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人正笑得谄媚,冷不防吃进了虫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周围的人惊呼一声,纷纷躲开。
“大家快散开。”韩泽当机立断,要求撤退,“不要枉送性命。”
白月暗自蓄力,重新使出寒冰掌,把扩散的鬼虫重新围在里面。
韩泽一看他又稳住了局面,狐疑道,“刚刚……白少侠可是受伤了?”
白月看都没看他,冷道,“力竭。”
韩泽亲眼看见他又轻轻松松地克制住鬼虫,哪里肯信他刚刚是力竭。
但在场的几乎无人能控制这些虫子,只能依仗白月,白月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他不动声色,关切地道,“绿矾油很快就到,恳请白少侠再坚持少许。我代这里的武林侠士谢谢白少侠了。”
话音一落,白月还没说什么,底下又是一片附和的声音。
“烦不烦啊这群人。”秦九不耐地道。
楚怜玉一直听着下面的动静,听见有人惨叫,问道,“是又有人死了吗?”
秦歌应了一声,告诉他,“是黄山四怪。”
“那是谁?”楚怜玉没听过这个名号。
“就是几个丑八怪。”秦九出来行走江湖的时间也短,认不得什么事黄山四怪,可这几个人长相极为随意,鼻子眼睛位置都不太正,穿着也是邋里邋遢,不规不矩,说话吐沫横飞,嗓门比钟声还大,一群人里面,就他们几个能嚷嚷,他早就看不顺眼了。
只是没想到白月比他更忍不住,顺手就用鬼虫解决了他们。
“是些喜欢背后做坏事的小人。”秦歌通俗易懂地为楚怜玉解释。
楚怜玉一听,点头道,“那还不算可惜。”
秦九斜着眼睛看秦歌,坏笑坏笑的。
只是这次忍住了没说话。
秦歌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观察下方的动态。
管家带了人取了绿矾油过来,小心翼翼地在白月的指示下,浇在冻僵的鬼虫及人的尸体上来。
不一会儿,地上鬼虫的痕迹就消失殆尽。
众人眼见这么神奇,都惊诧地窃窃私语。
很多人看着管家手里剩下不少的绿矾油,眼中精光闪烁。
韩泽见状,挥手示意管家放下绿矾油,朗声道,“此物是故友相赠,数年来只集得这小小一桶。虽然珍稀,放在我这里也派不上用场。今日看来,绿矾油对付这种虫子有奇效。大家走江湖,难免会遇到各种毒虫,若身边有点此物防身,效果绝佳。有需要的各位,可以带一点回去。”
说罢,就招呼管家去取瓷瓶,每个瓶中倒入适量的绿矾油,分量不足以销毁尸体,但是杀死虫子还绰绰有余。
他拿捏好分寸,这么大方地把东西直接送出去,倒让那些先前议论纷纷的侠客们不好意思。
绿矾油珍贵是因为难得,经常被人用于毁尸灭迹之上,很少有人会正大光明地拿出来使用,也不会专门用来防身。
因此,就算极其稀少,也冠不上“宝贝”二字。
只有常动歪脑筋的跑江湖者,对这东西觊觎非常。
一些名门正派和年迈侠士,自恃身份,当然不肯领这物事,当下谢绝韩泽好意,在韩府接引人士的引导下,进屋休息。
眼看着这厢动乱稍歇,众人归于平静,忽然人群中有人大声喊,“这是鬼虫!是鬼使!鬼使现世了!”那声音惊惧异常,非常刺耳。
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众人停住脚步。
泪饮泪,血泣血。
鬼使现,江湖乱。
踏冥道,赴黄泉。
改生死,得天荐。
这是江湖流传已久四句吟唱,无人明白它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它所说的鬼使、冥道、黄泉指的是阴间之物,还是另有所指。
传说破解四句吟唱者能脱离苦海,超越生死,不再受病痛折磨。
也有人说这里面藏了藏宝图,如果能把宝藏找出来,就能获得巨额财富,香车美酒享用不尽。
但更多的人把它当做无稽之谈,因为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什么鬼使出现,也没有人真的去破解这四句吟唱。
此时这古怪的虫子一出来,众人本来就惊慌不已。听见有人说什么鬼使,一下就想到了那四句歌谣。
“这虫子是鬼使,鬼使来了,江湖要大乱了,江湖要大乱了!”那人披头散发,看不清楚样子,疯狂地在院中大叫。
