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理通万理彻,方代月也总算想通闻萧伶来到这里的目的。
商柔是陛下的宠妃,闻萧伶却是多年前便恋慕陛下,甚至为了陛下而迟迟不娶。他一定恨死身为男人却蒙受帝王恩宠多年的商柔,所以才在自己面前羞辱他,让自己也以为商柔是个放/荡的人,好让自己抛弃商柔。
方代月深深地凝视着商柔,柔声道:「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云湘—不,是商柔,我没想到那个伤透你的心的人竟然是陛下。昨夜我实在是太冲动了,不曾想过你身为妃嫔的处境。」
商柔一怔,他呆呆地转头看着方代月。他以为方代月在知道真相之後会立即远离自己,然後向陛下跪地求饶??
他却只是在叹息。
为这样一段不自量力的单相思而叹息,甚至还为了他昨夜的不慎而道歉。
闻萧伶感到怀中的商柔正渐渐平静下来,双眸也泛起希望的光芒。
「方代月??」商柔眼眶一红,低声道:「谢谢你。」
事情并没有按照自己的想像发展—方代月竟然还是把商柔放在心尖上疼爱着,甚至比从前多了几分怜惜。
闻萧伶不怒反笑,他一手按在腰带上—虽然他没有带着那柄横扫千军,饮血无数的九尺长刀,但腰际的长鞭还是足以让他把方代月的头颅像西瓜般狠狠地砸得稀巴烂。
商柔躺在闻萧伶的怀中,当然感到他正准备出手。他立即紧紧地抱着闻萧伶的双手,向方代月大叫道:「跑!」
方代月虽然知道闻萧伶心狠手辣,但还是想不通为何现在还懒洋洋地抱着商柔的闻萧伶会突然对自己不利,只是认真地说道:「闻萧大人,我愿意随您进宫向陛下请罪??」
商柔心里大叫不好,闻萧伶想要的才不是方代月向牧晚馥请罪!他想要的是方代月的命!
「奸夫淫妇,倒是深情款款。」闻萧伶嗤笑一声,他挣开商柔的手,改为捏着商柔的下巴,用力得商柔觉得自己的下巴也要碎裂了。
「可惜我最是讨厌看见伉俪情深,不过嘛,爽快地杀掉你们俩倒是没意思了。」闻萧伶勾唇一笑,似乎想起什麽有趣的事情。
闻萧伶横抱着商柔,轻巧地翻身跳到走廊上。他运起轻功,优雅地跳到墙上,几个起落便远去,只留下了还被封着全身穴道的方代月。
天亮後不久,晨雾还没有消散,赵公公就匆匆地赶到陆府。
现任陆家家主陆萱正在床上跟他前几天刚纳的第十八房侍妾翻云覆雨。这小妾美艳放/荡,主动骑在陆萱身上摇来晃去。陆萱正舒舒服服地享受之际,却听见一阵敲门声。
「今天沐休!」陆萱以为是奴仆催促自己梳洗,便沙哑着声音说道。
「老爷,赵公公在外面候着呢。」
「老赵??」陆萱皱眉,小妾对於陆萱的走神有点不满,便使劲坐下去,陆萱几乎就守不住。
陆萱抱起小妾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大声说道:「老赵怎麽来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赵公公似乎等不及了,他在门外大叫道:「陆大人,昨夜陛下把公子赐给礼部主事方大人,现在陛下要陆大人宣旨把公子接回宫中!陆大人请尽快吧!」
陆萱的满腔情/欲顿时烟消云散,他赤裸裸地从床上坐起来,懵然说道:「哪里来的礼部主事?」
他连忙弯身从床下捡起衣服,忍不住埋怨道:「陛下这是疯了!」
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小妾还想撒娇,陆萱已经扯着那小妾的手,催促道:「快点替我更衣!」
闻萧伶把衣衫不整的商柔抱在怀中,在京城的屋顶上任意地起落,怀中抱着一人对他的行动并没有造成任何困难,他依然衣袂飘飘,青丝飞扬,宛若谪仙。
