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为霜[古代架空]——BY:不见子都

作者:不见子都  录入:07-15

  “传闻当年武林大会上奚前辈携雪王笛名动江湖,一曲吹起九天飘雪,可是当真?”谢临又问。
  “我当时不曾亲眼看见,但许多人这样说,想必是真的,”孙如意摩挲着霜皇,“你方才吹奏时,却也不曾落雪。”
  谢临便又吹奏,寒意渐渐自手指下倾斜而出。那股冷意不是扑面而来,更像是悄然深入骨髓,如冬月结霜。
  “火要灭了,”孙如意及时打断了谢临。
  熬煮了两个时辰后,孙如意盛起了药汤,他让谢临端给秦惜,自己却没进去。
  谢临本来要一勺一勺地喂,秦惜推开勺子,自己就着药碗喝了。
  “睡一会,醒来就好了,”谢临擦掉秦惜唇边的褐色药渍,站起身来。
  秦惜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还是要带我去青峰山?”
  秦惜没得到什么回应,又松开了手。他静坐了半晌,躺下去闭上了眼睛。
  谢临这才关上门出去。
  孙如意沐浴完毕,更换好了衣裳,端坐在药房里翻捡药草。他一见到谢临进来,便拿起一个药瓶递过去:“我用五年接好了你的左手筋,此药用于后续涂抹,可除掉伤疤。”
  “所有的伤疤都有用么,”谢临打开来,见是蛋清一般的液体,有淡淡的清香。
  “是,”孙如意又拿出另一个小瓶子来,“……这一种,专治刀伤。”
  “药王这是在托付么,”谢临笑道。他走近孙如意,抬手抚到眼前将白绫拉了下来。
  孙如意脸上毫无惊异之色,他顿了一顿,便低下头去接着翻弄药。
  “你认得我,我却什么都不记得,”谢临收敛了笑意,静静地道,“失忆之症,我不相信药王治不了。”
  孙如意摇头:“失忆症也分许多种,你身上没有能导致失忆的沉疾……我治不了。”
  谢临的眼眸里很冷,语气不缓不急,却有些逼人:“我跟林楹有关系吗?”
  “你何不直接去问她,”孙如意道。
  “那就是有了,”谢临笑了,“还有一个问题,杀害秦惜父母的凶手,我师父有嫌疑吗?”
  “你竟然怀疑你自己的师父?”孙如意皱紧双眉,打量谢临的眼神有些怪异。
  “你要是知道我还曾经对白露为霜有过兴趣,就不会这样问了,”谢临很自然地道,“他是我师父,也不意味着我必须全身心地尊崇他吧……”
  “真是不肖,”孙如意黑了脸,看不惯谢临的言语,直接打断了他。
  “看来师父不是凶手,”谢临了然,“我遵了师命要把秦惜带回武林盟,他不愿意,我也担心万一师父不是好人反而害了他。”
  孙如意一生尊师重道,即便在背后,也不允许旁人说奚为霜半点不好,却不想碰见谢临这样的人,光明正大地向别人打听自己师父是不是坏人,把他救死扶伤的涵养都炸没了。孙如意只想训斥谢临一顿,好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为徒之道。
  “药王究竟是出于什么顾虑,不肯告诉秦惜幕后凶手是谁?”谢临反应极快地挡在孙如意前头开了口。
  孙如意把道德经纶咽回了肚子里。
  “知道了又怎么样,去报仇吗?”孙如意笑了笑,显露出一些斑驳的沧桑,“他还年轻,因为仇恨把一辈子都毁了,不值得。如果师父在,一定希望他平平安安,哪怕窝囊地过活,也比去凶险地送命强。”
  “他已经毁了,”谢临摇头,“小时候侥幸没死被人救走,救他的那个人口口声声说要跟他相依为命,后来骗走心法,又装病脱身。他只顾着要给师父治病,却被有心人引到了楼外楼……长大后见到了救他的那个人,没舍得杀,哪知道人家反过来要置他于死地。”
  “他无数次差点死去,也杀了无数人,”谢临又道,“到底是谁错了呢?”
  孙如意紧闭着眼睛,嘴唇哆嗦着。
  谢临紧紧盯着孙如意:“一朝父母惨死,亡命颠沛,却报仇无门……没有经历过的人,又如何有权利叫他温吞地把血泪咽下去,装作若无其事?”
