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茬子景帝绝对不会允许出。因为他非常清楚如果有一天卫衍真的娶妻成亲了,他会用多么恶毒的方法对付卫衍明媒正娶的那名女子。
身份低微的优伶歌伎婢女之流的就算了,他就算再难以忍受,也会自恃身份,懒得去和她们计较,但是卫衍的妻子,是他绝对不会允许的存在,光是想象一下卫衍和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卿卿我我之类的东西,就会让他失去理智,更何况真的出现这么一名活生生的女子。
韩家小姐也罢,温家小姐也罢,无论是谁真的成了卫衍的妻子,他都不会轻饶。只是处置了那名女子以后,以卫衍的脾气,恐怕就很难哄好他了,所以最省力的方法,当然是让那名女子一开始就没法出现,那么他就不需要到时候去头痛怎么对付人怎么哄人了。
偏偏他费尽了口舌,卫衍还是像以往那般,始终低垂着头,就是不肯答应下来。
朕还不信真拿你没办法了!
景帝就不信这个邪了,看着卫衍这个样子,他的心中瞬时气愤不已怒气腾腾,但是就算他心里再恼火,也只能这样,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还真的没什么好方法对付卫衍,只能将人这么关着,一直关到卫衍低头为止。
虽然景帝下定了决心,这一次一定要和卫衍死磕到底,绝对不能卫衍软声一求,他就让步,但是他的心里到底是意难平的,当下,他愤然松开手,将卫衍扔在了锦被上,因心中不快,他的动作难免很粗暴,不过他现在在气头上,根本顾不得那么多,丢下人,他就起身向外走去。
“陛下?”
他还没走到殿门口,就听到卫衍在背后唤他,语气中似乎有几分迟疑,几分不安。
景帝本来想硬下心肠不理他的,很是傲气地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偏偏心中更加不得劲,才走了两三步,他还是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
“朕是去唤人准备汤水沐浴的。”景帝心里郁闷无比,嘴里却忍不住要去解释,解释过后他就更加郁闷了。
要唤人进来伺候,他躺着唤一声就是,宫女内侍们都在外面屏息候着,哪里需要他自己跑出去唤人,分明是他走了一半,改了主意,才会想出来这等托词。
这是今夜他第二次扔下卫衍出去了。上一次他被卫衍气得想掐死他,才避出去的,这一次他又被卫衍的顽固气到了,不过看在卫衍出声唤他的份上,景帝想了想,决定不和他计较了。
朕是皇帝,做人要大气,不能像卫衍这般小心眼凡事斤斤计较。自诩做人非常宽容大度的皇帝陛下,当下狠狠鄙视了一番卫衍的爱使性子不肯讲道理,心情不由得好了些。
卫衍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会被他气得吐血的。这般小心眼这般任性行事的皇帝陛下,竟然还有脸认为自己很大度?他的心胸是不是大度不去说,他的脸皮厚度,恐怕天下无人能及。
还好,卫衍不知道他的想法,所以听他这么说,长舒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然后,景帝在发现卫衍一点都不怀疑,当真信了他的话以后,更加郁闷了。
惹他生气的人,真的以为他不生气了,只是出去唤人,那么,他刚才的气岂不是又白生了?
想到这里,景帝不爽得很,但是他又不能马上出尔反尔,收回自己刚才说的话,只能真的走到了内殿门口,让人把汤水送入殿内。
本来两人完事之后,自有沐浴的去处,不过卫衍被锁了起来,链子又不够长,所以这些日子景帝就让人把浴桶抬进内殿了。内侍们很快准备好了浴桶汤水各项用具,景帝等人全退了出去,才从榻上抱起卫衍,一同入了浴桶。
浴桶很大,容纳了两个成年男人,依然不觉得拥挤。温热的水流慰烫着疲累的身躯,舒适的感觉让卫衍忍不住叹息出声,他整个人一直往下沉,直到热水浸过下巴,才靠在桶壁上,闭了眼休息。
“先别睡,等朕帮你洗干净了再睡。”景帝一手执了丝巾,一手将卫衍拉近一点,开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帮他刷洗。
听到皇帝的话,卫衍不敢睡,只能勉强睁着眼看着皇帝的动作。皇帝的动作很温柔也很熟练,除了帮他清洗那里的时候,他因为羞愧而皱了一下眉头,其他的时候力道都轻重适中,让他舒服得更想睡觉。
皇帝不喜欢别人沾手这事,所以不管是事前还是事后,皇帝要么让他自己动手洗,要么帮他洗。
卫衍依稀记得皇帝第一次帮他洗澡时的情形。
皇帝自幼被人伺候着长大,哪里会是伺候人的主,一时心血来潮要帮他洗澡,结果当然搞得鸡飞狗跳,洗好以后庑房里面水漫金山,浴桶里面有一半的水都到了外面。
至于力道,轻的时候让他忍笑忍得很辛苦,重的时候他没被皇帝当场搓掉一层皮,就该谢天谢地了,哪里还顾得上舒适不舒适这个问题。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皇帝替他沐浴的手法这么熟练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会心安理得地享受皇帝的服侍,却没有任何惶恐不安的感觉。
“好了,把身体坐直了,小心滑下去,闭了眼休息一会儿,可别真的睡着了,待会儿用点东西再睡。”景帝替卫衍洗好以后,看他又在发愣,抱着他的身体往上提了提,让他靠在桶壁上休息,然后开始打理自己的身体。
“臣帮陛下搓背吧。”卫衍发现他好像从来没在沐浴时,自愿帮皇帝做过什么,突然很有罪恶感,忍不住想要去做点什么。
“你会?”景帝瞥了他一眼,语气中绝对是毫不犹豫的怀疑,以及“很抱歉,朕消受不起你这纨绔公子哥儿的伺候”的敬谢不敏,不过他转念一想,这好像是卫衍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帮他做什么,实在不该如此打击他的积极性,马上换了体贴的口气,“你现在还有这个力气?”
