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去拿。”秦九睥睨地看他,一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楚怜玉简直怒发冲冠,气得噔噔噔跑回房间,扛着大刀霸气地随手劈了两招,顿时觉得底气十足,“来,”他咬着牙对秦九道。
第65章 结伴同行(七)
楚怜玉手持大刀,秦九拿着长剑, 两人在白朗的客房前, 跃跃欲试地想要比试一番。
王二可怜巴巴地站在远处, 缩头缩脑地观望着。
经过上午那一通闹,现在客栈里没有谁敢惹楚怜玉这帮江湖豪客, 生怕一不小心人头落地。
毕竟人家连自己人都能毫不犹豫地打个半死呢。王二想想就觉得后怕。
“来打。”楚怜玉大刀一挥,对秦九道。
秦九随手挽了个剑花,举手欲刺。楚怜玉握紧刀, 蓄势待发。
狭窄的过道上两人随便一伸手, 就能碰到廊柱, 根本施展不开,然而决斗正处在关键时期, 谁也不愿意先收招, 输了气势, 让另一个人看笑话。
“我的天啊。”王二抓紧毛巾, 紧张的不得了。
掌柜的派他来打探情况,如果遇到打斗就劝上一劝, 他刚开始还觉得自己同楚怜玉能说上两句话, 可是现在人家都亮刀亮剑了, 他怎么敢上去找死。
掌柜的真是太高看他了。
王二怕死地缩回头,心里盘算着如果两位大爷有心情赔偿的话,应该要他们掏多少银子。
“住手。”
局势一触即发之时, 有人叫停。
楚怜玉和秦九止住招式,同时向那人望去。
王二感激地看向声音来源地, 幸好他喊了一嗓子,这俩人没打起来!
白月见他二人一脸不快地瞪自己,张口要解释,想了想又闭上了,转身回屋,指了指里面的白朗。
楚怜玉看过去,白朗正面色苍白地在床上挣扎。
“怎么了?”他一把推开碍事的秦九,向床边跑去。
“你!”秦九被楚怜玉推的趔趄,怒得跟过去,计划打回来,只是在看清楚床上躺着的人之后,不由得愣住了,惊讶地问楚怜玉,“他怎么了?”
秦九最后一次与白朗见面,是在木府之外,那个时候他还是生龙活虎的模样,怎么一天过去,他就成了这个病歪歪的样子?
“是中毒了?”楚怜玉不理他,秦九就自己猜测,“还是被人打出了内伤?”
“你一边去。”楚怜玉这会儿正看他不顺眼,听见他说话也觉得烦,遂没好气地赶他。
秦九原本伸手,想要查看一番白朗的情况,被楚怜玉这么一赶,伸出去的手就缩回来了,“稀罕。”他抱胸站在一旁,昂着头不去看他们。
白朗原本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做了噩梦一般,头上冒冷汗,手脚还在抽搐。
楚怜玉喊了他两声,他也没什么反应,就只是想要在床上翻转躁动。
没一会儿,身上的白衣就被血渗透了。
眼看他这样,楚怜玉自己都急出了一头汗。
但是他一个人照顾白朗,按住手,按不住脚;按住脚了,手又开始乱动,根本两头都顾不上来。到了最后,白朗难受的眉头都死死地打了个结。
“哎,快来帮忙啊。”楚怜玉着急地冲木桩子一般的白月喊道。
秦九的脚动了动,但是转眼看见楚怜玉只看向白月,不由得哼了一声,继续扎架子站好。
楚怜玉急喊完白月,以为秦九也会跟着过来,哪知道扭头一看,发现他还在站着不动。
“阿九,你也来啊。”他此时也顾不得两人刚刚要互搏生死的恩怨,只想着多找个人多帮忙。
秦九眤了他一眼,看出楚怜玉的焦急和对自己的需要,心中暗爽,甩着小辫子上前,一把按住白朗的肩膀,“就知道你要求小爷,”他得意地冲楚怜玉挤挤眼。
“谁求你了。那你不要碰白朗。”楚怜玉被他说的冒火,扒拉开他的手想要自己接着照顾。
秦九觉得楚怜玉这是在恼羞成怒,于是偏偏不松手,就是要让楚怜玉不自在。
谁让楚怜玉先前说话刺自己痛处呢。
他秦九可不是个轻易宽容的人。
“小人行径。”楚怜玉看着秦九一脸的得意洋洋,忙乱中抽空评价道,“趁人之危,不是君子。”
“小爷趁谁的危了?你的?”秦九指指楚怜玉,接着又指指白朗,“还是他的?”
