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日宫宴,越儿夹了两筷子的松鼠桂鱼,下次要告诉小厨房多准备些。
- 今日终于在御花园等到越儿,他跳到湖中却说在寻我,但我心中还是欢喜的。
……
- 今日,我借着酒劲儿,吻了他。
泛黄的线装本上,从头到尾,写着时予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第31章 我在等你
162. 想起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心事,我重新看向轮椅上风姿绰约的那人,雾气氤氲的眉眼,好看的令人心惊。似乎比在军营那时瘦了些,脸颊两侧有些凹陷。
“既然这样。”我把怀里的包裹拿出来,嘭的一下扔在桌子上。包着的白色绸布散开,露出通体幽绿的玉玺。
“玉玺还你,这皇帝谁爱做谁做。”我不管不顾的将玉玺塞进他的怀里,气势汹汹的瞪他,我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只觉得满心满腹的火没地发撒。
四哥低头瞧了一眼怀里的玉玺,细白的手指在上面拂了几下便搁随意搁到一旁。他抬起手,轻轻攥住我的袖口,细细摩挲,眉头轻蹙。
“怎么湿着衣服来的?”
我一直悬着无处安放的心突然落地了,不再去探究掩在他眼中的虚虚实实,我早该知道,我不是四哥的对手。
他太了解我,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也能恰好戳痛我心尖上的**。
163. 屋外还有雨水在淌,屋内燃着的炉火上放着药罐,溢出的苦味儿蹿到我的鼻间。我背对着四哥坐在椅子上,他的手指绕上我的发,用帕子一点点擦干我的发尾。
“你不该娶刘玉芝。”四哥手上的动作一滞,我接着道:“我会伤心。”
他似乎叹了口气,将我脑后的湿发捋到一边,我不知他想做什么,刚打算回头去看。柔软湿润的触感骤然落在我的后颈,温热的鼻息喷在我的肌肤,我缩了缩脖子。
“我之前也没有喜欢过谁,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好的。”他一面说,一面褪下我半湿的外袍。
“只想着把最好的都给你。”他掩着衣袖轻轻咳嗽了两声,我有些着急的回过头,对上四哥敛着春水的狐狸眼。
我扯着他的衣衫,似乎从他苍白的脸上,看透了他沉着多年的心绪。
“四哥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
他嘴角噙着笑,手指轻轻勾上我的小指,一阵酥麻从指尖蹿到了头顶。四哥低低的唔了一声,抬手抚上我的眉眼。
“好。”
164. 我从未觉得四哥如此难缠,我端着碗吹开浮在上面的药渣,又小心翼翼的送到他嘴边,可这人竟偏过头去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的坚持不懈都用到这些地方了,四哥越是不喝我越是来劲,后来干脆迈开腿骑在他身上,拿出一国之君的气势,趾高气扬的举着药碗。
四哥眨了眨眼,他接过药碗面不改色的抬手灌下,另一只手却不知不觉的抚上我的侧腰。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绯红顿时蹿上了耳尖,我有些窘迫的清了清嗓子,端着碗便要从他身上下来。
身下人突然将我揽在怀里,我胳膊高举着不敢动,生怕碗里的药渣洒在四哥身上。他的头埋在我的肩窝,嘴里含含糊糊的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165. 那药约莫有助眠的功效,我瞧着四哥上下打架的眼皮不禁发笑,将他扶到榻上没一会儿,便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我随意将脑后的黑发束起,推开门离开。
几乎是推开门的一瞬间,我瞧见了我寻许久的栖枝。
他站在石子路的中间,穿着我第一日见他时的那件衣服,这次他没再对我冷嘲热讽,他向我走来,衣袖上沾着风雨。
“等你好久了。”
“你去哪儿了?”我抚平了领口上的褶皱,“我才是寻了你好久。”
栖枝垂眸拉起我的手,十分自然的牵着我向前走。栖枝从未对我如此,我一时间也忘了松手,上前了几步有些狐疑的开口。
