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怜玉皱眉,这是谁家的姑娘,独自一人在此闲逛,家里人怎么会让她抛头露面?
“她怎么会在这里啊?”包子小声地问。
楚怜玉没好气地回答,“我怎么知道。”
包子看着美人形单影只,不见侍卫,又问道,“那她那个侍卫怎么不见了啊,去哪里了?”
“你,”楚怜玉忍不住敲包子脑袋,“说了不知道,还问个什么!”
包子捂住额头,“那少寨主,你知道什么啊?”
楚怜玉语塞,忽然感觉拳头很痒,从山上下来,他似乎还没揍过人。
那一桌一直盯着美人的混混蠢蠢欲动,有人站起身,像是要过去。楚怜玉看看前面,白衣美人不知是害怕还是怎么了,肩膀微微抖动,瘦削的背影让人顿生保护欲。
“来了来了,”包子一惊一乍的小声喊,楚怜玉一看,果然,那几个混混端着酒杯起身,要往美人桌前来。
想起娘在山寨上每日说的话,楚怜玉暗咒一声,抢先一步,在那混混到桌子前,还未坐下之际,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对着白衣美人打招呼,“姑娘,又见面了。”然而,不知是不是错觉,对面的姑娘见了他之后,面色似乎冷了些。
领头的混混正要调戏美人,冷不丁地被人抢了先,顿时不满地嚷嚷,“你是谁啊,敢抢老子的美人,信不信老子揍得你满地找牙?”
其余人附和着大喊大叫,捋起袖子,一副大干一场的模样。
包子连忙挤过来,客气地拱手,“各位各位,这是我家少……爷的未婚妻,还请各位尊重些。”
话音刚落,酒楼里静了一瞬,楚怜玉感到有凌厉的杀气袭来,顿时顾不得骂包子胡言乱语,打起十二分精神,捏紧拳头,警备四周。
“未婚妻?”那混混看看楚怜玉,又看看眼前半大的小人,哪里肯信,一巴掌把包子扫到一边,“想唬老子,也不编个像样的谎话!”
包子翻滚在地,脸立刻肿了起来。
楚怜玉看包子捂住脸,痛得厉害,面色一沉,猛然起身,对准打完人狂笑的混混头子一拳揍了过去。只听那混混嚎叫一声,一嘴大牙混着满口鲜血喷了出来。
“揍,揍他!”
那混混头子捂住血流不止的脸,痛得一脸泪,结结巴巴地下令。
楚怜玉冷笑,体贴地对端坐着,依然看着窗外的美人道,“姑娘当心,你坐远些。”言罢,活动活动指关节,对着冲上来的混混们,一人一拳地揍,说过之处,如刀割菜般碰到一个倒一个。
包子肿着脸,屁颠屁颠地挡在美人身前,大义凛然道,“姑娘,你放心,我家少寨主很厉害的,一定不会让他们伤到你!”
那美人闻言,眉尖一蹙,一脸冷意地看着包子与单方面揍得正痛快的楚怜玉。
包子挡在前面,握着拳头大声呐喊,“打得好!漂亮!”
傻瓜。
白衣美人皱眉。
楚怜玉几拳就解决了那几个混混,看着他们抱成一团,畏惧看着他,不屑地昂首道,“还不滚。”
那几个人回神,连忙扶着满脸鲜血的头领,相携着去了。
楚怜玉活动了下肩膀,咳嗽一声,淡定地坐回去,温言道,“姑娘,你还好吧?”
那白衣美人不说话,只冷冷地看着他。
莫不是哑巴?
楚怜玉暗想不该揭人伤疤,难得善解人意地开解,“姑娘,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口不能言并不是大毛病,以姑娘天姿国色,不怕嫁不出去……”他绞尽脑汁地想词,后边怎么说来着?都怪娘天天耳提面命,甚至下令说行走江湖,见到有缘的姑娘要十分有礼,知情达意,万不能让姑娘难堪,受一点委屈,还务必要哄姑娘开心。现在,他遇到个刚被人调戏的哑巴姑娘,他该怎么开解她,才让她不那么伤心?
而且,楚怜玉苦恼中抬头,忽然发现,这姑娘的脸色好像隐隐发青,莫不是,中了毒?
“姑娘,你……”楚怜玉大惊失色,伸手欲捉姑娘玉手查看,哪知还未碰到,便被一道无形的气劲震得手指发麻。
而他面前那位端方清丽的姑娘正食指微扣,面色铁青,如看死人一般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找,死。”
那声音,清朗动听,却绝不是他以为的,是娇滴滴的姑娘家该有的音色。
第5章 野有美人(二)
被美人一根手指头抬着下巴的时候,楚怜玉很是羞愤,特别是美人满眼的嘲讽,看他放佛看一个笑话时。
听见旁边几声窃笑,“你做什么!”楚怜玉恼羞成怒。
美人一脚架在凳子上,身子前倾,两根玉白的指头捏住楚怜玉下巴,邪笑道,“你说呢?”
