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这样的。
尽管我很喜欢。
压下上扬的唇角,却控制不住眉目的舒展,顾景伸出手,牵住正在思考怎么编个理由把顾景骗出去的白佑澜的手:“想什么呢?”白佑澜错愕地看向温和的顾景,整个人都感觉到了。
顾景跟之前不太一样。
所以抹灰还是起作用了对么?
白佑澜:受伤走起!
“在想怎么汇合。”白佑澜反手握住,“王爷的手怎么这么凉?”“不是说一直在这里待着么?”顾景垂下眼,他体质不行,冬天自然手脚也爱冷,虽不至冰凉的地步,却也和常人有区别,“本来就这样,无事。”好暖和,刚刚有这么暖和么?
“总不能坐以待毙,一直让人抢了风头去。”白佑澜开始悄悄观察路线,“现在出去,他们应该也料理的差不多了。王爷,你应该练练内功,好歹能暖暖手。”行了知道了,是你用内力帮我取暖。“也是,再不出去,莫谷该急了。”顾景用余光描摹着白佑澜的轮廓,觉得这个家伙,长得也算不错了。
是本王的审美。
第32章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手拉着手偷溜出来,四处张望像是违法乱纪的分子。“在那边。”顾景戳戳白佑澜,下巴扬起冲着依旧混战的局面。“还没料理干净?”白佑澜皱眉,尽管他想用苦肉计,可是这么久场面还这么混乱实在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显得他们技术含量太差。
“太子是不是忘了还有本王的人?”顾景眼神一撇,盯着那边,“不过我感觉是有些不对劲。”
人数好像,有些多了。
“希望不是咱们两边的人对打起来,”白佑澜牵着顾景站到更近些的角落,“怎么感觉还有一方势力?”哪边的人掺和进来,嫌这场面不够混乱么?还是先躲好吧。
这边两个暗中观察,热闹的那边也不含糊。其实本来是两个打一个,就快打完莫谷尘已经在思考怎么要个解释的时候,一路人马横插一脚,追着顾景这边的人就开始打。实力不俗心思坚定,真正在暗处的沈长清当即立断,管他是哪边的人,现在正刷着顾景的好感度,上去帮忙。
一开始的那波人一见重心转移,不甘寂寞地出来,一视同仁地对打三方。但是先前消耗过度,旋即就被压了下去。
三皇子府。
“妹妹今天要去哪啊?”一身华服的三皇子妃拦住急匆匆回房的古乐儿,笑意盈盈的眼媚色横生。“姐姐说笑了,不过是身体不适,不劳姐姐费心。”古乐儿嘴上客气,眼睛却是恶狠狠地盯着皇子妃。
再敢耽误一秒钟,她就让这个女人尝尝死亡的恐惧。
“闹什么呢?”白佑洲挽过皇子妃的手,“乐儿今天身体不适,你且宽纵一下。”慢慢悠悠地把人哄走了。古乐儿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抽身而去。白佑洲哄着佳人,温柔多情。
乱战渐渐清晰起来,能明显看出其中的对峙。见莫谷尘还没对别人动手,顾景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再欠人情。
他算是看明白了,白佑澜这些人情是要拿命来还的。
“四哥?”两个人躲得正开心,就听见有人清脆地唤了白佑澜一句。幸好声音不算太大,那边没人听见。“六弟怎么在此?”白佑澜镇定地转过身,面上一贯的不远不近。“我听人说这边有乱子,怕有人伤了,想过来看看。”白佑瀛手里握着一柄□□,“随手从路边的店里拿的。”
“六弟一人过来可是太冒险了些。”白佑澜颇为不赞同地皱眉,“应先禀告父皇才是。”“肯定有人去了,我何必再去添乱?不如快些过来,没准能救下几个。”白佑瀛抓抓头,“既然四哥无事,我就先去那边了。”
枪头一转,指的正是鏖战的那边。
白佑澜:不,我觉得你不用去。
“呛!”
□□折为两半,白佑瀛更是直接被震了出去。
黑纱蒙面的人手持一把镗,尖端对准了顾景。
“哧。”
镗尖划破血肉,血滴顺着银色的尖端流下,洇湿了雪。
顾景也顾不上许多,双手摁在白佑澜的伤口上,妄图这样止住血流。
他能有什么办法?他身上的衣服都是处理过的,他可不指望自己能撕下一条。
刚刚着实是惊险一瞬,尽管白佑澜一把揪住他的衣袖想将他扯过来,但是一份废柴加上一个半吊子的半吊子能有多块?白佑澜只是划伤手臂已经是大幸。
看着伤口正在思索怎么止血的顾景,突然感觉自己的侧腰被人戳了两下。
“用这个。”白佑澜乖巧地递上自己之前待在身上的布条。
接过布条的顾景隐隐意识到哪里不对,但注意力马上就集中到血流不止的伤上。照这个速度,白佑澜大概会失血过多亡命此处。
“又是你。”黑纱人阴沉沉的眼盯着立在对面的方楷,“这与你有何干系”“你伤了我徒弟。”方楷向前走了几步,“这就关我的事了。”“你不信我?”黑纱人的眼眯成一条缝,“还是你没看那封信?”