“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他伸出手撇开我挡在我头顶的柳枝,侧目瞥了我一眼。
“你是我见过的最不稳重的皇帝,话太多了。”
我被噎了一下,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反驳,满脑子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憋的一肚子火不知道如何发泄,瞧见前方满是积水的水坑,我猛地一脚踩下去。
栖枝似乎早就知道我会如此,他一个闪身躲过,反而我自己被溅的满身都是。他抬起手,拇指擦过我脸颊上的污水。
“蠢死了。”
第32章 别忘了我
166. 这种不伤人却害己的事儿我决定还是少做为好,于是我任由栖枝牵着我一步步往前走,一路上他一句话不说,我路上好几次想搭话却都忍了下来。
栖枝说的对,皇帝还是稳重些好。
这种稳重没持续多久,当我与栖枝并肩站在塔楼下的时候,我有些纳闷,眨了两下眼,“来这儿做什么……”我话只说了半句,另外半句便消失在风中。
当我回过神时,我已经稳稳的落在了塔顶。栖枝松开环在我腰间的手,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两条腿在空中荡悠。我为了不落面子,咳嗽了两声后也学着他落座,可腿却怎么也伸不出去。
“栖枝,你不会是来跟我同归于尽的吧。”
“你瞧那边。”
我顺着他的目光往远处看,绯红盈满了檐瓦与山间,所到之处满是燃着红光的灯笼。
“想带你看这种景色。”
167. 再过几日便是上元节,最近宫里也在布置,但大红灯笼却还没挂上,没想到宫外居然已经是这般景色。我从未在如此高的地方看过夜景,这会儿也不顾上害怕,伸长了脖子往远处瞧。
身侧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递给我,我接过后想也不想便猛灌了一口,辣的我直咳嗽。
栖枝似乎看了我好久,他双臂撑在身后,慢悠悠回过头:“你能活这么久还真是稀罕。”
“谁给的东西都敢吃。”
栖枝的冷嘲热讽我早就习以为常,如今他这不冷不热的几句话我丝毫没有感觉,我笑嘻嘻的将酒壶还给他,支着下巴看着远处缓缓升空的孔明灯。
景色虽美,但一阵阵刮来的冷风却让我牙关直打颤,正当我打算离开时,身旁人突然偏过头,一瞬不瞬的看我。
“你还欠我一个愿望。”
我转过头,盯着他鼻尖小巧的黑痣,点了点头:“我记着呢。”
他倏地低头笑了笑,我以前从未见栖枝如此笑过,眸中似乎融了一汪春水,带着炽烈的温柔。映着火红的光,我才发现他的脸颊边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168. “你要我现在兑现吗?”
他细长的手指拨弄着瓦片,过了好一会儿才弯着唇角摇摇头。
“明日吧。”
栖枝的眼眶被暗夜里的绯色映的猩红,我回过头,突然瞧见头顶上的月亮,漾着动人心魄的银白。
“今晚的月色真美。”
深夜的冷风吹得我头脑发昏,我突然觉得神志有些不清明,只觉得朦胧间有人抚上我的眉眼,淡淡的应了一声。
169. 这一晚我睡得十分不安稳,我这人太小气,心里一直思忖着栖枝要问我要什么东西,若是太贵重的我该怎么糊弄过去才好。明明躺在软塌上应该十分惬意,但我却莫名浑身酸痛,仿佛还有什么东西抵在我颈边。
我半眯着眼,但面前的场景却让我困意全无。
身穿甲胄手持长剑的侍卫密密麻麻的站在不远处,他们一个个面如土色,一副随时要冲上来的模样,但又好像一步也不敢迈。我稍稍动了动脑袋,却觉得颈边一阵刺骨的寒意。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他们不敢动了,因为有人正拿着匕首抵在我喉间。
身后人似乎发现我醒了,握着匕首的手腕颤了颤,他凑在我耳边轻声道:“睡得可好?”
是栖枝。
170. 我一度觉得自己在梦中,要不是身处悬崖边的恐惧太过强烈,我约莫着还会大笑两声。倒不是我胆子大,而是这场景实在让人恍惚。昨日他带我去塔顶看灯笼,与我说些不重要的心事,还和我共饮一壶酒……
我呼吸一滞,如潮水般的涌来记忆渐渐清晰,栖枝昨日好像没喝那酒。
前方领兵的将军似乎发现我醒了,他冲我一拱手,中气十足的喊道:“皇上恕微臣救驾来迟!栖枝你这反贼还不快束手就擒!”
“若是皇上被伤半分,你也绝不要肖想活着离开!”
