机械,能够把板子固定起来,像盖章一样压在纸上,不就快多了?”
  他虽然不懂机械原理,但是总听过一些说法。用机械,效率总比纯手工要强些吧?这样一张张捣腾,看着真是太费劲了。
  刘员外一脸茫然,根本没听懂甄琼的意思。一旁沈括眼睛倒是一亮:“这法子听来有趣,可以一试。”
  金石拓版,沈括也是学过的,需要掌握力道,施墨均匀才行。但是现在他们都弄出了铅字版,又有上好的油墨,只要在版上刷一层墨,把纸均匀压平,就能印出不错的报纸了。这样的话,匠人的作用就小了不少,用机械代替,确实可行啊。
  “走走,咱们找苏兄问问看。”甄琼这才来了精神。不过搞机械嘛,还是要找苏颂。不说苏颂善百工,军器监更是巧匠如云,说不定能蹭一台印刷机出来。
  对着说来就来的两人,刘员外简直目瞪口呆,转头望向韩邈:“韩大官人,我这作坊人力尚足,这机械什么的,就不必了吧……”
  铅活字也就算了,反正是韩大官人掏钱。怎么还要搞机械出来?听起来就不便宜啊!而且换了别种印法,他坊里的匠人该怎么办?
  韩邈微微一笑:“正想同刘兄商量,不知这印坊,能否让小弟入些股呢?”
  刘员外:“……”
  被人撂在脑后,早就忘了个干净的米芾,闻言也不由跳脚:“你就惯着他吧!”
  他好好的字都不用,还嫌他慢。甄琼折腾这些东西就不慢了吗?有钱了不起吗?!
  ※
  这两日苏颂瞅着送到案前的日新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军器监自然也订了报,虽说只订了五十份,但是他这个主官,还是能独领一份的。问题是之前给的稿子有点多,现在还登着呢。难免有些被人识破笔名的忧虑。毕竟沈括写的都是些小论,换个人也未必能写出。他却光写游记和药理,还有些早年的作品,当真拿不出手啊。
  唉,他就不该图新鲜,还有那润笔费……
  轻叹一声,苏颂把报纸叠好,准备开始办公。谁料下面小吏来禀,凌霄子和沈监天联袂来访。
  甄琼也就罢了,怎么沈括也不上班,来他这儿瞎逛?苏颂当真有些莫名其妙,把人请了进来。
  见到苏颂,甄琼就兴冲冲道:“苏兄,我们的铅活字制好了,特别好用呢。今日你就该同去看看!”
  甄琼当然也邀他了,但是今天又不休沐,他怎好乱跑?不过也稍稍猜出了两人的来意,这怕不是来炫耀的吧?苏颂客气笑道:“凌霄子和存中贤弟制出的东西,想来也巧妙。改日一定登门瞧瞧。”
  对于铅活字,他当真没有多大兴趣。改良的不过是药胶和油墨,随便寻个匠人也能做。而且办个报就这么靡费,要不是天子率先订报,估计现在都赔的血本无归了。
  甄琼却不在意这个,直接开门见山:“我们这么好的铅活字都制出了,总觉得印刷有些跟不上,一页页拓印太麻烦了,想弄个印刷报纸的机械出来。”
  啊?苏颂听到这话,都难免有些失神。这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韩邈都不管管他吗?
  见苏颂面色不太对,沈括赶忙道:“也是报纸印数太多,若是按照原本的印法,是有些慢了。恰逢新墨和铅字制成,不如再改改印法,也算有始有终。”
  对于沈括的脾气,苏颂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若非十分新奇有用的玩意,还真难让他生出兴趣。想了想,苏颂便问道:“这印报的机械,你们准备制成什么样的呢?”
  来的路上,两人已经讨论过了,甄琼立刻道:“我琢磨着可以上面挂一块铅板,下面垫一块铅板,然后中间放个夹了纸的木框,往下一压,一张报就成了。匠人们只需刷墨、裁纸,速度岂不能加快许多?”
  听他这么一说,苏颂脑中立刻有了想法。光是抬起一个铅板,再压下,就需要一个带旋杆的把手。报纸上墨,还要稍微晾晒,似乎也要延伸出一个台面。若是做出来,定然不会小了……
  想到此处,苏颂不由微微皱眉:“制倒是能制,只是造价怕是不菲。比多雇几个帮工的花销,可要大多了。”
  毕竟印报都不用匠人,帮闲都能顺手做的东西,何必如此麻烦?
  甄琼却不管这些:“能用机械的,肯定还是用机械更好嘛。舂米当初不也用手,换了水碓,就大大不同了。再说了,这机械造出来,说不行将来还有什么别的用处呢。水碓除了舂米,不也能碎石,鼓风,锻铁……”
  他还没说完,苏颂身形一震,突然站了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啊?甄琼和沈括都一脸茫然,望了过去。这是想到了什么?
  苏颂已经满面惊喜,飞快道:“你二人可曾听说过‘冷锻’?”
  他是想普及一些“冷锻”的知识,谁料甄琼和沈括都点了点头。苏颂顿时一噎。这冷锻啥时候也人尽皆知了?
  还是沈括厚道些,解释道:“我是听人说过,羌人用的就是冷锻法。锻出的铁甲极为坚韧。只是耳听为虚,还未曾亲眼见过。”
  原来如此。见两人都有概念,苏颂也不卖关子了,直接道:“如今产钢量激增,若是以水碓带动锻锤,以冷锻法锤炼钢板,应当能极快制出盔甲,岂不是大妙?”
