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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
自古以来,女子名节何等重要?重要到等同于第二生命了,自古为了名节,也有不少烈女情愿一死以保全名声,是以自古以来几乎也有一种默认的规矩,女子名节若不想被毁或者被染上污名,唯有两条可走。
一是嫁给失-身,或者是失名之人,二是青灯古佛,家庙住上几年,待得事情淡化之后在远嫁处理。
这两条路都勉强算是能保全女子名节之路,如若不然,只有白绫一条,毒酒一杯,宁死不屈。
可是这世上,真正的贞洁烈女又有多少?谁不是为了名声为委曲求全,明明不爱却偏生男婚女嫁,说是结亲,可最终也不过是结怨罢了。
而顾恩第。
他的态度强硬,那一声一句,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不说王御史被他问懵了,就连满殿众人心里也是不由得猛然一震。
确实是的。
女子的女扮男装出门游玩结果导致名节受损,累得男方不得以结亲来结束此事,以全两人的名声,这几乎已经是默认的规则,谁都不曾想过反抗,怕担上那不负责的名声。
而顾恩第,他却完全相反,不但相反,他甚至是将问题直白地挑了出来。
“那沈文媛女扮男装跑去向佛寺是我哄去的吗?她落水是我推下去的吗?她名节受损是我传的吗?她投缳自尽是我给她拉的白绫吗?!”。
这些都不是顾恩第做的,却偏生要让顾恩第来担。
王御史明显愣住,须臾后,这才涨红了脸,怒斥:“你强词夺理!难道那沈家姑娘的身子你没碰吗?”。
顾恩第冷笑:“哦?那这么说来,我救她还救错了?那我是不是应该见死不救,看着她就这么沉塘而死?”。
王御史又是一噎。
顾恩第步步紧逼,又说:“换一句话,若当时救她的人不是我,而是寺里的和尚,依王御史的话,那救人的和尚岂不是还得还俗娶她为妻,方才能保全他们两人的名声了?”。
这个话真的是……好刁钻。
刁钻极了。
大殿里有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连高坐龙椅之上的皇帝,那冷冽如霜的眼底,也隐约带了几分笑意。
说句实话,这天下最乐意看见这些御史吃瘪的人,大概要非皇帝莫属了,因为他们死谏起来,连皇帝都不怕的,是以大殿上这出本应该私下解决的事,皇帝并不出声阻止。
“你、你、你!”王御史难得词穷,你了半天才说:“你强词夺理!这自古以来,女子名节何等重要,岂容你这般混淆视听,歪曲实事,你拒不承担,逼得人家一个姑娘只能投缳自尽以正刚烈,这是大丈夫所为吗?莫不成顾大人以为你乃金科状元,圣上新宠便可这般目中无人视女子名节如若草芥了吗?”。
这个话,只听得顾恩第冷笑不止。
朝臣中,沐臻站在那里,他看着顾恩第身影比值,满脸冷嘲的模样,一身正骨,与那些只知死读书的文人截然不同,不由得想起了昨日沐老夫人对这顾恩第的连连称赞,眼珠一转,沐臻微微挑眉。
有大学士忽而开口,狐疑问他:“顾大人因何而笑?”。
顾恩第朝大学士作揖,才道:“下官只是忽而明白一个道理”。
“哦?是何道理?”刑部尚书也来了兴趣。
顾恩第道:“下官曾经坚信,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如今看来,日后且不可再冲动行事,至少在救人之前,应该先想清楚,那人是男是女,是否能救,救了之后是否需要为她名声而担负责任,更甚至是否需要将之娶回!”。
沐臻忍不住也冷笑:“生死一线之间,却考虑诸多后果,只怕施救之时,人已经断气了吧”。
顾恩第朝沐臻作揖:“实在是不敢不想,若是因为救了一人,而要搭上自己一生,那下官还真是……宁愿见死不救!”。
这个话说得重了,但除了几个大人略微摇头之外,这满殿的大臣,却有大半以上,却对此表示了赞同,甚至是有几分同仇敌忾的意思,想来也是因此而被逼得不得不娶了不爱之人,而造就了怨偶的关系。
诡异的寂静之后,大学士叹息了:“顾大人这话过了,路见不平自当是出手相救,怎能去思量得失,甚至是见死不救呐?”。
顾恩第朝大学士作揖:“江大人说得不错,但是下官心里仍有不平”。
江大学士没有说话,反倒是皇帝来了几分兴趣:“哦?有何不平?说来听听”。
顾恩第朝皇帝深深作揖:“皇上,臣只想问一句,凭什么别人犯下错,却要让臣一力承担,让臣家中内子为其承担?若是非要说臣有错,那臣便是错在当时出手相救!”。
这话一出,虽让人觉得孛论,可仔细一想却也是如此。
顾恩第已经成亲,家中已有男妻,若是他依王御史所言,为了保全沈文媛的名声而去沈家下聘,那这件事里,受伤最大的,便是他家中男妻。
顾恩第家中男妻是个痴儿的事,这些日子以来,朝中大臣,几乎已经全都知道了。
而沐臻站在那里,他听着这话,心里一时间不知怎的,竟生出了几分感触出来。
男子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不少了,明明家中有美娇娘却偏生要出去找野花,有谁会像顾恩第如此,将这些话在这里如此铿锵有力的说出来。
别人犯下错,凭什么让他家中内子为其承担受委屈?