身后人倏地低笑两声,他凑在我耳边,嗓音喑哑:“真是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
“你瞧他这话说的多蠢。”
崖边的风吹起栖枝的衣摆,风沙迷了我的眼,我想伸手去揉,可脖颈旁的刀刃逼的我一动不敢动。双方僵持了不知多久,直到我听见身后人浅淡的叹息,扣在我肩头的力气突然松了许多。
“时予会对你好的。”
心头似乎裂开了缝,从沟壑中生出细密的不安与慌乱,我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的颤抖。我想攀上他的手臂,但栖枝是习武之人,他的动作比我快上许多。
他一个闪身出现在我面前,手里的匕首高举在空中却未落下。我瞧见在他身后如密雨般袭来的剑羽,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想拉开他,可栖枝一动不动,他眼梢含春,唇角漾着动人的风情。手中的刀刃突然落下,明明是朝着我的心口,可最后却是偏了位置,直直的插在我的肩头。
无数利箭对准他的脊背,他似乎对我说了些什么,但崖边的风将他的声音吹散了,我没听清。
温热的液体溅到我的眼皮上,皓色的长衫上漫出星星点点的血色,我看着他的身子一点点低下去,最后倒在我的脚边。我这人娇气,可如今我肩头洇着血,但却一点儿感觉不到疼。不远处的将领见乱贼倒地,长剑入鞘向我跑来,我瞧着他离我越来越近,沾着泥点的长靴踏上我脚边人的身体,染上了个乌黑的脚印。
171. 栖枝爱干净,白衫弄脏了是要生气的。
我想这么说,但张着嘴却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我看着随后跟上的侍卫扯着他的脚踝向后拖,全然不顾地上的沙粒与碎石,这确实是处理乱臣贼子尸体的法子。大概因得肩上的刺痛,我眼神也变得清楚了些,一眼便瞧见浸在血泊里的玩意儿。
是从栖枝怀里掉出来的,原本的颜色已经看不出来,但依稀能辨认出是块木雕。是那日我还没做完,就被他一把抢走的木雕。
172. 耳边的风簌簌作响,我好像突然知道了他倒下的那一刻说的是什么了。他眉眼温柔,笑着对我说:
别忘了我。
第33章 我太想再见他一面了
173. 之后发生的什么事儿我都不大清楚,只觉得从耳尖到脚趾,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烫的难以忍受。身侧的软塌陷下去一块,有人坐在我身旁,冰凉的指尖抚上我的眉尾,一寸寸往下,最后停在我的脖颈。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伸出手替我拢了拢被子,便再没有动作。直到傍晚,我渐渐有了意识,才发觉自己有多狼狈。肩上缠着厚厚的布条,嘴唇早已干裂,鼻息间满是血腥味。我掀了掀眼皮,屋内早已燃上了烛火,晃着亮光,但我却未感到刺眼。
轮椅上的那人不知在我床边坐了多久,他逆着烛光,在我的脸上投下大片阴影。
往常总是盈着笑意的眼中满是无奈和彷徨,直到与我四目相对。他挺直的背脊突然垮了下来,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握成拳,又慢慢松开。他用手掩着面,似是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醒了,不然我就要疯了。”
174. 那时候我才知道,许多事只需要一晚便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想到太后居然起了谋逆之心。”
“唉,四王爷也真是可怜,亲手给自己母妃上枷的感觉,一定不好受。”
我还没睁开眼,便听见了这两句话,他们许是觉得我没醒,那些闲言碎语便一股脑的倒了出来。门外木轮的响声越来越近,屋里的太监顿时噤了声,低着脑袋专心弄着手里的活。乌木轮子停在我床边,他掀开的锦被,瞧了瞧我的肩头才放下心。
“要吃些什么吗。”
“让他们都出去。”嗓音的嘶哑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像是多年未曾开过口的老妪,夹杂着令人不悦的粗糙。
175. 小太监猫着腰退了出去,屋内只剩我与四哥,我强忍着肩上的痛,支着胳膊坐起来。对上四哥眼下的乌青,哪怕我嘴角干裂,但我依然冲他笑了笑。
“四哥是知道的,对不对?”
176. 手中的热茶冒着腾腾热气,他将杯子递给我,倏然低下头笑笑。
“他果然是把烂摊子都丢给我收拾了。”
时予想起那日的事,不禁觉得好笑。栖枝站在他房中,眼中的厌烦与杀意毫不掩饰,甚至露出了藏在袖口的刀刃,闪着寒光。时予放下手中的书,挑眉看他。
“你都知道了。”栖枝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不露一丝端倪。
“培养多年的杀手,居然会将尸体埋在院子里,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时予一边说一边沏茶,狭长的眼微眯,掩住眸中的思忖。他早觉得栖枝不对劲,那日只是随便去越儿宫中查一查,没想到在后花园的林地里找出数十具尸体。除却喉间的一道血痕,再无伤口,干净利落。
他顾不得朝中动乱,当晚便寻了马车一路不停赶到边境,他满心恐惧,生怕会看见满身污血的时越。可当他瞧见栖枝把时越压在身下的时候,他明明嫉妒的头脑发昏,但却还是松了口气,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