秦歌抱着楚怜玉下来,示意墨鹰上前查看。
还没走过去,那人忽然就窜了起来,癫狂地在韩府中跳来跳去,声音极为痛苦。
韩泽与几位侠士前后包抄,欲要把他截下来,还没碰触到他,他就突然惨叫一声,仰头喷出一口鲜血,韩泽生怕有诈,急忙带着众侠士跃开。刚一离开,就见那人犹如被虚空中什么武器切割一般,碎落成肉块,掉了下来。
地上仰着头观望的侠士们避之不及,有几人甚至吃进了碎肉,当即恶心的弯腰呕吐,恨不得把肠子翻出来洗洗。
其余人看见地上尸体的惨状,既有不忍,又觉恶心。一时间韩府呕吐声连连,脏污遍地。
幸好韩泽府中的人都训练有素,打扫的打扫,引人进屋的进屋,不一会儿就把院子清理出来。
“白少侠,你看……”韩泽走到白月跟前,为难地道。
白月看看他,不说话。
“白少侠?”韩泽闹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白月转头看地,然后抬头望天,仔细查看那人忽然四分五裂的位置。
“可是天上有刀?”韩泽疑惑地问。
白月闻言,新奇看他。
天上空无一物,哪里来的刀。
韩泽干咳一声,明白是自己说错了话,让小辈看了笑话,解释道,“我是说,类似天蚕丝之类的武器……”
“没有。”白月眉头微皱。
这正是奇怪的地方,那人突然到处乱飞的时候,他就注意看是否有人操控,等到他碎成肉块的时候,他也留意查看,结果却什么都没发现。
空中根本无物。
那人却凭空碎裂。
“那莫非真的是鬼使?”韩泽小声地问。
白月淡淡地看了韩泽一眼,保持沉默。
韩泽尴尬地清嗓子,看得出来也是被吓到了。
但他好歹是当了多年的武林盟主,很快就沉静下来,跟在白月身后观察有无可疑之处。
白月不理他,自顾自地查看。
韩泽走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不见大儿子韩林,唤来管家道,“林儿去了何处?府中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还躲着偷懒吗?”
鬼虫莫名现世,江湖上本来就猜测是谁引来的。
如果此时韩府大公子刚好没出现,难免会让人议论。
韩泽皱眉看着亭子里几个交头接耳的人,吩咐道,“速让林儿前来见我。”
管家应了一声,急忙去了。
刚走到二门,还没出去,就看见韩林一头汗地进来。
“父亲,不好了。”
韩林急急忙忙地跑到韩泽跟前,本欲说事情,被韩泽瞪了一眼后,才趴在韩泽耳边,小声地告诉他后院出事了。
韩泽一愣,几乎就是在前院闹鬼虫的时候,后院韩夫人的寝室,也有鬼虫出现。
韩夫人当场毙命。
在场的丫鬟仆人无一例外,死于鬼虫之下。
韩林原本是要放火烧虫。
听见前院的人拿绿矾油,才想起此物。
当即去把府中剩余的绿矾油泼了去,这才止住了态势。
“父亲,这下如何是好?”韩林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下来了。
韩泽也是双目赤红,死死地憋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有时刻关注着这里的侠士发觉不对,走过来关切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韩泽面色悲痛,对众人拱拱手,就带着韩林匆匆去前院。
与韩泽交好的几位正派宗师,各自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楚怜玉看前院不一会儿就空了大片,好奇道,“发生了何事?”
秦歌若有所思地看看不知何时不在的白月,摇头道,“不知。”
“那他们说的鬼使是谁?”楚怜玉从房顶下下来之后,正好看见那个人癫狂地大叫鬼使,然后就忽然碎成肉沫。
“泪饮泪,血泣血;鬼使现,江湖乱;踏冥道,赴黄泉;改生死,得天荐。”秦歌缓缓把四句诗念给楚怜玉听。
楚怜玉听得一头雾水,只明白中间两句,“这么说,江湖是要大乱了?”
秦歌见他懵懵懂懂,第一次听这四句揭语一样,神色一怔,继而笑道,“是有人想要江湖大乱。”
“奇怪,怎么大家都好像听过似的,你看他们刚刚的反应。”楚怜玉还是在状况外,“是谁会想江湖大乱呢?”