卫衍被他问得愣了下,从来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份,他的确没帮人搓过背,不过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依样画葫芦应该不难吧。只是搓背好像是个体力活,他现在手脚发软,的确没那个力气,当下就不作声了。
“你的心意朕心领了。朕不需要你做什么,平日里用膳时多吃点,朕就满意了。”景帝见他这个样子,自然忍不住又是一番安抚。
一会儿工夫,两人沐浴完毕,景帝帮卫衍拭干了身体,穿好中衣中裤,将他的衣襟整了整,然后拉到腋下,仔仔细细打了个结,才心满意足地亲了亲卫衍的额头,让他先去膳桌那边等着。
等到他披上中衣过来的时候,膳桌上已经摆好了宵夜,卫衍正坐在桌边等着他,晕黄的烛光照着他端正的脸庞,在上面涂上了一层柔和的光,看着这幅景象,景帝莫名觉得他的心好像浸在温水里面一般慰烫舒适。
他要的就这么多,其他的,他根本就不奢望,景帝闭了闭眼,脑中隐隐约约地想着,他要的真的就这么多。
只要卫衍肯乖乖地待在他触手可及处,就已经足够,其他的,他不奢望。
“陛下?”卫衍见皇帝站在那里不过来,疑惑地问他。
听到他说话,景帝终于回过了神,对他笑了笑,坐到了他的身边。
皇帝就这么闲散地披着中衣,坐到了膳桌旁,从卫衍坐的这个位置,眼角余光偶然间能够看到皇帝的胸膛,若隐若现,晃得他有些头疼,卫衍忍了一会儿,没能忍住,伸出手替皇帝理了理衣襟。
然后,他听到皇帝轻笑出声,低下头开始亲他。
他就知道会这样,卫衍有些懊恼,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看不惯。现在已是夜间,皇帝这幅懒散的模样,旁人根本看不到,皇帝喜欢敞着衣襟,就让他敞着好了,他为什么要去帮皇帝整理?
“陛下,宵夜要凉了。”好不容易在亲吻的间隙,卫衍勉力挤出了这几个字。
景帝托着他的脑袋不肯放,看了眼膳桌上的宵夜,又看了看卫衍,犹疑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朕就是想亲亲你,没想做别的事。”
他不想承认,他确实有点想干坏事,不过今夜宠幸了卫衍几次,卫衍怕是体力不支了,现在还是放过他,先用宵夜为好。
折腾了好半天,两个人的注意力总算转回到宵夜上了。
因为已经很晚了,吃得太多不符合养生之法,所以宵夜就只有简单的三种,一是卫衍爱吃的水晶蒸饺,二是景帝爱吃的桂花酒酿圆子,三是两人都能接受的绿豆糕。
景帝拿起调羹,舀了一勺圆子放进嘴里,伴着齿间的花香慢慢咽下,又舀了一勺,递到卫衍嘴边,示意他吃。
见卫衍乖乖吃了,他又开始有其他花样了。
“朕也想吃蒸饺。”
卫衍听到了皇帝的吩咐,但是装作没听到。
不是他不能伺候皇帝,但是每次在用膳时,他按照皇帝的意思伺候了,皇帝就会不认真用膳,而是要去做点别的事,所以他真的希望自己听错了。
“朕说朕要吃蒸饺。”见卫衍装聋作哑,景帝又沉声重复了一遍。
他伺候卫衍的时候,这么小心周到,轮到卫衍伺候他的时候,就想随意敷衍,卫衍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见皇帝坚持着不肯放弃,卫衍无奈之下,只能取了个小碟子,夹了个蒸饺放进碟子里,捧着碟子送到了皇帝的嘴边。
“陛下,请!”
