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不以为然,甚至都未拔出手中的剑,只以剑鞘相迎,任白绫在上面缠绕了数圈,而后往后一扯。
范诗遥只觉得有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道在同自己抢白绫,手心一滑,白绫已飞到那人手中去了。
“诗瑶,还不肯跟我走吗?”柳非墨扔掉白绫,语气轻缓,似是含着柔情,笑意却未达眼底。
范诗遥冷眼以对,“要我跟你走?做梦!”
“那就不要怪我不懂怜香惜玉了哦……”柳非墨微微一笑,步步紧逼上去。
“且慢!”凌孤月上前一步,持剑挡在范诗遥身前。
“凌孤月?”柳非墨脚下微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有所忌惮地拔剑出鞘,剑锋直指两人,“我与你师弟沈落之间还有一笔帐未算,怎么?你这就送上门来了?”
凌孤月道:“柳非墨,以你的武功罕逢敌手,且又出自名门,暗地里却行此无礼之事,难道不怕世人所耻笑吗?”
柳非墨放诞而笑,“只要目的达到了,何必管他明面上还是暗地里?若是有人敢笑,剜了他的舌根便是!”说着手腕一沉,剑意暴涨,向几人重重横扫过来。
凌孤月眉头一皱,抬手荡开了那一剑,可虎口却被震得发麻,不由得连退数步。
“阿凌哥哥!”范诗遥惊叫一声,回头冲柳非墨喝道:“无耻!”
柳非墨眼中闪过一丝嘲弄,扬手一掌劈了下去。
这一掌虽只用了他三成的功力,可出手十分迅速,叫人避无可避。
范诗遥无计可施之际,突然一人从身后将她推开,自己却来不及躲避,硬生生地接下了那一掌。
“林公子!”
一口血从林珏口中喷涌而出,溅到了她雪白的衣裙上,犹如一朵朵猩红的花,触目惊心。
范诗遥睁大了眼,刹那间,林珏往日屏眉咳嗽、低头微笑的模样,一一从她眼前晃过。
……
落水的年轻公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床边站着一个极为美貌的女子,不禁呆了呆,“这是哪里?你……你是谁?”
女子莞尔一笑,“这里是姣尘阁,我是姣尘阁里的人。”
年轻公子一脸病容,说上一句便喘上半天,“去、去叫你们阁主来,我有要事。”
女子眨了眨眼,“阁主已经很多年不见外人了。”
公子不满地拧紧眉头,粗声粗气地道:“那……那叫你们少阁主来也是一样。”
她抿唇一笑,“少阁主也不轻易见生人。”
“你就不会、咳咳……跟她通报一声吗!”公子脸上因为薄怒,染上一层淡淡的绯色。
“少阁主不喜欢被人打扰。”
“你、你这个丫头……”床上的人气得重重地哼了一声,“倘若……倘若耽误了要事,小心她罚你!”
“少阁主人很好,从不惩罚人。”她眼中带着笑意,“不如这样吧,公子把要说的话告诉我,我再看值不值得去找少阁主一趟……”
“我才不跟你说!”
此刻,林珏面上血色褪尽。
凌孤月亦紧张起来,他本来就病着,又没武功内力护体,如何承受得了柳非墨的一掌?
“你是谁?”柳非墨眉峰一挑,见范诗遥脸色愈发难看,便伸手掐住了林珏的咽喉,将他提到身前,故意对她道:“你很在意他?”
“咳咳……”又有一缕鲜血自林珏唇角逸出。
范诗遥恨声道:“放开他!”
“要我放了他可以,除非你答应跟我走……”柳非墨玩味地打量着林珏,“这小子那么弱,又不会武功,哪里比得上我?”
林珏咽下喉间的一口血,冲范诗遥微微摇头,“我没事……你、快、走……”
柳非墨手上用力,林珏便被他整个提了起来,脚尖离地,神情痛苦。
范诗遥握紧手心,咬牙道:“好,我答应你便是!”
“不要……”林珏艰难地道:“你走,不要管我……”
“林公子,你方才为我挡了一掌,这是我应该还你的。”范诗遥走到柳非墨身前,“放了他。”
见范诗遥要同他交换,凌孤月冷冷道:“柳非墨,范姑娘是姣尘阁的少阁主,你最好想清楚此事的代价。”
柳非墨道:“哦?你说我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姣尘阁阁主程霜前辈一向爱徒如命,如今你劫走少阁主,就不怕她发怒吗?”
