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夜带刀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岫青晓白

作者:岫青晓白  录入:07-11

  阮霰暗自冷笑,又走出三尺。
  这人跪在地上没动。
  又三尺。
  仍是毫无动静。
  当他就要走出练武场时,原箫寒依旧保持着跪立姿势。
  阮霰蹙起眉,折身回去这人身前,伸指探上脉腕。
  伤得极重,竟是真的晕了过去。
  愧疚之情涌上心头,阮霰叹了一声,帮这人把剑收起,带这人来到万里浮云,请医修诊治。
  *
  入夜时分,所有人都回到秋江八月声。
  被雾非欢一搅和,摇光试中止。本该与阿七他们一决胜负的队伍遇害,这令众人不知所措。
  “少了支队伍,摇光试还会继续吗?”庭院中,阿七抻长双腿躺在长廊上,遥望苍穹中星与月,焦虑开口。
  他身边坐着阮秋荷与钟灵,这两人亦是心忧。
  钟灵道:“若是继续,我想会将原本排在第五的队伍提上来。不过这样也好,总算是能决出胜负。”
  阿七一叹:“根据我对那只死乌鸦的了解,恐怕不会了。”
  “无论是否继续,我们都不会是魁首。”
  身后的门倏然由内而外打开,阮霰的声音传出,音色清冷,便如那寒芒月色。
  “啊?”三人俱是一愣。
  “雾非欢杀的那支队伍,实力并不在你们之上。但他们因我成为雾非欢刀下亡魂,而你们又是为了我出战,所以,我要你们将属于魁首的荣耀,献给那逝去的四人。”阮霰冷静道。
  阿七怔怔抬头:“这样一来,你同南无极老头的交易,不就完不成了吗?”
  阮霰道出两字:“无妨。”
  这个时候,原箫寒出现在庭院一角的梅花树下,低笑开口:“阿七,你别忘了,我也同南无极做了笔交易。无论摇光试上,你们是成是败,我都会带阮霰入岚光岛。”
  阿七惊得从廊上跳起来,瞪大眼望着原箫寒,问:“你们做的是什么交易?”
  “佛曰——不可说。”原箫寒弯眼弧度更甚,说完竖起食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月幽幽,影幽幽,花香浮动,淌成一片迷离夜色。清醒者终将睡去,而沉眠人,总会醒来。
  翌日,瑶台境全境为逝去的六人进行哀悼。如昨日阿七推测,点暮鸦他们果然没有将今次的摇光试继续下去的意思。
  阿七作为做人好累队队长,按照阮霰的意思,当着众人的面,提议让这支逝去的队伍成为本次摇光试魁首,将荣光与名誉献给逝者。
  没有人提出反对,但此举,却是将对流夜台的赞许之声推到高.潮。哀悼过后,无数学子向朱楼递交申请,欲加入星脉。
  当日下午,南无极派人往秋江八月声传讯,让阮霰选个日子,入岚光岛。
  传讯使前脚刚走,原箫寒后脚翻窗入室,坐到阮霰对面的椅子上。这人没说话,只慢慢悠悠泡起茶。
  一壶水由冷而沸,注入盛了半勺茶叶的玉盏,冲出清亮茶汤。阮霰垂眼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茶盏,轻声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同南无极的交易了吧?”
  “其实很简单,你和他的交易,是让流夜台在摇光试中拔得头筹、光耀门楣。我呢,便钻了个空子。”原箫寒弯眼笑着,语气漫不经心。
  “什么空子?”阮霰撩起眼皮。
  原箫寒故意顿了片刻,才道:“我告诉他,我会帮流夜台找回昔日荣光。”
  阮霰轻轻笑出声来。
  他难得没戴面具,这一笑,仿佛是乍现在夜色里的昙华。
  原箫寒看得愣了一下,半眯起眼:“阮小霰……”
  阮霰收起笑意,面无表情打断他:“好了,你可以走了。”
  对面人并不动作,端起茶饮了一口后,还往杯中续水,大有要在此长留的意思。
  “我来此,还有一件事。”原箫寒慢条斯理道。
  “何事?”阮霰不甚明显地蹙了下眉。
  阮霰对面的人抬手支在脸侧,带笑的眼睛瞬也不瞬凝视他,语气有些轻佻,又有些认真:“岚光岛凶险无比,我今日来,打算帮你固魂。”


第四十五章 青山雪落
  阮霰盯着原箫寒看了几息, 冷声道:“独明草药效仍在, 就不麻烦孤月剑主了。”
  这是原箫寒意料之中的回答, 他面不改色, 只道:“霰霰, 你我一同出生入死过多次,何必称呼得如此生分?”