一时间众人全都默了,连看着顾恩第的目光也跟着变了不少。
皇帝坐在上方,他垂下的眼微微轻眯,再将顾恩第这话仔细嚼过之后,也不由得道了一声:“说得好!”。
众人全惊。
皇帝却不觉得自己语出惊人,他只说:“自古以来,女子名节是极其重要,可重要的同时却也成了不少人手中有利的利剑,有多少闺中儿女,因为名节一事而不得不委身出嫁,又有多少痴情儿女因为名节一事而被棒打鸳鸯,这样的事,从古自今屡见不鲜,今日朕倒是第一次亲耳所闻,亲眼所见,还有人如此刚硬大胆,敢这般直言不讳!”。
这一席话,可见顾恩第当真是深得帝心。
可大学士在底下却忍不住眼皮抽了抽,别人不知道,大学士是知道的,当今皇上若不是迫于无奈根本就不会立后,不,或许他会立个男皇后出来,而后再闹出御史集体撞柱大殿的事!
顾恩第不知皇帝心里所想,只是在听得皇帝的话后,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毕竟他这般的做法,等于是将一个姑娘给推到了风口浪尖,可是,就如顾恩第刚才的话,凭什么别人犯下的错,要让他自己跟童潼为别人承担受罪!
王御史向来口若悬河,可到了眼下却明显败了,不知该如何说话,或者是反应不过来了。
与王御史并肩的另外一个周御史,迟疑着忍不住问了一句:“皇上,顾大人此举无疑是要将一个姑娘给逼上绝路,难道便要因此,而枉顾人命?”。
皇帝当即脸色一冷:“女子名节固然重要,可若她自己都不珍惜,只为了贪图玩乐而闯下祸事,又岂有让人为她承担的道理?难道那些女戒女训全都是摆设吗!”。
不是将女戒女训视若无物,又怎么会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还男扮女装?如此即便当真是被人轻薄,那也完全是自找的!
周御史被皇帝一斥,顿时阉了,不再说话,只默默的退了回去。
顾恩第撇了王御史一眼,并不说话。
倒是那刑部尚书,大概是看自己手底下的官员如此刚硬胆大,居然说的一向气死人不偿命的御史都焉了吧唧,喜欢极了,就忍不住给顾恩第出了一个主意。
他说:“顾大人说的有理,王御史也说得极时,可这名节一事,终究关乎女子性命,我看,为了避免枉添人命,不若顾大人还是纳了那沈家姑娘吧”。
纳?
什么情况会用得上这样的字?
那当然必须是纳妾了!
