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不知道钟泊雅想了那样多,他走到菜市场,买了一只老母鸡打算回去给钟泊雅煲一锅汤补补身子,加点冬瓜,又买了茭白。看到新鲜的葡萄,又来了一串。买了一堆的东西等他回到烧饼摊前,钟泊雅人已经不见了。
他沉着脸上前问老板方才那戴着幂笠的男子去了哪里,老板很是热心的告诉他,方才有人来找他,他跟人走了。
薛延脸色说不出好还是不好。
钟泊雅的暗卫绝对不会当街出现找他,那个师爷?不可能,他也是诈了他一诈才知道师爷是他的人的。会是谁呢?
薛延提着东西刚出了市集的城门就被人堵了。
堵他的人一点也不畏惧当街拿人会惹官司,一个个手提大刀,连面都没蒙。
薛延脑子里只有几个字——我格你老子的。
要是钟泊雅在这群人手里,但凡让他有半点不好过了,他一定要让他们统统还回来。
那萃着蓝光的刀刺得人眼发疼,薛延躲开第一击,手里的东西给他给扔了出去,那只鸡慌乱中被人砍了一刀,扑腾着扑腾着飞到了一边,一边流着血一边哀叫,叫的薛延都觉得好疼啊。
他今日出门没有带傍身的武器,空手夺了一个人的大刀随手砍了几下,一点也不顺手,但也没得挑了。
从被一群人追着跑到追着这群人跑,他们这些人可算是知道为什么薛延能被封为大陈的战神了。
死去的人要么被劈开了脑袋,要么横腰截断了,没有一具是全尸。
“我弟弟人呢?说出了,饶你们一命!”
薛延拿刀指着被他砍得七零八落的人,一副“再不听话就砍死你们”的凶狠模样。
第32章
然而,人家既然敢当街砍你了,自然也是不会在乎你这么一点威胁的。
那几个人眼看着大势已去,拔腿就跑。薛延一刀扔出去,直插一人的心门,其余人吓得两股战战,跑的速度都降了一级。
薛延施展轻功,不若就追了上去,揪住一人任由其他人跑了。
“说,你们的人把我弟弟带去哪了?”
那人也是个怕死的,“大人饶命!小的真的不知道哇!我们就是个跑腿的啊!”
薛延冷哼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我这就将你扔回罗轩斋,我看你主子会不会一刀宰了你!”
“大人饶命啊!主人他会烹了我的!”
薛延冷着脸将人扔到一边,果然是罗轩斋。
罗轩斋的这位主人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了,这么明目张胆的派人来杀他,是觉得这些人一定能杀了自己还是如何?
正愣神间,一抹白光闪过,那人贼心不死,见薛延想事出神,掏出短刃直插他的心窝,可惜薛延生的人高马大,他竖直了胳膊,挥差了边,只割破了薛延胸前的衣袍。
薛延一脚将人踹出老远,还没走近,这人便呕着血晕了过去。
晕就晕了,他懒得管。
只是钟泊雅跟着谁走了?
如果真的是罗轩斋的人,他为什么会跟着走?钟泊雅不是会受制于人的人,虽然有时候他会让自己看起来处于弱势,但也只是看起来。
他的暗卫去了哪里?
黑铁云骑那群混蛋平日里在哪里鬼混他是不知晓的,只有他放出信号才会来找他。他们之间有通讯的方式,也就不指望他们能找到钟泊雅了。
薛延拎起流尽血的鸡,心想,免了杀鸡的功夫了。
另一边的钟泊雅跟在十四身后,走得不急不缓。他们在一辆马车前停了步伐,十四恭敬的请他上车。
钟泊雅看了一眼宽阔的车厢,踩着木梯上了马车。
车里已有一人,此人歪坐着,一手捏着羽扇轻轻摆动,一手捏着一本书装模作样的看着。见钟泊雅上了车,对他露出一抹见了老友才有的笑容。
“在下马良,公子有礼了。”
钟泊雅嗤笑一声,“马有才的儿子?”