  阮霰挑了下眉,继而低敛眸光, 执起茶盏,轻缓拨动茶盖。今日的茶是原箫寒带来的沱茶, 产自滇地,汤色甚是明亮,映出他的双眼,里头情绪淡极。
  原箫寒笑望着阮霰,从这人细微变化的神情里猜到了想法。
  “因为你不太想叫我的名字。”原箫寒换了只手支在脸侧,慢慢道,“而且你嫌我烦, 还觉得我不怀好意。”
  阮霰不言。
  原箫寒微微眯起眼,朝阮霰凑近几分,“阮小霰,我是很正经地想要为你固魂,并非你想的那样。当然, 如果你期望我对你不正经, 也不是不可以……”声线由郑重渐渐转为漫不经心, 尾音甚至有点飘。
  阮霰搁下茶盏, 力道不轻不重,但撞出的声响足以打断原箫寒的话。
  原箫寒瞬间摆出严肃表情,说起严肃话题:“我打探过,岚光岛上有禁制,绝大多数地方都无法使用元力,入了岛,我们同凡人武者无二。为应付可能发生的险情,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阮霰直视原箫寒眼眸,沉声道:“便劳请阁下炼一些丹药,上次那种就好。”
  对面的人竖起食指,轻轻摇了两下:“炼制丹药极其费时,恐怕来不及。”
  “哦?是吗?”阮霰眼底闪过一抹极深的光芒。
  原箫寒煞有其事地点头:“当然。那药须得炼上七七四十九个时辰。”
  阮霰冷笑:“呵。”
  谁知原箫寒话锋一转,取出一支瓷瓶递过来,笑容讨好:“所以我提前备好了。”
  阮霰:“……”
  他冷冷瞪着对方,不言,更不伸手去接。原箫寒的手在半空悬停半晌,最终选择将瓷瓶放到桌上,轻叹一声,道:“那我就离开了,你不必送。”
  阮霰依旧不说话,盯紧原箫寒,神色不变。
  后者虽说要离开,却没有起身的意思,良久后,他开口:“阮小霰……”
  “有事直说。”阮霰打断他。
  原箫寒便言简意赅了:“我想抱一下你。”
  阮霰斜睨他一眼,表情显然是在说“你是不是有病”。
  “你点燃了永无之灯,神魂便可恢复如初,到时候,我对你就毫无价值可言,你定会舍我而去。你的行踪又那般难寻,找不到你,我与守寡无异,心里难受。”原箫寒垂下眼眸,言语之间,表情有些委屈,似乎真成了个弃妇。
  “我与你是那般关系?”阮霰冷笑。
  “在我心里是。”原箫寒点了下头。
  阮霰没好气“啧”了声,从座椅里起身,振袖打开紧阖的门,送了原箫寒一个“滚”字。
  原箫寒抬头仰视他,惯常勾起的眼尾如今下垂着,眸底闪烁着点点碎光,看上去有些可怜,像条被主人抛弃的犬。
  阮霰挑起半边眉毛,又给了他一个尾音上扬的“嗯”。
  “阮小霰。”原箫寒朝阮霰伸了下手,试图去扯他的袖摆。
  这会儿又像条撒娇的狗。
  阮霰拂袖,熟料下一瞬,原箫寒竟抬手扯了他一把,速度之快、力道之精,完全是毕生武学巅峰水准。阮霰防不胜防跌坐进这人怀里,还来不及反应,下巴尖被咬了一口。
  欣喜着就要跨过门槛的阿七撞见这一幕,当即摔了个狗啃泥。“我去,你们做这种事情前,能不能别开门!”他趴在地上怒吼。
  “我们什么都没做,我和阮小霰的关系很纯粹。”原箫寒冲阿七摊了下手,表情很无辜。
  而阮霰——他已然拔刀,一把长一尺二寸的梅花匕首,就着坐在原箫寒身上的姿势,刃尖点上这人喉结。
  阿七翻身坐起,开始看戏。
  原箫寒仰头看着阮霰。一般来说,这人脸上没有表情,但这会儿被他激怒,整个人冷冰冰的,像是开在雪山里的梅花。
  方才下口有些重,阮霰唇下寸许处多了道牙印。原箫寒一边虚虚环上阮霰的腰,一边想应当再往下一些,咬在这人脖子上,不过开了口,话语却是:“阮阮,我错了。”
  “你叫我什么?”阮霰声音一沉,手指使上了力道,刀尖触碰的皮肤渗出鲜血。
  “春山大人,我错了。”原箫寒不避,甚至是往上抬了下头,方便阮霰用力,他眼底带着笑,声音很轻,语气纵容,“我被美色迷了心窍,一时情难自禁……”
  伴随着原箫寒的话,血沿脖颈的线条往下淌,没入玄紫的衣领,晕成一片深痕。阮霰余光瞥见,不由想起昨日这人一身伤的场景。他眉心微蹙,撤了匕首,从原箫寒身上站起来,冷冷道:“还怪我了?”
