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引走了宋菽的注意力。
经过一番谈判,最终望海楼以一文四个的价钱,订到每日五百个豆沙馒头,又慷慨地给出自己的红豆货源,答应以后来取馒头时替宋菽把他的红豆也送来。
宋菽非常满意这笔交易,与李管事又谈了几句,才起身送客。
送之前,他忽然又想起刚才的疑问,便顺口问了一句。李管事没有直接见到那人,只听底下人提过,回忆了下说:“似乎是个十多岁的小郎君,不太爱说话,我的人问了好几遍才弄懂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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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桶金
十多岁,不爱说话,男的,知道宋菽要卖豆沙馒头。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是宋阿南。
但是宋阿南去搞宣传,这什么玄幻剧本?
宋菽冲去馒头作坊,宋阿南正揉面,他赤着双臂,结实的肌肉线条随着揉面的动作起起伏伏。
“你去望海楼了?”宋菽问。
宋阿南停下,点头。
“那些人也是你叫的?”宋菽又问。
这事情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宋阿南想了想说:“不全是。”
宋菽:“还有谁?”
宋阿南:“郭大哥。”
宋菽:“你让他帮忙的?”
宋阿南点头。
他点完头,下巴停在比平时略高的位置,总是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居然向两边翘了起来。
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大字:表扬我。
宋菽:……
宋菽:“我本来没打算宣扬的。”
宋阿南:……
他的笑,僵住了。
怎么会这样?
豆油坊刚开那几日,来买的人少,这人天天晚上睡不踏实,算账都是紧皱着眉。后来豆油坊生意好转,蚕丝被坊也起来了,他翻账本时都是吹着口哨的。
豆沙馒头快出来那会儿,他一点动作都没有,宋阿南觉得,如果馒头卖得不好,他肯定又睡不踏实了,这才去县里转了一圈,尽力替他宣传。
今天一看,豆沙馒头果然卖得很好。
但他居然不高兴么?
宋阿南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左手食指与拇指不停搓揉着一小团面。
宋菽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宋阿南,像一头收起利爪的小狼崽,终于主动对投喂了他许久的人示好,却没有得到预期中的表扬,不安与惶惑都写在脸上。
“但你能这样做,我很高兴。”宋菽又说。
宋阿南心里一热,宋菽笑了,比他看账本时还灿烂几分,他也想跟着笑,可就听宋菽道:“但是你应该事先跟我商量,不过也不怪你,毕竟馒头作坊的运营情况你不清楚。这样,为了让你更清楚状况,我有一个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
宋阿南:???
与望海楼签下契约后,豆沙馒头的需求飙升,馒头坊原本的人手早已不够。而这之后宋菽还有做菜馒头、花卷馒头、肉馒头的打算。
这些方子他并不打算藏私,可即使教给了村里人,也架不住买家越来越多,他的人手还是不够。
宋菽拍拍宋阿南的肩:“我打算给馒头作坊添些人手,再找一个管事的。本来还不知道该选谁,现在看来,你就挺好。”
宋菽露出两个小酒窝,一脸“我看好你,好好干”的表情。
宋阿南:……
他比较想回去种地。
宋家的地现在完全不用操心,郭老大那伙人感激宋菽,他们自发组织了一下,每天轮流去宋家的地里干活,把那一片一片的粟米地照顾得妥妥当当。
不仅程二娘和三娘不用下地,连宋阿南都彻底腾出了手。
“就这么着了,我明儿就召集他们说这个事。”宋菽哼着小曲,满意地走了。
宋阿南呆在原地,他似乎主动挖坑把自己埋了。
馒头作坊的事情又多又杂,每天什么时候开工,什么时候换班,要定多少材料,每批食材多少钱,从哪里买,什么时候要,事无巨细,连做工的人伤了手臂都得管。
上次,他亲眼瞧见他们馒头坊一个小娘子做工时摔伤了手臂,宋菽还亲自陪着去瞧了大夫。
现在宋菽一撂挑子,事情就全落到了他头上,以后都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潇潇洒洒揉面团了。
也许有很多人上赶着要当这管事,但宋阿南觉得,这买卖亏得很。
宋菽宣布这件事时,正是大中午。
他说有事宣布,馒头作坊的几人端着碗,边吃边聚在一起听。
施大嫂见宋菽带来两个本村的小娘子,猜测是新雇来帮忙的,这没什么好说,大家和和气气地互相认识一番,本也是一村的,并不算陌生。
接着,却听他道:“近日大家也见到了,这馒头坊、豆油坊、蚕丝被坊,还有县城的棕绑床坊都忙,我实在分身乏术,豆油坊已经逐渐交予了郭大哥管事,而今天起馒头坊也将交给阿南。”宋菽又说了一番勉励宋阿南和大家的话,施大嫂全没有听进去,另外几人也都半张着嘴,和她一样惊讶。
倒不是大家对宋阿南有意见,相反,他干活勤快,从不因自己是宋菽名义上的弟弟就躲懒,行事也低调得很,不熟悉宋家的人都以为他只是个普通工人。
不光馒头坊,豆油坊、蚕丝被坊的人都对宋阿南印象很好,觉得是个沉默、干活麻利的小伙子,甚至有人还动了心思,想给自家闺女说亲。
然而会干活的人,却不见得能当管事。
就宋阿南这样平时闷声不吭,关键时候也只说三两字的人,要怎么管理作坊?