“不知。”秦歌目光渐深,陷入沉思。
这四句话其实是在十四年前传出来的。
秦歌记得宫主提过。
最开始传出来的地方,就是留仙山。
可是楚怜玉却没有听说过。
“你在山上,都做些什么?”秦歌环着楚怜玉的肩膀,带着他往客房走。
“练功。”楚怜玉想起在山上没事就打拳练功的事情,“再帮着山上的弟兄们做些小事情。”比如打水、捡猫等力所能及的小事情。
秦歌有些意外,“山上事务呢?”
楚怜玉提起这个就来气,“我几个哥哥管着呢。他们说我还小,不让我插手。”
秦歌了然地点头,看楚怜玉不服气的样子,笑着拍拍他的头,“你确实还小。”
“不小啦。”楚怜玉不满地反驳。
秦歌拉过他的手握起来,戏谑道,“不该小的地方确实不小。”
“流氓!”他们几日同床共枕,楚怜玉立刻听懂他在讲什么,满脸通红地四处看有没有人听到,“你怎么在大家面前乱说?”
秦歌一脸正直,无辜地道,“我说的是你的身高不像小孩子,你以为是什么?”
气得楚怜玉咬着牙给了他一拳。
第81章 狂风骤雨(一)
经此变动,韩府撤去红绸子, 换上白衣。韩夫人去世, 府中要治丧, 路过的丫鬟仆人既惊慌又悲痛,行色匆匆, 精神不济。
原本金盆洗手的日子,忽然变成这样,各路侠士都纷纷摇头叹息。
只留下几个与韩泽交好的名门好友, 其余的人哀悼之后, 辞行走了。
鬼使现世的消息在江湖上沸沸扬扬地传了开来。
怪异的鬼虫和那日有人离奇死去的场景, 被人一遍一遍地讲述,敏锐的说书先生有了新材料, 端了水在茶馆酒楼, 讲述那日韩府鬼使现身事件。
短短几日, 整个洛阳镇, 乃至江湖,都传遍了鬼使的消息。
更诡异的是, 在其他地方, 也传来鬼虫的消息。
只有气候闷热的南疆, 反而没有人被鬼虫袭击。
韩泽散发给大家的绿矾油在此时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鬼虫刚一蔓延,就有人聚集起来,同仇敌忾地把绿矾油汇聚在一起灭虫。
只是用这种东西来杀虫, 效果虽然快,却分量不足。
日子愈久, 鬼虫愈多,很多无辜之人死于非命。
眼看着江湖被一只虫子闹的人仰马翻。
韩泽出面,请求避世不出的神医谷一方研制能够克制鬼虫的药物。
哪知到了门口,却发现谷一方居住的木屋早就灰尘遍布,破败不堪。
大名鼎鼎的神医圣手谷一方不知所踪。
正一筹莫展之际,苗蛊传人快马加鞭从南疆赶来,带来能够克制鬼虫的好消息。
苗疆擅长用蛊,此次正是用一种名为“冰蝉”的蛊虫来克制鬼虫,此蛊浑身雪白,长在寒冰之下,温热之地,放一只冰蝉,能瞬间结冰。
对于喜热的鬼虫,正是天然的克星。
若活人不小心被鬼虫吞噬,放一只冰蝉在身边,能立即逼出并冻结鬼虫。
苗蛊传人的到来,让铁鹰堡的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铁鹰堡因为独门武功寒冰掌能成功克制鬼虫,被当做江湖救星。
这几日为了救人,堡中众人奔波于各地之间,疲惫至极。
楚石一头汗地走在前往洛阳镇的路上。
留仙山距离洛阳镇并不远,寻常速度,三日可到,快马加鞭赶路的话,一日半即可到达。
可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千奇百怪的事情遇到不少,大大地拖慢了行程,四五日了,才走了一半路程。
马不能骑。
刚骑一会儿,不是断腿,就是突然毙命。
马车更不用提了。
车轮子一会儿断一个。
楚石气愤不已,深信背后有人捣鬼,但不管怎么设圈套,对方就是不现身。
楚惊更惨,一路上摔跤摔了无数次。
马匹如果受惊,那必定是他□□在骑着的骏马。
马车若要断,必定从他那一侧断裂,然后整个人砸在地上。
就连好好走路,他都能平地摔跤,摔出个狗吃屎。
赶路赶了四五日,他摔的鼻青脸肿。
这对于一个自负轻功的人,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楚石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看着脸上青紫一块的弟弟发问。
楚惊垂头丧气地坐着,这几日摔下来,把他的脾气都摔没了。
“我不知道。”他拿着木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地。
楚石皱眉,从第一次马儿受惊,楚惊一脸不可思议地从马上栽下来之后,他就觉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