“我是傻子么?”方楷翻个白眼,“放着自己的徒弟不关,信你一个连面都不敢露的家伙?”他是做梦都想给自己的妻儿复仇,可是他不是傻子。单凭一张纸就想让他认定东辰皇室是凶手,这个人未免想的太美。
肯定是长的不好看,白日梦做多了。
“走开,我不想跟你打。”黑纱人沉默了一会,“放过你的徒弟,我只要这两个人的人头。”一根白皙的手指指向旁边的顾景和白佑澜。
顾景很想说,你们不用管我。
“我不走,你也动不了我的徒弟。”方楷冷笑一声,纵身略去。
“太子可知道这是谁?”顾景手法不算娴熟,却也不是难以忍受。“是六弟的习武师父,当年突然跳出来的。”白佑澜的目光停在顾景的衣袖上,大团大团的血色盛开。
幸好他今天没穿白色。
“你没查?”顾景挑眉,发现了白佑澜的视线,话语堵在口中,嘴唇张张合合,“要不是你跟那位高手,这血色怕是要开在领口了。”
他不是很会安慰人,可是看白佑澜的目光,看起来真的好难过。
“没事,”神游的白佑澜回过神来,“去看看六弟吧。”刚刚要不是他用枪拦下一击,他们只怕有一个人活不到方楷来了。
“好。”顾景喉结滚动几下,最终吐出来自己最温柔的语气。“走啦。”被哄孩子的态度逗笑的白佑澜伸出自己闲不住的手,揉了一把顾景的脑袋,越过他去看已经半支起身子的白佑瀛。
顾景傻傻地站在原地,还没从自己被揉了头的情况中脱离出来。
大脑艰难地理解刚刚发生的事情,窒息感蔓延上来。
嘴角的笑,眼底的温柔,手心的温度。、
还有现在的背影。
眼角隐隐泛起湿润,顾景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白佑澜的鲜血都没给他这么大的刺激。因为他知道那是假的。
不过是一种苦肉计罢了。
可他凭什么揉我的头?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我。不知来自哪里的委屈骤然爆发,毫无预兆地喷薄而出,将一整颗心淹没。
怀抱里温热的气息,一颠一颠的背,从一个手心传到另一个手心的热意,被揉弄的头。
顾景可以轻易招架白佑澜送过来的任何东西,再用心再珍贵也不过是糖衣炮弹的另一种形式,这是你知我了的往来,是收买人心的过程。就算礼物比其他人的用心许多,背后的目的也是一样的。
只不过是想更有诚意一些。
可他抵抗不了那些微小的细节。
其实剩下的也是蛊惑人心的举动,只不过是让他贪恋而无法拒绝。
可白佑澜为什么要揉他的头?凭什么这么做?他是南夏的摄政王,是二十三岁的皇子,是手握实权的一方人物。
不是那个藏在树后羡艳那些被宠爱的孩子的小孩!
他已经不是了!
顾景想抱着自己大哭一场,他以为那些已经过去,他以为自己已经脱胎换骨。
其实不是的。
外表再光鲜亮丽,骨子里还是那个缺少爱的孩童。
他还是向往着。
只是从前没人愿意,现在没人敢。时间久了,他也以为自己不需要了。那层穿在外边的钢盔铁甲,因为一个简单的揉脑袋的动作而溃不成军。
但是白佑澜真的只是顺手一揉,他真没想那么多。
顾景的外表看起来是很温顺的,没有一点攻击性,而白佑澜从见面的第一天就窥伺着顾景的头发。
看起来很好揉的样子。
好想动手。
尽管知道温顺的皮下是一个狠辣的灵魂,白佑澜还是仅仅能控制住自己不起动手。顾王爷的脑袋不是谁都能揉的,万一不开心了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可是眼下是个极好的机会。
就揉一把,揉一把就走,自己刚刚因为他受伤,顾景不是那么不讲情理的人,回头顾景生气就说这是报酬。白佑澜自己都被自己折服,恶从心头起。
摸到毛的太子爷:神清气爽。
“小心!”白佑澜馋起白佑瀛,一扭头就看见一把飞刀直冲顾景的后心。
远处解决完挑事的莫谷尘顾不上自己才打完架,脚上一个用力直冲过来。方楷为了不波及他们,将黑纱人向远处带去,此时也来不及支援,连腾出手打开飞刀的功夫都没有。毕竟黑纱人也不是菜鸟。
凉意袭来,到底是命不该绝。
飞刀被人打翻在地,一个带着面具的人手持两把短刃,警惕地护在顾景面前。
第33章
南夏。
“皇上驾到!”细细长长的声音回响在庆王府,顾旻放下手中的东西,随着众人一同迎接那位年轻的小皇帝。顾烨是个听话的小皇帝,从来不登他这三宝殿,今日一来,这个小软包是有什么事么?