“我们俩的。”楚怜玉伸腿给了秦九一脚。
“是不是要打架?”秦九一下松开白朗跳了起来,指着楚怜玉约架。
“不打。”楚怜玉头也不抬,偏过头在肩膀上擦了擦额角的汗,白朗现在这幅模样,他哪有什么心情打架。
秦九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白朗脸色白中发青,唇部发紫,额头冒出的喊都浸湿了枕头,不由得奇道,“他怎么跟要冻死了似的?”
楚怜玉闻言,语气不太好地回,“你才要死了。”
秦九挑眉,欲要再回两句,但是看出楚怜玉是真的着急,那话就又重新咽到了肚子里。
白朗现在的温度确实是偏低。
先前他在走廊上被昏过去之后,楚怜玉就察觉了。
想必是白寒练了什么功夫,才让白朗伤到如此地步。
已经一整天过去了,就算是白朗吃完白月的药丸之后,体温有所好转,但比起正常人来说,也是温度偏低。
是以楚怜玉非常担心白朗,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冻死了。
“你的药呢?要不要再给他一粒?”楚怜玉急病乱投医,想起了白月先前喂的药丸。
但是白月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能再吃。
“为什么?”楚怜玉不解。
白月摇摇头,习惯性的不想解释。
楚怜玉却会错了意,“你也不知道?”
白月微愣,但弄清楚楚怜玉的意思之后,便很快地点点头。就装作不知道吧,免得他再接着问下去。
楚怜玉郁闷地抱怨,“你连吃药的剂量都不确定,都敢给你哥吃?”
他还是挺烦闷的,从来没见过白朗虚弱成这个样子。
要不是白月从拿药回来,一直都是一副云淡风轻,一点都不担心白朗死去的样子,他肯定要急死了。
只是药的来源……
“你的药是谁拿给你的?”楚怜玉问。
白月瞟了他一眼,继续装哑巴。
屋内只有白朗断断续续的闷哼声响应他。
“不想说算了。”楚怜玉也不想深究,这是白月的私事,不能强迫他说出来。反正他也不会害自己的亲哥哥。
白朗脑门上又出满了冷汗,挣扎的幅度倒是小了许多。楚怜玉想要拿毛巾为他擦擦汗,奈何毛巾离的有点远,他又腾不出来手,只好用袖子胡乱地帮他擦擦。
快要擦好的时候,旁边伸过来一条白毛巾。
“谢谢。”
楚怜玉以为是秦九,想着他还挺好的,便伸手想要去接过来。哪知道还没碰到毛巾,那人就躲开了他的手,自己轻轻地帮白朗擦汗。
“嗯?”楚怜玉奇怪地抬起头。
一抹白衣映入眼帘。
往上看,是极俊也极冷的冰山脸,那模样,正是把白朗打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你来干什么?”
楚怜玉立刻母鸡护小鸡般挡在了白寒和白朗中间,不让他靠近白白朗。
白寒神色平淡地看他,身姿挺拔,拿着毛巾的手苍白极了,倒像随时要结冰似的,没一点血色。
“堡主。”
白月跪下行礼。
白寒看楚怜玉的目光转向了白月,冷然道,“出去。”
白月利落地起立,不带半丝犹豫地出去。
“就这么走了?”楚怜玉不敢置信地看着白月关上了房门。
这个冰山脸刚把他哥哥打成这样,他怎么放心让他与白朗共处一室?
秦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楚怜玉自己。但是他仍然毫无畏惧地瞪着白寒,不让他靠近白朗,“我告诉你,你休想再打白朗。”
白寒没说话,绕过楚怜玉,拿着毛巾,想要再为白朗擦汗。
楚怜玉看清楚他的动作,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疑问也升到心头。
“你既然这么关心白朗,为什么还要打他?”他问白寒。
白寒苍白的手指微缩,白日里心中冰凉如堵的感觉好像又浮上来了。
为什么要打他呢?
因为他心中很冷。
一种周身被雪覆盖,血肉都要被冻僵的冷。
白朗让他觉得自己正冻僵在万年雪层之下。
又冷又痛。
红色的血,像燃烧的火焰,让他觉得微有暖意。
白寒看着自己的手,修长的手指,在雪白肤色的衬托下,青筋非常明显。
好像曾经有人握着自己的手,慢慢地放在唇边,轻轻地呵气,想要帮他把冻僵的手焐热。尽管那热量很快消散,却每一下都能让他觉得心头灼热,如火燃烧。
是谁呢?