腾云驾雾使本就衣衫单薄的商柔愈发寒冷,他忍不住叫道:「闻萧伶你疯了吗!」
「你再是胆敢多说一句话,我就从这里把你丢下去,保证你会摔得支离破碎,连陛下也认不出你的尸体。」闻萧伶轻轻地落在某幢三层高的红砖小楼上,笑吟吟地说道。
商柔微微转头往外面看,看得他心中发凉—这种高度一定可以让他摔死。
虽然闻萧伶看似已经收起怒气,但商柔知道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绝对可以狠下心肠把自己高高地摔下去—
他当年曾经硬闯後宫,几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虐杀,让自己作了半年的恶梦。
自己势孤力弱,的确不能过於招惹闻萧伶。只要留得这条性命,总会有办法的。
「你打算带我去哪里?」商柔把衣襟拢好,勉强保持冷静地说道。
「当然是带你去玩啊。」闻萧伶弯起眼角,甜丝丝地笑道:「义兄抛弃你了,我这个义弟自然得好好照顾小嫂子。」
商柔刚刚想开口说话,闻萧伶已经施展轻功,彷佛是为了吓倒商柔,他刻意愈跳愈高。甚至还跃到城楼的尖顶,恍若凌波仙子,任由春风拂脸。
二人身处於茫茫云海之中。前无古人,後无来者,身下尽是云蒸霞蔚,的确蔚为壮观。
春雾凄迷,袅袅地缭绕着城楼。闻萧伶远远眺望,隐约可见远方的玉楼金殿,犹如人间仙境。
想起那个居於深宫的人间绝色,闻萧伶的眼神不禁变得柔和,他低头向商柔笑道:「可惜今天有点薄雾,看得不够远。」
闻萧伶如愿地看见商柔脸色苍白。
其实商柔不畏高,以前陆萱抱着他逃出皇宫时,他也不太害怕脚下的高度,但闻萧伶毕竟喜怒莫测,加上这胆大包天的男人现在几乎就是一脚站在尖顶上,雾气早就把尖顶吞噬,他如同凭空站着,商柔只觉得自己会随时都会掉下来,不自觉胆怯地抓着闻萧伶的衣襟,埋首在他的怀中,根本无心观赏风光。
「现在倒是小鸟依人嘛。」闻萧伶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还捏了捏商柔的脸颊。他带着淡香的柔软乌发拂落在商柔脸上,商柔却是甚至不敢拨开他的头发。
闻萧伶玩腻了才轻飘飘地跃下城楼,又绕了京城跳跃了大半圈,直到商柔被摇晃得几乎吐出来,闻萧伶总算来到他常来的妓院赏月楼前。
一旦回到大街上,商柔就感到全身都是湿漉漉的,应该是雾气全都在肌肤衣衫上凝结成水。他有点着凉,不禁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闻萧伶的发梢也沾着水珠,一双墨眸被水洗过似的清亮明媚。他似笑非笑地低头看了商柔一眼,然後大步踏进门扉半掩的赏月楼里。
现在还是早晨,赏月楼刚刚关门不久,但老鸨看见闻萧伶熟悉的身影,当然是上前陪笑着说道:「现在还早呢,闻萧大人怎麽来了?」
她刚刚开口就看见闻萧伶怀抱一人—竟然是个男人。举世皆知闻萧大人恋慕陛下,但他平日宠爱的都是些万里挑一的美艳女子,不知为何今天竟然看上一个普通的男人。
「帮帮我??」商柔还没有说完,闻萧伶就笑眯眯地吩咐道:「不许让任何人进来。一个人进来,我就割断你的一根指头。」
闻萧伶看起来像开玩笑,但老鸨知道他是认真的。
他上次跟陆萱在这里争风吃醋,曾搁下狠话说谁敢劝架就割掉谁的舌头—最後那个上前劝架的歌姬就这样被割掉舌头,失去赖以维生的技艺,幸好陆萱之後给她赎身,让她在陆家侍候。
闻萧伶随手丢出一块银锭给老鸨,一个起落便掠上楼梯。老鸨捧着份量不轻的银锭,心想这闻萧大人虽然高傲任性,却不屑干出强抢民女这种事情。反正大部分女人见到他都走不动路了,更别说拒绝他的示好。
所以,闻萧大人怀中那个似乎是被逼的男人到底是什麽大人物?