楚怜玉看他眼中冷光闪烁,整个人不复之前清丽秀雅之色,眉宇中带着一丝狠厉,不由心惊道,“你是何人?”
包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寨主被白衣美人逼得紧贴着墙,两人姿势诡异,不由上前拉那美人道,“姑娘,我们少寨主也是好心救你,姑娘可别……”话还未说完,就觉一股大力铺面而来,身子被这道气力猛地掀翻,直直地撞了过去,包子吓了一跳,啊啊大叫。
“包子。”楚怜玉直起身,再顾不得母亲说的怜香惜玉,空着的一只手朝那白衣美人打去。
那人冷笑,广袖一挥,轻松躲开,楚怜玉趁机脱身,扶起捂住胸口喘气的包子。
“你怎么样?”楚怜玉看他面色苍白,不由担心。
包子顺顺气,心有余悸地看着傲然而立的白衣美人。
“怪不得都说最毒妇人心!你这姑娘好生歹毒!”楚怜玉只觉是为美人解困的英雄,哪里想到美人不但翻脸不认人,还出手伤人,顿觉母亲所说的江湖儿女爽朗大方,不拘小节什么的不能全信,就像这人,分明是喜怒无常,黑白不分。
那人见这两人事到如今还口口声声姑娘,面色愈加凌厉,缓步近前,徐徐弯腰,盯着楚怜玉,“你说,谁是姑娘?”
楚怜玉一脸怒火,心道你不是姑娘谁还是姑娘,正愈不耐开口,忽然发现此人修长美丽的颈上,在男子喉结的位置,竟有一块隐约鼓鼓的,他心中咯噔一声,惊疑不定,不是吧,这人竟是男子?男子长成这幅模样?
楚怜玉看着他秀美如女子的容颜,又看看他细窄,似不盈一握的腰身,目瞪口呆。
秦歌看他一副直愣愣盯着自己喉结看的痴傻模样,反而不想与这傻瓜斤斤计较。他站直身体,走回窗边坐下,轻轻摆了摆手,一举一动皆优雅从容,道,“快滚。”
楚怜玉回神,看包子原本捂住胸口的手捂住了嘴巴,一副吓傻的样子,不由得踢了他小腿一下,顺势又瞪走了围观者。
包子傻站着,看看自家少寨主浓眉大眼,身形健壮的模样,又看看那白衣美人身形纤弱,飘然若仙的样子,不由长叹,这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无话,楚怜玉看看前面沉默着的白衣美人,略有些尴尬,想要去道歉,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闷坐着,一口又一口地喝茶。
包子刚被打飞,本来吓得脸色发白,事后站起却发觉无甚疼痛,心知是美人手下留情,便觉美人不似表现出来的那般暴戾,时间一长,胆子又大了起来,偷偷摸摸地对楚怜玉招手,“少寨主,他是男的?”
楚怜玉正发呆,听见问话,第一反应便是去看前面的白色身影,见他端坐着,似无察觉,便小声呵斥包子,“是又怎么样,别乱说话。”
包子刚开了个头,怎么可能停下,身子一转,坐到楚怜玉身边,一边偷看美人,一边凑到楚怜玉耳边,带着点八卦的喜悦,“他长得可真好啊,”说完,还伸了个大拇指比划了下。
楚怜玉皱眉,推开包子的脑袋,道,“那又如何?”
包子不气馁地又凑上去,压低声音,“长得好能干很多事,很多人都喜欢美人呢,嘿嘿,”最后那两声笑声分外猥琐。
包子自幼在留仙寨上长大,平日里几乎不下山,这些对美人的见解,楚怜玉还是第一次听到,如今见他挤眉弄眼的模样,便觉得有些惊奇,“长得美,能做什么事?”
包子怪笑两声,一手遮着嘴巴,一手附在楚怜玉耳边,极小声地道,“我从山上跛子那里听到的,你也知道他的腿是被什么打断的吧……嘿嘿,他说,山下有些人啊,就喜欢男子模样美,玩起来……”
楚怜玉听到这里便知这不是什么好话,何况被说者就在前面坐着,当众议论,实非君子所为,于是立即喝止,“住嘴,休得胡言!”