柳非墨眼中转了转,“你说得也对,程霜那老家伙虽然十来年未曾下山,但当年凭借一招天外飞仙不知令多少人折在她的白绫之下,倒真有点不好对付……”想了想,突然笑道,“也罢,那就你来换他!”
“不行!”林珏与范诗遥同时出声。
柳非墨看着凌孤月,自顾自地道:“我与诗瑶日后有的是机会再见,你不同,看到你,我就想到了沈落……”他目露阴冷之色,“害我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此仇不报,我有何颜面去见我门弟子!”柳非墨一手掐着林珏,一手用剑指了指凌孤月,“所以……我要你留下。”
林珏挣扎起来,又呛出一口血,嘶声道:“不、不行!”
柳非墨冷笑道:“若是你再迟疑……”手中猛地一紧,林珏便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起来。
“好,我答应你。”凌孤月道。
柳非墨闻言勾起唇角,将林珏放了下来,却依旧扣着他的手腕。
“阿凌哥哥!”范诗遥担忧地喊道。
“凌、孤、月!”林珏捂着心口,恨恨地盯着他。
凌孤月看着他,“林兄,你跟少阁主先带生水回姣尘阁,务必要照看好红药王。”
“凌孤月……谁要你自作多情!”林珏咳嗽不止,“你、你走!我不要你救!”
凌孤月缓步走到柳非墨身边,直视他道:“希望柳少侠遵守约定,让他们离开。”
柳非墨嘴角微扬,“好,我说到做到。”话音刚落,便将林珏推了出去。
范诗遥忙接住林珏,将他扶靠在自己肩头,冷声道:“柳非墨,你若敢伤他,姣尘阁和屏川不会放过你!”
柳非墨还剑归鞘,毫不在意地道:“那就拭目以待。”
凌孤月回头看向两人,“两位放心,柳少侠意不在我,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请代我转告师弟,叫他千万小心。”说到后半句,语调柔和了下来。
柳非墨嗤笑一声,扬了扬下巴,“好了,在我改变主意之前,你们最好离开,我还有话要跟凌少侠说。”
凌孤月冲两人点点头。
范诗遥虽然放心不下,此时也只得搀扶着林珏转身离去。
柳非墨轻笑,“诗瑶,后会有期。”
林珏眼角通红,喉咙犹如被刀割过一般,回头盯着凌孤月,恶狠狠道:“凌孤月,你若是出了事……我便直接将红药王拿走,不会给你留着!”
凌孤月笑了笑,“林兄放心,为了红药王,我一定会活着回去。”
范诗遥与林珏走后,林中便只剩下两人。
柳非墨眼中带着试探,问道:“听说你们师兄弟感情不和?”
凌孤月淡淡道:“确实,前不久我还被他逼出了屏川,所以你若是想用我来要挟他,大概是白费心思了。”
“哦?有没有用,我一试便知。”
凌孤皱眉,忽然拔出流光剑,剑身寒芒夺目,令人不可逼视,伴着风声向柳非墨颈上刺去。
柳非墨初是惊讶,继而冷笑,弹指震开那一剑,二指又并拢,朝凌孤月身上点去。
凌孤月暗道一声不好……欲往后退,可指尖已压到他胸口的两处大穴上。
哐当--
流光剑脱手,凌孤月眼前一黑,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
凌孤月正躺在一张青纱幔笼着的床上,看周围陈设,似是在一间客栈里。房中安静异常,门窗紧闭,也没有掌灯。
好在身上没有铁链锁铐,行动还能自如。
凌孤月稳了稳心神,便要起身下床,突然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在地,忙扶住床前的桌柜,这才撑住了身子。
他试图握了握拳,竟发现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柳非墨给我下了毒?