  “当然不是,该怪的人自然是我,怪我陷入情网太深,难以自拔。”原箫寒笑道。
  顿了顿,又补充:“也不想拔。”
  匕首在阮霰指尖转出朵花,阮霰扫了原箫寒一眼,“花言巧语。”
  言罢丢了瓶止血散到这人身上,转身步入庭院。
  “找我有什么事?”站定在角落的梅树下,阮霰问跟出来的阿七。
  “走了雾非欢,来了牧溪云。”阿七语气复杂,“不过我听说,他这次来,是想把一些东西交给你。”
  “他在何处?”阮霰问。
  答:“在千卷帘。”
  思量一番,阮霰又道:“等我拿到永无之灯,再去与他一谈。”
  “我去吧,你不必与他亲自见面,我去帮你说清楚。”阿七提议。
  “这样也好。”阮霰点点头。
  阿七突然笑起来,笑容有些暧昧,还有点不怀好意:“那国相大人这边……”
  阮霰眯了眯眼,声音冷下来:“你也想滚?”
  “当然不是。”阿七并不畏惧,摆摆手,转移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去岚光岛啊?”
  “今夜子时。”阮霰道。
  阿七道了声“得叻”,一路小跑回自己房间,开始做准备。
  而实际上,阮霰在亥时便动身,前往岚光岛。
  今夜无月,星辰亦是暗淡,空气里浮动燥热,似乎随时就要落下雨来。海中浪涛翻涌,守岛人南无极仍静坐舟中垂钓,察觉到阮霰到来,他撩起眼皮。
  刹那间,汹涌的波涛以小舟为中轴往两边分开,现出一条向下的阶梯。
  “此为避水珠,可保你在岚光岛上行走无虞。”南无极丢来一物。
  阮霰道了声“多谢”,踏上石阶,快步往下。在他身后,海水迅速合拢。
  光团形态的阿七从阮霰识海飘出来,落地成一条雪白巨犬,它甩甩尾巴,道:“为何要提前来?是为了躲原箫寒吗?”
  阮霰没有使用那颗避水珠,自从他与寒露天刀鞘相融合后,行于水中,便如行在陆地。而阿七,则更不需要此物了,它从小就不怕水。
  听得阿七问话,阮霰面无表情回答:“我的事情,不必处处依靠他人力量。”
  “但他是一大助力,有他在,我们行事会方便许多。”阿七很不同意,晃了晃脑袋,“还是说,主人你仍旧在意上午的事?”
  阮霰懒得搭理。
  “其实啊,经过这几日的观察,我觉得这世上可能只有原箫寒会动摇你的心了,主人。牧溪云是块闷玉,虽然体贴入微,却不懂哄人开心,你们没共同话题,就很无趣。
  雾非欢是个没有理智的缠人精,脑子里只有我杀你你杀我,而且你早就把他逐出师门了,很不待见他。
  所以,只有原箫寒——主人,你肯定没发现,和原箫寒相处的时候,你整个人都很鲜活,会还嘴,会上手怼。他还很迁就你,连你拿刀刺他都不生气。”
  阿七絮絮叨叨说了一路,待到岚光岛出现在眼前时,换来阮霰一句“闭嘴”。
  在沉没前,岚光岛乃是一座悬浮在半空的岛,属于瑶台境星脉。这是一座历史久远的古老岛屿,听闻千年前,岛上曾数次出现过神迹。
  甫一踏入,阮霰便感一阵威严肃穆的气息自八方涌来,而流转周身的元力,因了此陷入沉寂。
  四方阒然无声,又因处于深海,无光可透,漆黑昏惑。阿七从储物项圈里扒拉出一盏灯,阮霰接过,但也只勉勉强强照清了前后三丈。
  “主人,你可以像给马配马具般,给我配一套狗具,这样就能把灯挂在我身上了。”阿七舔舔爪子,低声道。
  阮霰淡淡道:“你不若直接化成人。”
  阿七一脸嫌弃:“做人好麻烦的。”
  一人一狗交谈着行往岚光岛深处。
  “据说曾经的岚光岛,犹如一座花岛。”阿七道,“这里一年四季温暖如春,是以一年四季百花齐放。”
  但如今岚光岛沉没深海许久,景致早与陆上不同,曾经丛生的花与高低错落的树皆腐朽入泥,滋养出一片水生植物。矮木轻缓晃动枝叶,唯独幽暗灯光照不清的远处,伫立的建筑轮廓,静默诉说曾经。
  隔了一会儿,阿七又问,岚光岛如此大,可有什么确定永无之灯位置的方法,熟料话音刚落,便见阮霰提在手上的灯盏忽闪两下,烛火熄灭了去。
  灯盏中燃烧的并非寻常烛火,本不应被水熄灭,阿七立时戒备。眨眼间,便见漫无边际的黑袭来,迅速将他们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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