白寒看向白朗。
会是他吗?
楚怜玉呆傻傻地站在床边,看着白寒注视着白朗,忽然觉得自己在这里是多余的。
“那个,我先走了。”他不自在地道。
白寒没有理他。
楚怜玉走向门口,打开门的时候,他挠挠头,还是问出口,“白月的药是从你这里拿的吧?”
白寒转过头,静静地看他。
铁鹰堡的人都沉默的让人觉得好尴尬。
楚怜玉汗了汗,连忙摆手道,“我看见装药瓶的袋子和白朗的袋子一样来着。”说罢,打了个哈哈,关上了门出去了。
屋内,白寒却在他离开之后,把手摸向了白朗怀中。
楚怜玉出门之后不知道要去哪儿,原本想要去自己房间,但是已经窝在屋子里一天了,实在不想再在房间里闷坐着,十分地想要出去转转,于是转了个身,走向大堂。
在楼梯拐角处,毫不意外地看到站的笔直的白月。
“嗯。”
楚怜玉学着他的样子,抿着唇,点点头,高冷地从他身边走过。
白月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挑,又快速淡去,像是湖面上微小的涟漪,很快归于平静。
大堂里,秦九一个人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上,支着头看着外面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怜玉毫不犹豫地向他走去。
但是在坐下来的一瞬间,才想起来自己刚刚还在与秦九斗气。
楚怜玉抬抬屁股,想要离开。
“不敢坐?”秦九懒洋洋地问,楚怜玉从他的腔调里听出了鄙夷。
“谁不敢。”他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凳子上。
第66章 结伴同行(八)
夜色渐深,街上行人渐少, 王二肩上搭了条毛巾, 打着呵欠擦桌子。
大厅里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客人, 各自坐了张桌子,或饮酒, 或发呆,坚挺着不去睡觉。
靠着大门口的位置,楚怜玉心不在焉地敲着桌子。
秦九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直支着头发呆, 他身上的酒气还未散尽, 若有若无的,风一吹, 味道还挺大。
楚怜玉本来还想再怼他两句, 但是坐了一会儿之后, 忽然没了说话的兴趣, 两人坐在那里,一起神游天际。
墨鹰和秦歌还不见踪影, 不知道在做什么。
白朗就这么受伤了, 那个堡主先打了他, 现在又去照顾他。虽然楚怜玉也觉得这二人中间有什么大家不知道的事情,但是堡主这样暴力又多变,实在是让他为白朗感到担心。
“喂, 你说墨鹰干什么去了?”
秦九用胳膊肘顶顶楚怜玉,主动说话道。
“去找你了啊。”楚怜玉漫不经心地回答。
秦九心猛地一跳, 又重重地落下,“我是问他现在去哪里了。”
“你激动什么?”楚怜玉趴在桌子上,离山愈久,他就愈发没了在山上端着的架子,若是在以往,他一定是端端正正,四四方方地坐着,维持着留仙山少寨主的威仪。
“谁激动了。”秦九重新支着下巴,略烦扰地道,“墨鹰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明把他送到了客栈,却又私自走开。
害他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人!
“他有事情呗。”楚怜玉想也不想地回答,“秦歌也是忽然走的。”
“他们说要去哪里了吗?”秦九追问。
楚怜玉回忆早上与秦歌分别的情景。当时秦歌不让他去照顾白朗,于是他就咬了秦歌一口。秦歌就在客栈,当着大家的面说要……楚怜玉想得面红耳赤。
“你想到什么了?”秦九看他忽然就面含春色,嫌弃地道,“你们偷偷摸摸地做了什么?”
“谁偷偷摸摸了?”楚怜玉立刻反击,“那么多人呢。”
“那么人你还脸红?”秦九一眼看出了关键,“当众调情?”
楚怜玉闻言,整张脸黑红黑红的。
“你是不是又想打架?”他一拍桌子站起来。
秦九扫了他一眼,坐着没动,竟然没了打架的斗志,“不想打,没那个心情。”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几次三番地要拼命。
楚怜玉闷闷地坐下来,不去看秦九。
“秦歌走的时候说什么了?”
秦九重新发问,把话题来回来。
“什么也没说。”秦歌是把他送回房间,然后再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但是再过来的时候,却说有事情要出去一趟,让他乖乖地待在房间里。
楚怜玉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