反应过来,顾恩第微微蹙眉。
皇帝眼皮一扫刑部尚书,居然也开口了:“枉顾女子性命确实不妥,但如此不知礼数之人,不宜娉娶为妻,纳为侍妾吧”。
顾恩第顿时脸色铁青。
皇帝却不管他脸青不青,他只忽而阴霾了神色,嚯地起身看着满殿大臣:“今日顾爱卿的有些话说得不错”眸光一转,皇帝冷冷地朝王御史看去:“诸位爱卿,可不要寒了救人的侠义之心,助长了阴谋诡计的心!”。
王御史手臂微抖,立在那里反应不过来。
大殿里,陷入冷冷短暂了安静。
伺候太监上前,高呼着无事退朝,可这话还没说话,顾恩第忽而往前踏了一步:“臣有奏!”。
众人转眼看他。
皇帝也是微微挑眉。
顾恩第眉宇紧拧,满脸凝重,他郎朗话音,如若平地惊雷瞬间响彻大殿:“臣有奏!臣凑御史王彦章王大人与顺天府尹杜得璋与京城商户杜中坤私下往来收受贿赂!!!”。
作者有话要说: 先晚安啦~
☆、灯笼
朝堂里,顾恩弟小小一个文官,却掀起得惊雷,惊出了怎样的震撼,状元府上都没人知道,童潼更不知道。
休息了两天,童潼脚上的伤几乎已经痊愈了,闲坐不住的他,想起再过不久就是一年一度的元宵节,玩心一起,童潼就想在状元府里全都挂上灯笼,准备到时候叫上那些好朋友过来玩。
童潼要做,兆明立即就让人去准备了红线与灯笼,各种各样的灯笼放在花园里面,直引得远处忙碌的下人跑来观看。
童潼站在中间,他小小的人,几乎都快被灯笼给淹没了,不过他却兴致高昂,一张脸上全是笑意。
“秦艺,秦素,你们两把这些红线系起来,系高一点,我跟清歌来挂灯笼!”。
秦素与秦艺互看一眼,两人拉起红线,就开始在花园里跳上串下,那敏捷的动作,看得童潼明显惊呆,忍不住哇了出来。
兆明站在边上,他看着童潼那傻呆呆的吃惊模样,忍不住摇头失笑。
而童潼,他的惊呼过后,突然扭头看向清歌:“清歌你福气真好~秦素这么厉害,以后还能带你一起飞呀!”。
好端端的清歌突然被童潼给闹了个大红脸,她拿起个兔子灯笼,往童潼怀里一塞:“快挂灯笼吧!这么多话”。
童潼愣愣地抱着灯笼,他看了看灯笼上的小兔子吐舌的样子,随后就故意绷着脸,老气横秋的说:“清歌,你这样不好,太凶了,会让秦素害怕的”。
清歌脸色更红,想再凶童潼一句,可到底不敢造次,只仰头狠狠地朝秦素瞪了一眼,弄得秦素一脸莫名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他。
童潼不知他们两人的事,他只抱着灯笼,转身拿过叉子,将灯笼朝着红线上头挂了过去。
秦艺依旧跟着秦素忙着挂红线,等弄差不多了,他忍不住拍秦素的肩膀:“你到底是怎么招惹了夫人身边的清歌姑娘?弄得清歌姑娘朝着你瞪了好几眼,还让我提你挨了好几个眼刀呐”。
秦素一怔,不由得红了耳根,他轻咳一声说:“没什么,就之前在外头不小心弄坏了她一支珠花”。
秦艺点头:“怪不得了,哎,不是我说,你弄坏了清歌姑娘的珠花,就没想着要赔一根吗?”。
秦素微微一呆。
秦艺摇头笑了:“你说你这愣头青,咱夫人平日想不到那上头,也不可能会打赏这些珠花给清歌姑娘,你怎么就不知道送?之前不是还听说,夫人把清歌指给你了么?怎么?你就这么对你未来媳妇儿?”。
秦素赫然一惊:“你怎么知道?”。
秦艺笑而不语,只嗯哼了一声。
那边童潼忽而朝他们招手:“秦素,秦艺,这里还没挂完,你们怎么就偷懒了呀”。
秦艺待要说话,却忽见一抹身影扑闪着翅膀朝童潼飞了过去,落在童潼的肩头,就扯开嗓子的喊:“珠花媳妇儿~珠花媳妇儿~珠花媳妇儿~!”。
秦素跟秦艺都是明显惊呆!
他们居然不知道这只鹦鹉竟然在身边偷听!
童潼一脸莫名,他摸摸黄点儿的嘴:“什么珠花媳妇儿?你也想娶媳妇儿了吗?”。
黄点儿继续扯着嗓子喊:“娶媳妇~!娶媳妇儿~!”。
童潼蹙眉,那微微凝重的模样,现在是在认真的考虑黄点儿的话,给黄点儿娶媳妇儿。
但秦艺与秦素不知道,两人互看一眼,最后秦艺转身另外捡起红线就溜了。秦素微微挑眉,他不知是想起什么,忽而朝童潼走了过去。
“夫人”秦素喊他。
童潼回神,他意外地看向秦素:“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呀?是在商量给黄点儿娶媳妇儿吗?说起来黄点儿现在到了娶媳妇儿的年纪了么?”。
黄点儿继续扯着嗓子喊娶媳妇。
秦素掩嘴轻咳一声,说:“不是黄点儿想娶媳妇儿了,是秦艺”。
“秦艺?”童潼狐疑。
秦素点头,他一本正经的胡诌:“秦艺看夫人为属下与清歌做主,心里难免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