马良显然没料到他对自己这般的了解,一口道出了他的身边,却也不尴尬,笑着看着钟泊雅。
“公子是为圣上做事的人,没想到小人居然能入公子的眼。”
钟泊雅还未接话,马车便动了起来,马良似乎察觉到钟泊雅的不满,于是解释道:“小人也只是为主子办事。主子一向惜才,公子是有才之人,无论在哪朝哪代都该受到敬重。”
钟泊雅眼神一凛,却奈何隔着面纱,马良看不到他的神情。
马良的话不难理解,他的意思是,只要他能为他们所用,日后推了旧制,成了新朝,他就是功臣一枚了。
“小人就是小人,合该眼界也如此短小。”
面对钟泊雅的冷嘲,马良也不恼,他还是噙着那抹笑容,“公子不曾见识过我们的实力,又怎么知道我们不能成大事?”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钟泊雅始终没讲这群人当回事。他能容忍镇南王跳梁小丑一般自导自演这么久,就是有足够的底气在的。
在蛮人提出议和之后,他一直都在注视着江南这一带,他不想外患未除又生内乱,届时内外扰之,大陈说不定撑不过去。如今外患已除,收拾他们几个跳梁小丑而已,他钟泊雅岂会怕?
说来,他也是想见识见识镇南王这么些年攒起来的家当的。如果只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话,真不值得他亲自走一趟了。
“公子,我们拭目以待。”马良见他没有说话,便认为他开始动摇了。
想来他在钟泊雅的手上也过得不好吧?钟泊雅那施虐的性子,不高兴了便要杀人,谁能受得住?他们这些门客也早就想过起义的由头了。
钟泊雅继位以来,性格残暴,残害忠良,不分青红皂白,苛政猛如虎,自然要重新规整才能绵延大陈的寿数。
钟泊雅被这表面看起来豪华,实则颠的厉害的马车震得头昏昏,吃下去的早膳也在他的胃里晃动,不消片刻,吐了马良一马车。
钟泊雅站在路边垂着伞,看着马良颜色暗沉的叫小二去买新马车,有点想笑。
被你的马车颠吐的人是我,怪我咯?
钟泊雅打着伞看着天边飞起的一只黑色的鸟儿,神色平静。
从他们找上门的时刻,钟泊雅便示意暗卫不要跟随了。
他手上没有刀剑,唯一算得上的便是头上的一根玉簪。
反正薛延能找到他的,他骄傲的想。
没有谁能胜过大陈的战神了。
钟泊雅前半生都在平京过活,从未见过那样大的船。如平地高楼,船大的将整个罗轩斋搬到了上面。歌舞升平,换了个地方更有风味了。
钟泊雅踩着踏板,垂着头,身边的人熙熙攘攘,皆为财色聚,皆为财色散。
“马公子!你这是得了什么新的妙人吗?连面都不舍得露了?”
马良笑笑,道:“何公子慎言!”
何公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讪讪的闭上了嘴,转身走了。
钟泊雅看着这绫罗绡段,不免有些怅惘。他烧了一栋罗轩斋,还有一个罗轩斋。
这次的这个更加的富丽堂皇,令人咋舌。
他是个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的皇帝,从他上位后,国库都扣扣巴巴的。他的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所以宫宴能省的不必要的开支皆省了。
他虽然是个皇帝,却像个后宅老妇一样,为了省出点买米钱,拿着算盘敲敲打打。只不过他的宅院是整个天下,他的买米钱是前线将士的军饷。
他从不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得有过尊贵,也不曾觉得自己这个皇帝有多居高临下。所以他也不曾真正的享乐过那些皇帝的荒唐生活。
不曾想,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人过得比他这个皇帝还要潇洒快活,还要恣意生平。
真真是叫人嫉妒。
叫他这个大陈的皇帝嫉妒的恨不得抄了九族。
第33章
马良带着钟泊雅穿过喧嚣的甲板走进船舱,守在门口的龟公见到马良恭敬的让开了路,马良似乎很受用这种恭敬,颇为骄傲的扬了扬自己的头颅。
钟泊雅随着他走进一处厢房,厢房很大,处处都是红绸在晕黄的烛光下旖旎又荡漾。
钟泊雅落下坐,只着了轻纱的侍女鱼贯而入为他布上果盘菜蔬,斟上美酒。
钟泊雅不喜这样的作风,自己如此,对别人的要求亦是如此。如若让他知道,哪个大臣敢这样享乐,他早就让他知道什么是乐极生悲了。
他看着面前精致的食盘,白纱下的唇轻挑。
烧一次是烧,烧两次也是烧,有什么区别呢?