  “……你们都太年轻了,”孙如意喃喃地道,他睁开眼睛,眼泪顺着脸颊划出痕迹,突然嘴里咳出血来,“如你所说,他是靠着报仇的信念吊着这条命,若是知晓了仇人是谁,必定要飞蛾扑火……又即便他侥幸地报了仇,信念不再,你让他用什么来活下来呢?被仇恨蒙心,是走不长远的啊……”
  解毒的药中有安神的成分,秦惜再醒来时已经过了半日。他睁开眼睛,眼前虚虚实实,白色的人影只是个轮廓,模糊不清。
  “能看见我么?”谢临坐下来,拉住了秦惜的手。
  “你说什么?”秦惜皱眉。
  谢临伸手覆住他的眼睛,贴近了道:“我说,你睡着的时候喊我的名字了。”
  “不可能,”秦惜立刻道。
  谢临松开了手。他没有系着那条白绫,眼睛里有些笑意,像湖水里倒映的花影,乍看恍若虚情假意。
  “孙如意死了,服毒自尽,”谢临迎着秦惜的眼神,“他不肯说你的仇人是谁,并且劝我要让你远离是非仇恨。他一直在愧疚与自责中煎熬,这次救下你,也许是觉得自己赎了罪,算是解脱了。”
  “可笑,”秦惜面无表情。
  谢临把药瓶给秦惜,又道:“一直没有问过,若是有一日大仇得报,你想去哪里呢?”
  “我没有想过。”秦惜沉默片刻,抬头道,“也许我根本活不到报仇那天……最好的结局,也就是跟仇人同归于尽了。”


第71章
  杏岭温暖如春,沿着河流一路行出去,外面仍是寒意料峭,草木瑟瑟,薄冰被河水冲着发出低脆的响声。
  谢临与秦惜并辔而行,两人的影子在冰面上迤逦流转。
  “原来也开春了,”谢临指着岸边一蓬枯草,“我们这么走下去,走得杏花桃花都开了,走完一整个春天,怕是才能到青峰山。”
  两人确实走得不快,秦惜本不想去,所以能慢则慢,谢临也随着他。两人走了大半日,刚刚出杏岭。
  “人人都知道谢公子是个瞎子,居然也能看见春天,”秦惜回敬道。
  谢临跳下马来,他在那丛枯草处弯下腰拨了拨,又直起身来走到秦惜马前:“看。”
  他手里举着一根嫩黄的幼芽,显然是刚刚抽上来的,连一点碧色都不沾。
  秦惜瞥了一眼:“它好不容易长出芽来,又被你掐了。”
  “我看见它觉得心里舒爽,便只想着让你也看一看,所以顾不得其他,”谢临又翻身上马,拉过了秦惜的缰绳,“……要么你跟我同骑?误了时候我又被师父罚鞭子,你却连擦个药都不会。”
  秦惜一把夺过缰绳:“你曾说等我把葵花养到花开,就放我走,还算数吗?”
  ……都现在了,生生死死的边缘也一起走过几回,秦惜居然还想着离开他,谢临的心骤然落了下去。
  “我忘了藏锋山庄有没有葵花,”他坦然自若地道,甚至面上还带着一丝笑意,“别再提什么走不走的。这次尚不知师父有什么打算,但要是我劝他把你关在青峰山,他一定会同意的。”
  秦惜不再看他,语气嘲讽:“我早就知道你说话当不得真。”
  他骂过谢临的次数不少,这话根本算不得重,哪知谢临却突然勒住缰绳,拦在他身前,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说的当不得真?那你记好了,你不是喜欢红色么,总有一天我就叫你穿着红衣……”
  秦惜顺着谢临的话冒出个荒唐的场景,那实在太过荒诞,他甚至有些狼狈地打断了谢临的话:“闭嘴!”
  谢临只冷冷地笑了声。
  “打扰了……两位,”一个声音试探似地插了进来。
  秦惜跟谢临同时面色不善地看了过去。
  一个男子微笑着颔首:“敢问两位是从杏岭出来的么,药王可在?”
  他面目清透英俊,穿着一身玄黑衣衫,袖口处扎着同色的绑带,一手提着一把剑,另一手牵着一匹枣红的骏马。
  秦惜拨了拨马头,恢复了目中无人的状态。
  谢临一瞬间又是一副温润端方的君子模样。他也颔首微笑:“阁下找药王何事呢?”
  “受人所托来看一看,”那人笑道,“我叫颜婴朝。”
  谢临透过白绫打量着眼前的人,片刻后道:“药王过世了,颜公子来得不巧。”
  颜婴朝似是非常惊讶,他顿了顿,又朝谢临与秦惜拱了拱手:“那真是太遗憾了……多谢两位告知。既然如此,我便不去打扰药王安息了。”
  “颜公子自便,”谢临目送着颜婴朝上马离去。
  他刚转头要与秦惜说话,秦惜却纵马往前走。谢临面色乍然转凉,又挥鞭跟上。
  道路上扬起团团尘烟,骏马四蹄如飞,却突然前蹄扬起嘶鸣一声,生生被勒停在了原地。秦惜下了马,攥着缰绳踉跄了一步。
  生死蛊居然被催动了,他深吸了口气,眸中难掩怒色。
  没多久,谢临跟了上来,停在秦惜身边,下了马。
  “你有病吗?”秦惜松开了缰绳,索性站在原地,平息着呼吸。
  他微喘着气,眉头微拧着,脸色微微发白。
  “疼?”谢临走近一步,去握秦惜的手,却被躲开了。谢临盯了秦惜片刻,还是强横地攥住了他的肩膀:“……我一眨眼就看不见你,怕你跑了,只好这样。”
  秦惜气得好半天没说话。
  他狠狠甩开谢临的手,手腕并拢把胳膊伸到谢临面前:“把我绑在马上,能让你安生下来吗?”