“你们退下。”顾烨脸色发白,一个人立在大厅,面对跪了一地的人也没什么反应。庆王府上的侍人悄悄抬头互望几眼,又瞧瞧顾旻的脸色,悄无声息地退下。
片刻后,偌大的厅堂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跪着,一个立着。
“庆皇叔,”沉默之后,顾烨哑着嗓子开口,“这南夏,究竟谁是皇帝?”他早上得到风声,先前那些在东辰行刺的人并没有撤回来,还准备再来一次。
就是昨日,十五那天。
“自然是皇上。”顾旻仰起头,似笑非笑地注视紧咬嘴唇的顾烨,这位小皇帝来干什么他一清二楚。所以他才一点不慌。
这皇位本就是能者居之,顾烨要是没那个本事没那个运气,就别怪他了。
“皇叔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调动青鱼卫?”顾烨眼底一片阴霾,上次误杀白佑汶事情已经闹的够大,若不是摄政皇叔出手相助,东辰早就抓到那些人了,“莫非庆皇叔想让南夏跟东辰再次开战?庆皇叔上战场么?”
“青鱼卫这么多年不也是藏的好好的?”顾旻一双眼睛弯起,渗出几丝妖邪的意味,“这次若不能趁着顾景在东辰除掉他,陛下是准备在山林中捉虎么?”最后的语调高高扬起重重落下,砸得顾烨气势都矮了一截。
我是皇帝,我是皇帝。
有汗在手心上钻出,不管在怎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都是一个笨孩子。
不适合这个位置的笨孩子。
“一定,一定要杀了皇叔么?”顾烨的语调微微发抖。曾经有人跟他说过他是南夏的皇帝,他无需害怕。可是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皇帝怎么了?皇帝也是会害怕的。更何况他只是个不合格的皇帝。
“不杀他?等着他来杀我么?”顾旻嗤笑,“皇上,你是不是忘了你为什么会坐上这个位置?皇上,我的兄弟都死了,都是他杀的。”那些兄弟,全都死在了老皇帝之前。一个接着一个,死的干干净净。“皇叔,皇叔那是才多大,怎么可能,可能杀人?”皇叔不像是这样的人,顾烨努力想替顾景辩驳。
所有人都说顾景狼子野心,说他为了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滥杀手足,活活逼死前太子。可是顾烨真的不相信。
皇叔那时候那么小,怎么可能杀了他的哥哥们?
就算只有顾旻和顾景活了下来,顾烨也不愿意相信。
他对皇叔最初的记忆,是一个躲在阴影的清瘦少年,低着头,偶尔偷偷地看过来几眼。
那是他还很小,已经没有了父亲。皇祖父怜惜他,将他接到宫中,陪着他玩耍。皇叔看得,就是他和皇祖父玩闹。
小孩子不知世事,次数多了,他总觉得那个阴影里的少年身上总有种悲伤,莫名地想让人安慰。顾烨尝试过走到那里,将顾景拉出来,陪他一起玩。
不要总是看着了,一起吧。
只是当他摇摇晃晃地迈着小短腿走到少年面前,伸出手试图拉住的时候,少年却冷淡地躲开。他抬头,稚嫩的目光里全是不解,可是那人只是面无表情跟他对视片刻,就抽身走开。
小孩子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回头傻乎乎地问皇祖父,皇祖父只是笑着摸摸他的头,什么都没说。
只是后来那个少年就不见了,只是有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再一次见到,就是他登基的那天。
皇叔更高更瘦,眼神里死水一片,木木地站在门口,看着一群人将并不合身的龙袍往他身上套。龙袍太大,也太重,是一个孩子支撑不起的重量。他一路行完仪式,最后准备接受众人朝拜的时候,脸上已是惨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