景帝看着他,微笑起来,慢慢张嘴吃了,这么吃,蒸饺是什么滋味他没尝出来,不过后来他又在卫衍嘴里尝到了蒸饺的味道。
等到宵夜吃完了,景帝肯定很满意,卫衍是不是很满意,就只有天知道了。
两人重新回到了榻上,榻上早有宫女整理过,刚才纵情的证据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榻前的鼎形香炉中,燃着淡淡的幽香,掩盖住了早前两人制造出来的凌乱气息。
卫衍吃了东西有了体力,又兼白日里睡得太多,到了此时就睡不着了。景帝白天忙了一天,晚上又忙了半夜,刚才又把人亲来亲去好一通逗,现在倒是真的累了,他上了榻,把卫衍往怀里带了带,就倒头睡了。
睡到凌晨时分,景帝醒了以后,才发现怀里空无一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卫衍一个人缩到了角落里。景帝以为他是睡得热了,才会离这么远,笑了笑,伸手去拉他,拉不动,才知道他是醒着,很明显又是在闹脾气。
“怎么了?”景帝问这话时,语气虽然平静,其实隐隐有了发怒的前兆,卫衍一闹再闹,他就算再纵容他,也得有个限度,不好好治治他,恐怕以后真要往他头上爬了。
“臣想家了。”
不过卫衍的回答,却让他瞬间消了气。
景帝关着卫衍,绝了他和外面的联系,本来就是存着这样的心思,到时候卫衍想家了,又怕父母家人担心他,不低头也会低头。
“答应朕,朕马上就让你回家去看看。”山不来就他,景帝只能自己去就山,他挪到卫衍跟前,一把搂住他,开始哄他。
“陛下,让臣给家里送个信,求您。”卫衍翻了个身,将头埋在了皇帝的颈项间,低声哀求。
“你觉得朕会答应吗?”这种亏本的买卖,景帝绝对不会去做。倘若他真的让卫衍给家里送了信,卫家人安心了,卫衍也安心了,这事卫衍还有得和他耗下去。
“陛下,求您……臣什么都肯做。”晚上不睡觉难免会胡思乱想,卫衍已经被关了十多日,十多日没有家人的消息,也意味着十多日家里没有他的消息,他实在有些担心,父母家人不知道为他忧心难过到什么程度了。
“朕现在不需要你做什么,而且朕要你做什么的时候,你敢不做?”景帝不觉得卫衍的那个什么都肯做是真话,卫衍真的什么都肯做的话,马上答应他的要求不就完了,还需要和他这般讨价还价?
“难道臣甘愿不好吗?”
“卫衍,你说你哪次是甘愿的?就算前几日你嘴里对朕说甘愿认罚,心里还不是在跟朕耍心眼?不过朕就喜欢不停地宠幸你,慢慢把你从不甘愿宠幸到甘愿,最后还缠着朕不停索要。”
卫衍嘴里的甘愿,向来是个笑话,景帝以为还是他的身体比较老实,意乱情迷时的反应更是可爱,所以他嘴里的甘愿不甘愿,完全没有交换的价值。
“陛下,求您……”
“答应朕。”
“求您……”
……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到最后,景帝还是在卫衍的戚声哀求大法中败下阵来。
算了算了,让卫衍低头的方法多的是,他随便找找就能找到好几个,实在没必要这时候和卫衍对着干,让自己的耳朵遭这份罪。
无奈之下,景帝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第四十二章 喜欢
第二日辰时三刻, 卫府就收到了宫里派人送来的一封书信。
据送信来的内侍告知, 这份家书是昨夜随卫衍的请安折子一起呈上来的, 卫衍在折子里言辞恳切, 跪求皇帝转交。皇帝体恤府中诸人挂念担忧卫衍的近况, 所以一早就命人给卫府送过来了。
当时卫府的男人们,上朝的上朝, 去衙门的去衙门, 府中只剩下妇孺老幼。大夫人收下了书信,又命人打赏了来送信的内侍, 将书信交给了匆匆赶来的柳氏拆阅。
卫衍的书信很简单, 信里说他受皇命所遣,离京外出办事,将有一段时日不能归来,然后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近况, 希望家人不用替他担心, 又向父母及府中众人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