  谢临嘴唇动了动,而后笑了,恍若春风拂醉了杨柳:“能。”
  长安道上酒旗招摇,行人三三两两。
  “方才见到的那个颜婴朝,有些可疑,”谢临道,“他与我们素不相识,听了我说的话连去验证的意思都没有,直接便走了。难道你认识他?”
  秦惜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谢临真的用马鞭缚了他的手腕,两条胳膊圈着他的身子挽住了缰绳。两人正共乘一骑。
  “他不问我们是谁,便直接断言我们是从杏岭出来……”谢临思忖道。
  “哟,要给马儿饮些水吗?”老板娘热情地挥了挥手绢。
  谢临抬头,又转向正在酒旗下喝酒的几人:““……我正有此意,但是那几位恐怕会趁机打劫,还是不了。”
  “谢公子说笑了,他们只是七毒门的客人,却不是什么土匪,”老板娘黛眉一挑。
  谢临点头:“我说的没错,他们要打劫我怀里的人,不信你问。”
  一人哈哈大笑着站起来,正是那日夜入藏锋山庄的那个,他冲谢临举了举酒碗:“秦公子不愿意,我们是不会强请的。何况他已经答应了,七毒门只需静候。今日是我门中阿修罗出来解决他的宿敌,我们在此相候。”
  谢临提了提嘴角:“那就告辞了。”
  “谢公子慢走,”那人客客气气地道。
  谢临避之不及,当即离去。
  到了青峰山脚下,谢临才道:“方才我若是没追上你,你先见到七毒门的人,便跟他们走了。”
  秦惜没有动静。
  “上次也是这样,你瞒着我中毒的事,却只要离开藏锋山庄。若是我让你走了,你毒发在半路,”谢临拧过来秦惜的脸,“到时候死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样的姿势让秦惜很不舒服,他脸上的恼怒却慢慢雪落入水一般消失了。
  “……那我下次中毒了告诉你,”秦惜说。
  谢临哑然。
  他能看出来,秦惜确实是认真地在说这句话。
  良久相对无言,谢临叹了口气,把秦惜抱下了马。


第72章
  青峰山大门沉威气派,几个年轻女孩子在一旁打闹,见了谢临都纷纷红着脸打招呼:“谢师兄好……”
  一个男声夹杂其中:“师兄,你终于来了……”
  上官非迎上来,殷殷切切地道:“应该不会马上走了吧?”
  谢临回头,秦惜站在距他三尺远的身后。他伸手抓了秦惜的胳膊,把他扯过来,这才一边往里走一边道:“你做什么了?”
  “我爹,”上官非压低了声音,诺诺地道,“……他听说我跟朱樱认识,大发雷霆地把我抓回去,还请了家法。我刚刚能下地走路,我爹就派人把我送到了这里,说是要师父好好管教我……”
  “朱樱呢,没有来救你么,”谢临道。
  上官非脸色明显地黯淡下来,整个人萎靡不已:“不知道。她说,说……就是跟我玩玩的……”
  谢临手里是秦惜的胳膊,他实在是体会不到上官非的情伤,连个同情的面色都作不出来。
  “也许去了玄心派吧,她垂涎玄心派的大弟子薛听很久了,”秦惜淡淡地接了一句。
  “啊?”上官非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面如菜色,继而喃喃道,“果然她只告诉你心事……”
  “她不是一直垂涎你么,”谢临凉凉地道。
  “……”秦惜顿了下,“重点是薛听吧。”
  上官非失魂落魄地摇头:“什么薛听薛看的,不都好几轮了吗……”
  他说着,蹒跚地走了,背影一阵风能刮倒似的。
  谢临无暇去管上官非,对秦惜低声道:“想从师父那知道当年的事,多少要收敛一下脾气……”
  “恐怕不能,”秦惜的目光冷漠地望向来人。
  谢临转身。
  “回来了,”一个手持禅杖的中年男人正看过来。他身披着白色的袈裟,很有慈眉善目的意味,只不过眼睛里空和寂寥,反显无情。
推书 20234-07-15 :朱衣侯[古代架空]》:晋江2019.07.14完结左临心说,以后我陪你去看这大山大河,这春柳红花,陪你游遍世间所有的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