几个在馒头坊做久了的工人,多少有些不放心,有人想去提醒,有人想看笑话,可宋阿南波澜不惊,真的像模像样地当起了管事,每日安排人手,进食材,卖馒头。话虽少,但颇有章法。
馒头坊如今跟豆油坊在一处,每天进进出出的人流众多,施大嫂他们光是要维持秩序就颇费功夫,还得时刻紧醒着,不能被人乘乱钻了空子。
宋阿南管了几天事,不知哪里搞来一堆木料,敲敲打打一番,在卖馒头和油的长木桌前,拦出一道曲折的小路来,入口在进门的右半边,然后打了个折,引到桌子前,买完刚好从另一侧离开。这条道仅供一人通过,若是顺着它一个个人排着队买,这作坊里的确不会再乱哄哄的了。
栏杆弄好第一天,六娘在门口挨个提醒大家,进门走右边,出门走左边。大部分人都很规矩,但总有一两个刺头。
一个从隔壁村来买馒头的就死活不肯排队,嚷嚷着时辰不早了,自己得赶紧买了走,一定要走左侧,还推了六娘一把。
他咋咋唬唬冲进来,还没靠近卖馒头的长桌,就被一拳怼脸上,立刻青了一片。
“排队。”宋阿南冷冷甩下两个字。
众人瞧着那人青紫的眼圈,再也没敢有异议的。这一天的馒头豆油坊,格外安静有秩序。
施大嫂松了一口气,由衷开始喜欢宋菽的这个决定。
他们每天卖馒头,这些人吵吵嚷嚷又不愿排队,自己必要扯着嗓子大喊才能听见,一天下来,嗓子都哑了。
宋阿南的这东西一搞,又当众杀鸡敬猴,来作坊的人都晓得要排队了,小偷小摸的也几乎绝了迹。
当了管事的宋阿南依旧很低调,除了做些必要的安排,大多时候只是默默干活。
连管事都这么勤勉,大家也不敢随便喊苦喊累,每天竟又多产了好几百个。宋菽翻账本,发现效益更好,大手一挥,给每人都多发了三十文作为奖金。
宋阿南是家人,并不拿工钱。
宋菽每月会给三娘家用,时而也会给几个小的零花钱。宋阿南不掌家务,家用说不上,那就给零花钱吧。钱的事上宋菽秉持同甘共苦原则,没钱的时候大家一起熬,有钱了大家一块儿用,然而宋阿南接过那半贯零花钱,随手往柜子里一扔,无所谓得很。
倒是那天晚上宋菽给了他一碗辛拉面,他珍而重之地拆开,泡开后先闻闻味儿,吃完面又喝了汤,一脸享受。
宋菽:……
宋阿南当管事后,还有一大改变,就是作坊的工人,不论男女,都开始练拳了。
这风气是从馒头作坊先开始的。
一天,大家正热火朝天地准备开门,宋阿南却停下手里的活。他这反常的举动,引得大伙儿也纷纷停下,全都盯着他。
只听他道:“跟我来。”
大伙儿不明所以地跟上。
他带人到门外站定,又说:“练拳。强身。”接着,打了起来。
他一招一式,打得又稳又实。这套拳也不复杂,不过十来个动作,大家依样画葫芦地跟着宋阿南比划,竟然渐渐有了些样子。
每天练拳的时间不长,开门前练个一刻钟,宋家几个作坊的工人们,不论男女老少,集体在村里空地上“嘿哈”练拳的景象,却着实成了一道风景。
村里的小子们正是好动的年纪,也纷纷加入进来。
这队伍越来越大。
一些妇人刚开始还觉得女人练拳,怪害羞的,可往人群里这么一站,大家都“嘿嘿哈哈”的,也不觉得了。半月下来,腰酸背痛好了许多,腿脚手臂都更有力了,这跟宋阿南练拳的活动,渐渐成了大家晨起的习惯。
工人身体好,干活效率高,宋菽当然高兴。
只是宋阿南一心拉着他也一起练,他从小不爱动弹,初高中打篮球是班里男生倒数的,即使穿越了来,也没觉得体力变好。
平时为了生意东走西跑倒也愿意,可让他每天早起打拳?