  甄琼对此一无所知,沈括好歹知道些盔甲的制法,不由奇道:“水利能带动的,无不是大锤,如何锻造甲片?”
  “何必再造甲片?直接锤出个宛如护心镜的甲板,不就成了?说不定比现在的鳞甲,还要坚韧许多,且更轻几分呢!”苏颂哈哈一笑,显然心中已经有了构想。
  沈括也兴奋起来:“若是真能制出这等利器,可大大省了人力啊!也不知一年能多出多少盔甲!”
  “我这就去安排!这锻锤制起来,应该不算麻烦……”
  “等等!我那印刷机呢?”甄琼傻眼了,见苏颂都要起身叫人了,赶忙拦住。他来可不是为了制什么盔甲,印报才是重点好吗?
  苏颂一怔,朗声笑道:“这锻造的法子,亏得凌霄子提点。区区印刷机,又算得了什么?等我制好了,命人给你送去。”
  嘿呀,那感情好!甄琼立刻开心了起来。果真还是苏颂大方,这么看来,又不用花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机械是个古词,各种机器、杠杆、枪炮等均可以称作机械。
  晋 陆机 《辩亡论》下:“昔蜀之初亡,朝臣异谋,或欲积石以险其流,或欲机械以御其变。”
  宋 苏轼 《东坡志林·筒井用水鞴法》:“凡筒井皆用机械,利之所在,人无不知。”
  这个印刷机,结构跟最原始的木质印刷机相仿。十四世纪出现。水利锻造的盔甲,在西方也是十五世纪左右的事情。中国机械发展的慢,终归还是因为人力太充足了,没有社会需求,而非技术上的原因。


第106章
  “这小报, 当真是铜臭扑鼻。”看着报纸上, 突然冒出的“王家粉铺”招帖, 程颢厌恶的皱了皱眉。
  这段时日,日新报风靡官场,执掌言道的台谏官们, 又怎会置之不理?不过自持身份,御史台并未订报,大多是御史偷摸买上两份, 回家瞧瞧。读报的目的, 也不外乎想从这“荧惑”天子的小报上,挑些错处。
  谁料真正读起来, 却扎手的厉害。只因这小报不同寻常民间报纸,竟然一句不涉当世朝政, 反而句句不离李唐。当然,精熟文字的御史们, 哪能看不出这是以古喻今,昭显了天子欲征河湟的心思。但问题是,小报写的都是史料和相关辨析, 跟朝政又有何关系?
  这滑不留手的做法, 着实让人气恼。后面的市井逸闻,也多是逗趣为主,连稍微严肃些的断案故事,也无不是真宗、仁宗朝年间的事情。结果一圈看下来,唯一让人诟病的, 就只有时不时出现的店铺招帖了。
  然而这小报,是商人所办,登些招帖,哪里有问罪的理由?更重要的是,天子是给宫中订报,只为给太皇太后、太后和宫妃们消遣。小报一份才二十文,订个五百份,全是天子内库出钱,哪里算得上靡费?至于下面官署订报,那是揣摩上意,跟天子又有何干系?就算是牙尖嘴利的言官们,也找不到下口的地方啊。
  “这梦溪生的小论,倒是有些趣味。”一旁坐着的程颐,插嘴说了一句。他对这些故事,倒是颇有兴趣,还亲手试验了正声共振。这些日虽然开始有了旁人的文章,却都不如梦溪生所言来的有趣。
  知道弟弟的喜好,程颢也不在乎,只叹了一声:“可叹韩相公临走,还留了这么个后手。着实让人防不胜防。”
  办报之人,是韩琦的族侄,是谁授意,还用猜吗?然而若只是普通的小报,还不足畏惧,偏偏这日新报只花了两月时间,就传遍东京。上至天子,下至庶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街头、瓦舍,净是传唱苏定方的杂曲,连卢纶的《塞下曲》也再次风靡起来。这在国朝百余年见,可是从未见过的。若是民意沸腾,说不定还真能推动河湟之战。
  这可是他们不愿见到的。
  程颐突然道:“阿兄既有顾虑,不妨咱们也办个报?”
  他当初廷试落第,并无官身。这些年一直在家钻研经义,只盼有朝一日,也能收徒讲学,开宗立派,成为一代宗师。现在小报突然时兴,要是办一个报,不也能宣扬自家主张,以正朝廷风气吗?
  程颐没有官身,若是出面办报,确实问题不大。程颢不由也有些意动:“这日新报,引得朝中不少君子鄙夷。就连富相公,也觉不妥。若是办报,似有可为啊……”
  这无疑是个扬名立万的机会。朝中反对与吐蕃开战,收复河湟的人,也是数不胜数的,连接任韩琦的富弼,都是个主和之人。若是能以一个新报,矫正这股歪风,他们兄弟二人,自然也能在士林间扬名!
  “不如就叫天理报好了!”程颐已经想到了报名。他们兄弟二人师从周敦颐,研究的皆是心性命理之学。最重的,就是个“理”字。“天下物皆可以照理,有物必有则,一物须有一理”。“天理”可谓道尽了两人所学,若是办报,何不用这个为名?
  程颢却摇了摇头:“天理为题,太过霸道。咱们如今名声不显,还是换个中庸些的更好。不如就叫……明德报好了。”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这是《大学》开篇之句,远比出自第三章 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要直指《大学》精要。以它来压日新报,想来也是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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