然而已经晚了,他话刚出口,就见包子惨叫一声,身体从二楼摔了出去,砸在外边的大街上,倒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
“包子!”楚怜玉忧心如焚,纵身一跃,从二楼跃下,只看包子一脸痛苦,嘴角有血。
“你!”楚怜玉怒视楼上白衣之人,眼中有小火苗燃烧。
秦歌站在窗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楚怜玉,冷道,“这是多嘴的代价。”
包子躺在楚怜玉怀中,挣扎着抬头看一眼,只见刚刚还觉得极美的白衣人,此时竟如修罗般可怕,他毕竟年幼,几句浑话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今日第一次向人嚼舌头,就被打个半死,不禁又痛又怕又委屈,竟然哇的一声,当街哭了起来。
秦歌虚扣的手一顿,厌恶地看着楼下那多嘴的奴才眼泪鼻涕混着血液一起流下,想要再教训一顿的心思霎时去了七七八八。谁耐烦教训这么个腌臜东西!他冷冷地看了楚怜玉一眼,踱回窗边坐下。
楚怜玉抱起包子,最后看了一眼坐在窗边自斟自酌的白衣人,咬咬唇,沉默着走了。
包子胸口极痛,声音虚弱,但挡不住滔天的委屈,一路上都硬撑着跟楚怜玉诉苦,“少寨主,我不过是悄悄地说了两句,他怎么就开始打人?打得好痛。”
楚怜玉看他一脸惨样,骂道,“在山寨里胡说也就算了,出来也要多嘴胡说,你当别人真的听不见吗?”
包子惊讶道,“他竟真的能听见?”
楚怜玉咬牙,“武功高强者能五感敏锐,自然能听见。”
包子眼泪刷地一下掉下来,“那他……”
楚怜玉没好气道,“你这多嘴的毛病该改一改了,真当像在寨中一样没人惩罚你。”
幸好时间尚早,医馆还有人,楚怜玉抱着包子进去,大夫查看一番,只说是肋骨断了一根,需要休养,只把包子吓得又哭了一场。
楚怜玉被包子哭得心烦意乱,自己出去,靠在医馆墙上胡思乱想。
他父母喜爱云游四海,有时数年才回寨一次,每次听到娘亲说江湖事时,他就心生向往。长大以后,想要出来闯荡的念头也未绝过,奈何那些小毛病,竟连留仙寨都出不了。
如今出得山了,头一天便遇到这种事情,说不糟心是不可能的,况且他一想到那白衣人看他与包子的眼神,便觉火冒三丈,想他留仙寨少寨主,自出生到现在怕过谁!
但此事终究是他二人冒犯了那人,被人教训,也不能说错。
只是,若有朝一日,他再遇到那人,定然与他堂堂正正地比划一番才行。
楚怜玉下定决心,只觉心中烦闷之气一扫而空。
“救命啊。”前面隐约传来求救声,楚怜玉精神一震,仔细搜索声音来源之处。
这里地处青衣江江畔,不远处便是青衣江,此时靠近镇上的一边灯火通明,热闹异常,而另一边,却漆黑一片,绝少有人,那呼救声便是从黑暗处那边传来。
楚怜玉闪回屋,看着正在忙碌的大夫,轻轻地扣上门,打了个招呼,便向那边闪去。他轻功虽然不济,但脚程飞快,速度远非一般人能比,几个瞬息之间,便到了青衣江边。
“少宫主,饶了我吧。”一人惊惧地求饶。
但并无人回话,树林中还是一片寂静。
楚怜玉暗自戒备,悄悄上前两步。
“啊。”那人短促地惊呼一声,接着便有噗通倒地声响起。楚怜玉挺住,想必此人已活不成了。是进去还是就此回去,楚怜玉暗自思忖。
正在此时,他忽觉耳边有冷意袭来,大惊之下,连忙闪开,身子回转之际,反身一拳,向身边之人砸去。
这一拳用了八分的力气,那人跃起闪开,楚怜玉一拳正中他身后碗口粗的大树上,大树应声而倒。
“嗯?”有人疑惑地发声,楚怜玉又是一拳过去,然心中忽然觉得,那声音似是在哪里听到过。
很快,他转身过去时,便发觉那人是谁了。
黑夜中,就着远处传来的灯光,他看到一个白色身影。
“墨鹰,停下。”那人吩咐。
正与楚怜玉缠斗的身影立刻停下,闪身站到白衣人身后。
楚怜玉盯着那二人,灯光反射下,眼睛微微发光。竟是酒楼之中的那人,楚怜玉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人轻笑,似是听到什么好笑之话,反问道,“与你何干?”
楚怜玉恼怒,扭头走人,“自然不管我事。”头也不回地去了。
白衣人静默地站立片刻,脚尖一点,便如离弦之箭般,瞬间消失不见。
墨鹰脚尖一挑,旁边的死尸咚地一声坠入青衣江,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楚怜玉回到医馆,包子依然被包扎好,大夫正在抓药。
看到楚怜玉回来,包子眼睛一亮,继而神秘兮兮地招手,让楚怜玉近前,示意他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