凌孤月心中一紧,忙扶着墙柱走到窗边,掀开衣袖,借着窗下昏黄的光线察看自己的手臂。
肤色白皙均匀,血脉颜色亦正常,看来并不是剧毒,应该只是软筋散一类的药物。
微松了口气,他坐回桌边思索起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
早晨才刚碰到的柳非墨,若是现在就到了秋水长渊门未免有些不切实际。除非……这里还是平南古城。
一想到沈落还在平南,凌孤月不觉抿了抿唇,看来他是想以自己为饵,引师弟上钩……
此人阴险狡诈,不讲道理,也不知师弟能否应付的过来。
不过沈落为人心思缜密,也非等闲之辈,定会看破他这点伎俩……
这样想着,凌孤月稍稍放下心来。
但他却倏忽了一点,凡是涉及到自己的事,沈落便很难再冷静如常。
皑皑白雪,云隐山寺,一弯残月当空,正暮鼓初敲之时。
一位小沙弥将素斋捧到了藏经阁门前,敲了敲门,唤道:“沈少侠,用晚膳了。”
沈落应了一声,继续翻阅起手中的功法剑谱。
小沙弥只好将晚饭放在门口,转身离去。
传闻不假,藏经阁中确实有许多秘籍,甚至有些是业已失传的武功,这对于一位年轻的剑客而言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然而不知为何,总有一股不安萦绕在沈落心头,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看了看木几上跳动着的烛火,欲强行按捺住那股不安,忽然心中一空。
沈落抬手按了按心口,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忽然又惊慌失措起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直觉告诉他,定是和师兄有关。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推开藏经阁的门,飞身朝山门外掠去。
刚送完饭的小沙弥还未走出藏经阁的院门,只见一道黑影闪过,眨眼间便已消失在重重佛殿之中。他揉了揉眼,抬头只见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大半,泛着蒙蒙毛边,也不见什么异常,还以为是只大鸟,便放心地离开了。
沈落心道:屏川与姣尘阁离得并不远,师兄既然是早上走的,想必也已经到了,若是自己现在前往姣尘阁,后半夜便能赶到,大不了看他一眼再连夜回来便是……
这样想着,足下生风,不觉已将殿前一棵棵雪松落在身后。
行至山脚的石碑前,忽听一阵破空之声由远及近,冲自己的面门而来。
沈落眼神一凛,旋即侧身避开,一把剑便擦着他的耳畔呼啸而过。
一声闷响,回头看去,那剑正深深地插在不远处的树干上,兀自颤动不止,在夜色中泛着莹莹光华。而剑柄上那颗显眼的赤色宝石像极了凌孤月眼下的一点朱砂。
是流光剑!
作者有话要说: 十分感谢大家的收藏!日更的动力up up!o(∩_∩)o
☆、第 69 章
一道黑影从石碑后走出,啧声道:“流光剑利而不伤,寒光剑锋而藏刃,不愧是铸剑第一世家徐氏兄弟所铸出的剑……”
沈落猛然回头,杀意毕露,一字一句问道:“师兄在哪里?”
那人走出阴影,彼时云破月出,恰好将他嘴角的那抹嘲意照得一清二楚。
柳非墨故作惊讶,“你师兄?是哪位?”
剑芒一闪,沈落已掠至他跟前,手中寒光剑泠泠,号称可吹毛断发的剑刃正抵在他的咽喉上,只要再往前半寸,他则必死无疑。
沈落面沉如水,眼中写满了不耐,“师兄在哪?”
柳非墨似是一点也不着急,悠然道:“看来我猜对了……你们师兄弟并不像江湖上传言的那样不和,反而感情甚笃。”
沈落道:“不要让我问第三遍。”
柳非墨轻笑一声,“怎么?这就生气了?你大可把我杀了,只是倘若想再见到你的师兄凌孤月,那就要等下辈子了……”
沈落眼底一寒,手中的剑又往前压了压,贴上他的皮肉,“你把他怎么了?”
柳非墨喉结微动,立刻感到一阵刺骨如针的冷意传来,也不躲避,边打量着他的神色边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封了他的穴道,又喂了他点软筋散,把他藏到了一个山洞里。你放心,山洞里有水,保管他几天不会死,不过时间长了,可就说不准了……”
沈落握剑的手微微发抖,狠声道:“你找死。”
“我若死了,你师兄必死无疑,”柳非墨森森道,“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沈落面上寒霜更甚,恨不得将他劈作两半,但心中牵挂着凌孤月,最终只是握了握剑柄,没有再靠近。
柳非墨知道自己已戳中了他的软肋,自信微笑,移开了那柄指着自己的剑,“沈落,你若想凌孤月活着,便乖乖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他完好无缺地回来,如若不然……”他眼眸微眯,“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沈落薄唇紧抿,“你想要我做什么?”
柳非墨敛了笑意,阔声道:“现在是你有求于我,难道还要以剑相逼?”
沈落瞪了他一眼,干脆利索地将寒光剑收入鞘中。
柳非墨得寸进尺道:“把剑扔了。”
沈落抬眼盯着他,却是一动不动。
柳非墨神色一横,“怎么?你不怕我回头立刻杀了凌孤月?”
沈落道:“我怎么相信师兄真的在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