他只坐着,对面的马良早已拿不住寂寞抱着一名侍女开始挑弄,两人如胶如漆的交缠在一起,视钟泊雅于无物。
钟泊雅也视他们于无物般,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奈何两人那毫不遮羞的声音连绵不绝的涌入钟泊雅的耳内。
不知羞耻。
“不知羞耻。”竟有人将钟泊雅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钟泊雅望向来人,此人身仗高挑,从背影看上去确是个正直的人士,可此人穿着轻挑放浪,钟泊雅看着都觉得他袒胸露乳的不适合方才那句正直的不像话的“不知羞耻”。
马良立马放下怀中侍女,起身作揖,“主子。”
钟泊雅这才给这人多了点余光,这人只敞着一件青色袍子,慵懒的迈着步伐从内屋走出来。
衣不蔽体,发冠不整。
“薛公子可是这样想的?”此人声音一下子轻挑了起来,玩世不恭中的下流意味让钟泊雅很是不喜。
你说你若有有料,你敞衣服也便敞了。你这身无二两肉,还一副纵欲过度的肾虚模样,看了真叫人倒胃口。
想到此处,钟泊雅便想起薛延那布满疤痕的血肉身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男人味,刚强有力,那些小倌若是见到了他,必定忍不住的想去扑到他。
“正是。”
箫望轻笑一声,“薛公子入了我罗轩斋的门,还不以真面目示人吗?如此,岂不是失礼了?”说着便要去拂钟泊雅面前的面纱。钟泊雅折扇一展挡了他的手,“不劳你亲自来了,在下能做好这点小事。”说完合上折扇,扇柄挑着白纱将眼前的白纱掀了上去。
箫望着实被他的样貌惊了一下,之前只听闻说,此人怕是与薛延不清不楚的,他想皇帝的人,薛延能做出这等行径真是有罔他战神之名。想来若是此等样貌,他倒也是愿意一试,管他是谁的人呢。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呢?”
“薛钰。”
箫望浅笑着看着他,显然不信他说的是真话,“薛公子,今日我可是诚心诚意的宴请你,你还看不出我的诚意吗?”
“诚意?”钟泊雅冷笑,“诚意是给对你有用的人的,若我不答应,明日岂不是喂鱼的养料了?”
箫望哈哈大笑,直勾勾的看着他,“喂鱼的养料那都是些粗鄙之人,像薛公子这样的姿色怎么能够呢!”说着伸手去挑钟泊雅的下巴,钟泊雅挥扇挡住了他的手,嫌恶的看了眼。
箫望脸上的笑意不减,他喜欢这种表面清高,内里放浪的人。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副美好的皮囊之下是个什么样的灵魂,既然他能委身于薛延,自然也能在他身下承欢。
显然此人毫无自知之明,竟不自量力的和薛延做了比较。
人家大陈的战神往那一杵,无数小姑娘撒着手绢的想要嫁给他,就算不娶,一夜风流也是千金时刻。
“何不先说说你的诚意呢?”钟泊雅挑起一抹浅笑,似是对他的邀约有了点兴趣的模样。
“哦?”箫望撩了撩头发,“你且先说说大陈皇帝让你过来做些什么。让我将底牌给你看之前,你总得让我了解一下你的诚意吧?”
“主子让我跟着他。”
箫望蹙眉,“只是这样?”
“若与镇南王有所牵扯,变杀了他。”
箫望唇边笑意加深,他摩挲着手指头,不知在想写什么,又抬眸看着钟泊雅,“凭你?杀了我们大陈的战神?是他这个战神名不副实,还是你胸有成竹,自有办法?”
“不是我自有办法,是主子自有办法。”说着他将腰间的玉佩取了下来,押到桌上。
箫望望着那块雪白的云纹玉佩,玉是好玉,可惜了上面两道深深刀痕,刻得很有刀法,也能瞧出此人内力不凡。
“黑铁云骑。”他喃喃道,伸手想去拿那玉佩,却被钟泊雅抢先一步收了回来。
“在下的诚意已经给了,不知阁下呢?”
箫望嗤笑一声,拍了拍手,笑道:“我这罗轩斋还不够彰显诚意吗?试问皇帝他能有这么个神仙似的地方吗?各方商人侠客,慕名而来,官员贪色,美人要财。”箫望凝视着钟泊雅的脸,“不知你这美人是想要什么了?”
钟泊雅淡笑,“不多,只一个薛延罢了。”
箫望仰天大笑,“你怕不是被他上出感情来了?别看我这罗轩斋内都是娇嫩的小倌,但壮实的也不是没有,他们的功夫可是几经调教,保管你意犹未尽,欲罢不能!”说道尽头上,“来人,让鸨母带人进来,让我们的贵客挑一挑。”
钟泊雅眼色一沉,却没说什么,脸上笑意不减。
箫望拿出一只空酒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来来来,我们干一杯,今晚夜色正好,是个风花雪月的好时辰,也是个好去处。”
钟泊雅看着先前那杯斟满的酒,酒水因为船身晃荡溢了些出来,举杯饮了这杯酒。
他不觉得箫望会在酒里下毒,其一,他有黑铁云骑的调令,虽然是假的,但箫望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