对不起,打扰了。
宋菽被子一裹,耳塞一戴,又睡了过去。
后来,实在逃不过宋阿南这块沉默的牛皮糖,跟着打了两次,各种找借口偷溜。
这不,昨天望海楼来人说,褚老请他去家里做客。
人说的是中午,他天没亮就包好了点心,催着郭老大他们进城卖油,他好顺道坐骡车开溜。
作者有话要说: 【宋菽:体育运动别找我,靴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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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桶金
大涂县城,褚宅。
褚家下人一早就忙上了。今天相河村的宋四郎要来,他的大名城里人人都知道,他们家老爷更常常在嘴边念叨着,说宋四郎有气度有想法,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
前几日望海楼的东家,傅老爷子上门拜访,两人提到宋菽都交口称赞,褚老也终于寻到机会,请傅老爷子牵线,请宋四郎来家里做客。
宋四郎说好了今日过来,褚宅的管家从昨天起,就领着一杆丫鬟嬷嬷和小厮忙上了。打扫屋子,准备吃食,虽然这些都是天天做的,但有贵客上门,自然百般小心,不能让自家老爷在客人面前失礼。
下人们紧着头皮当差时,也偶尔聊上几句。
宋四郎大家都不陌生,他们中有不少人的家就在大涂县,宋四郎那馒头、豆油什么的,对他们家里也影响不小。
“我表兄日日担了豆油去叫卖,一月下来可比我们挣得多。”
“风吹日晒的,哪儿受得了啊。”
“趁着年轻多赚一些,老了才有福可享。”
“听说近日宋家多了个做被子的作坊,好像用的蚕丝做被胎。”
“还有这事?”
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引来了管家,几个说话的丫鬟小厮立刻闭了嘴,该擦灰的擦灰,该送东西的送东西,又都忙了起来。
褚管家巡视一圈,又到膳房查看。
膳房里也都忙得脚不沾地,只有最里面放厚砧板的架子旁,一个十岁出头的小郎君,一手拿着胡萝卜,一手拿着刀,安静地做着雕刻,仿佛与世隔绝。他手上那胡萝卜的一头,龙首已依稀可见。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褚管家一溜小跑赶过去,“老爷说了,您不能进厨房,这龙头更是雕不得啊!”
“你别来管我。”小郎君说,他年纪虽小,用刀却极熟练,下手飞快。
“您这再弄,一会儿老爷知道了,可又要上家法了。”褚管家说。
“除非你漏了消息。”小郎君斜他一眼,继续雕他的龙头。
褚管家汗都下来了,这小郎君是褚老的宝贝孙子褚宁,平时什么事情都依着他,只有一点,不许进膳房,不许学厨艺。
可褚宁这孩子偏偏极有天赋,什么菜一尝就能说出配料,看一遍就会做。
不是他当管家的向着自己少爷,不出两年,就连望海楼的大师傅,也未必能胜过他。
以前他们老爷还在长安当御厨时,并不禁止孙少爷学厨,还时常亲手教导。可自从搬来大涂县,却不知为何完全变了,不仅自己不爱下厨,也不再让孙子再学。
这祖孙俩原本感情极好,这几年为了这事,没少争吵。
孙少爷又在练刀工,这事若告诉老爷,一场风波再所难免,管家想了想,往大奶奶那儿去了。
褚家大奶奶本是长安官家的闺秀,与褚家大少爷夫妻和睦,奈何大少爷进宫顶了褚老的差事后,便随褚老搬来了大涂县,夫妻分离。
她不怨公公的做法,宫里那些是非,少沾惹为妙。她的夫君已经逃不掉了,只能让儿子从小远离,摆脱这世世代代御厨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