闻萧伶来到走廊尽头的天字一号房的房门前。他用力踹门进去,向床上那两个相拥而眠的妓/女和恩客走去,愉快地笑道:「你们可以自己滚出去,或者是我把你们从窗口扔下去。」
那个恩客倒是有点眼力,认得出眼前那个邪魅俊美的男人正是治儿夜啼,闻风丧胆的闻萧伶,便忙不迭滚下床,几乎都衣服都忘了穿上,连那个妓/女都顾不上,连忙跌爬着离开/房间。
那个妓/女当然认得出闻萧伶是妓院里的熟客,来不及行礼便抱着被子跑走了,还顺度关上门。
闻萧伶用力把商柔丢到床上,只草草挽起的长发便顺势散落在床铺上。幸好床铺柔软,商柔总不至於摔伤,但他刚刚着凉了,不禁蜷缩着,全身轻轻发抖。
商柔刚想坐起来,闻萧伶已经双手按在商柔的两侧,膝盖撑到商柔的双腿之间。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商柔,愉悦地笑道:「冷荤结束,是时候来些热菜了。」
他一手按在商柔的衣襟上,在商柔的耳边一字字地道:「既然我给钱了,那就请你开始好好地侍候我吧。」
陆萱和赵公公急急地赶到方府。如非赵公公不会武功,陆萱几乎想使用轻功了。
虽然陆萱知道牧晚馥又跟商柔闹别扭,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便在路上向赵公公问起细节。
「老奴不敢说,待会陆大人你问问方大人吧。」赵公公叹道:「陛下整夜都在留云宫的寝殿里,一直都没有休息,一到了打开宫门的时份,他就马上命老奴传旨把公子接回来。」
「他可以反悔的!」陆萱大叫道。
「君无戏言。」赵公公叹道:「幸好陛下话里留了馀地,只说了是一夜,要不然??」
陆萱瞧了赵公公一眼,完全明白赵公公的言下之意。
要不然牧晚馥会找个方法把方代月处理掉,然後在不违反君王一诺的情况下,把商柔接回宫中—虽然现在方代月能够活过明天的可能性也不高。
陆萱却还是快要气死了,他脱口而出地道:「这种时候了还什麽君无戏言,他的脑子是进水了吗!」
赵公公看着陆萱长大,陆萱跟他也很熟稔,现在陆萱气急败坏至极,竟然当着赵公公的面前就骂起牧晚馥了。
虽然赵公公吓了一跳,却又感到有点熟悉。曾几何时,当陆大人还不是陆大人时,他就是这种性子的。
二人穿过弯曲迂回的小巷,总算来到方府前。
闻萧伶刚刚把商柔带走不久。他隔空封着方代月的穴道,又没有用上十成功力,所以穴道过了一阵子便解开了。
虽然方代月明知闻萧伶已经带着商柔跑到不知何方,却还是呆呆地站在大门的木棉树下,彷佛在等候着商柔归来。
然而方代月等到的却是昨夜曾匆匆见过一面的陆萱和赵公公。
陆萱先扯着方代月的衣襟,有点嫌弃地地说道:「你就是方代月?」
他挑剔地上下打量方代月几眼,像是无法相信这个少年竟然斗胆跟金銮殿上的天子抢夺情人—这榜眼该不会是买回来的吧?
商柔好歹是尝过山珍海味的,牧晚馥风华绝代,合和公主的举止也是大方娴雅,怎麽他现在竟然挑上了这愣头愣脑的书呆子?
「我是方代月,这位是陆??陆大人?」陆萱认不出方代月,方代月却当然认得出京城最位高权重的陆家家主,毕竟陆萱昨天也有来到琼林宴里。
「商柔呢?」陆萱可没有心思跟方代月寒暄,他狠狠地把方代月按在墙上,方代月的後脑痛得晕头转向。
赵公公本来想要阻止,但他知道陆萱平日和气,可是那少爷脾气一上来却是谁都阻止不住,唯有在一旁乾着急。
当然,赵公公心里不无一点点的幸灾乐祸—公子是陛下放在心尖上疼爱的人,这哪里来的小屁孩竟然胆敢在老虎头上拔毛,是应该接受一些教训。
五十七
「商柔……被闻萧大人……带走了……」方代月的眼珠一转,他立即急急地道:「陆大人,你可以去救他吗?」
「闻萧伶!」陆萱一字字咬牙切齿地叫出闻萧伶的名字。他紧握着拳头,拳头格格作响,然後转身向赵公公道:「你马上回宫把此事禀告陛下,闻萧伶就交给我收拾。」
他又向身边的随从大吼道:「还愣在这里干什麽!马上去找闻萧伶!」
方代月当然也急着去找商柔,陆萱却像提起小鸡般轻易地把方代月提起来,一脚踹开半掩的大门,把方代月摔到大门後的草地上,然後一脚狠狠地踩在他的胸口上,阴沉地说道:「你到底跟商柔是什麽关系?昨夜发生什麽事了?」
其实方代月也很迷惑,为什麽一向玩世不恭的陆大人会为了商柔而勃然大怒?大家都知道陛下和陆家面和心不和,为什麽陆大人会为了陛下的爱妾而大动肝火?
但方代月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陆萱此刻杀气腾腾,自己最好还是别再火上加油,唯有先把自己和商柔相识的经过一一说出来。
方代月和陆萱还在说话之际,闻萧伶和商柔之间的冲突却已经是如箭在弦,不得不发。
商柔知道闻萧伶这次不会轻易放过他,牧晚馥既然已经把自己送出去了,自己是不用指望他了,只希望方代月会把闻萧伶掳走他一事告诉陆萱,但他不知道自己跟陆萱是相识,估计他根本不懂得去找陆萱……
「别想了,没有人会来找你的。」闻萧伶伸手轻轻托起商柔的下巴,勾起唇角笑道:「陛下终於抛弃你了,我说过我会来报仇的。」
闻萧伶一手扯下商柔的腰带,把他的双手高高地举起来,熟练俐落地以腰带把他的双腕绑在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