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古代架空]——BY:唐酒卿

作者:唐酒卿  录入:08-02

  “太狠了,”萧驰野面上沉着,“踹得我毫无招架之力。”
  沈泽川被他摸得身形不稳,还要出手接酒杯。萧驰野也不急,待他接住了酒杯,骤然出拳,直打向沈泽川的面门。
  “纪家拳!”纪纲顿筷,忍了片刻,还是说,“……不怪川儿夸他。”
  这具身体太适合了,这一拳打得纪纲都挑不出错处。
  沈泽川一手抄着酒杯,不能硬接,便陡然后仰。那拳风扫过鬓边,他还没有起身,萧驰野迈步迫近,打出去的拳顺势下放,在沈泽川的领口里一点,掐出朵刚才被沈泽川咬过的残梅。
  “中招了。”萧驰野眼里透出使坏的意思,把这半朵梅花送进口中。沈泽川要起身,他便挡,抬头快声说:“酒撒了!”
  沈泽川一愣,仰头一看——萧驰野一把扣住他的手,拇指沿着他的内腕向上推,借着他的手,把酒一口干了。
  “多谢师弟赏酒,”萧驰野立刻后退,正人君子般地说,“喝起来口齿生香。”
  沈泽川手腕内侧还有被他摩挲过的烫意,起身挥袖,拜了一拜,把酒杯放回了桌上。
  纪纲不知他们之间的波涛暗涌,见状,说:“杂糅百家难在贯通,你教得好。”
  左千秋说:“他还差得远,兰舟专攻纪家心法,定力才是真了得。”
  他俩人重新倒了酒,萧驰野与沈泽川便又退了出去。
  门一合,萧驰野便拉住了沈泽川,说:“这酒今晚喝不完,外边冷,我们屋里坐。”
  穿廊往北是姚家原先的书房,为了保持屋内干燥,书不坏,下边通了地龙。现在书还没撤完,四层全敞小书格上搁的都是古玩字画。
  萧驰野脱了氅衣,坐书桌边架着腿翻书看,说:“这院子最初是姚家老太爷盖的,藏了不少好东西。姚温玉不爱玩儿,一直搁在这里,都没动过。”
  沈泽川擦净手,才碰了书架上的书。
  姚家人爱书,姚家老太爷给它们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只是过了这么久了,书页上还干干净净,想必是萧驰野接手后叫人好生看顾,没落半点灰。
  两个人各居一边,谁也没再开口。
  沈泽川留心,看到了风物志里有本鸿雁图册,他打开,果然看到了鸿雁山的地势图。
  鸿雁山分东西两脉,西山脉通落霞关,连接泉城,隔住了槐州,是从前大周的边防线。后来萧方旭扩增版图,把边防线一路推到了东山脉,拓出了离北大郡今日的形状。
  沈泽川往后翻,看见了东北粮马道的详述。
  阒都调遣天下粮仓,军粮多从厥西琴州调,往北、东两大地域传送通不了水路,就只能开凿专门的粮马道。启东要复杂些,离北的东北粮马道就非常清晰。粮食由琴州运输到关宜港,再由关宜港到阒都,阒都运到泉城,泉城便能驱马走东北粮马道,直线到达离北大郡。
  东北粮马道是离北重要的辎重运输道,由离北铁骑层层把守,就是皇帝本人去了,没有萧既明的通行兵符也过不了。一直以来不论边线打得多狠,东北粮马道的防御都固若金汤,从来没有让边沙骑兵靠近过。
  实际上五年前中博兵败,萧既明能那么迅速地调兵南下,就是因为东北粮马道正好横在茨州西北方,给了他能够马上出兵的底气。
  “东北粮马道,”萧驰野不知何时靠了过来,他顺着沈泽川的手扫了几眼,说,“你对行兵打仗也有兴趣?”
  “没有。”沈泽川不假思索地说道。
  “无妨,二公子教你。”萧驰野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的手指滑到最东边的茶石河,“这里你认得吧,中博的茶石河是大周居中的最东防线,越过去就是边沙大漠。说起来也有点意思,一直以来,边沙只敢打边郡。”
  沈泽川随着手指看向天妃阙东南下角,那里是紧挨着大漠,如同大周唯一豁口的边郡。
  “因为边郡太巧了,它往上的地方有天妃阙阻拦,往下的地方有锁天关横挡,唯独边郡这一块,是大周东南方无法借助地势设防的要害。”萧驰野凑近些,专注在图上,“陆家就守在这里,陆广白的称号你知道吗?他之所以叫‘烽火吹沙’,就是因为陆家守的是万里黄沙烽火台。边沙骑兵奸诈,喜欢夜袭,每一次交锋,陆广白都要点燃烽火。边郡守备军是大周最好的夜击步兵,他们擅长设伏。”
  萧驰野说到这里有些高兴,他索性握住了沈泽川的手指,点了点边郡。
  “天下四将里,师父是最擅于防守的将军,那是因为天妃阙地势所需,不需要强袭出兵。不要看边郡不起眼,其实最会打消耗战的就是陆广白,这一点就是大哥和戚大帅也没有他厉害。”
  “边郡没有骑兵。”沈泽川稍微侧头,看他一眼。
  萧驰野笑了,他这时候似乎格外放松,说:“陆广白不需要,他的兵是所有骑兵的克星。陆家世世代代都守在黄沙里,气候不好,荒地根本垦不出田,是真的穷,所以养不起马。但是没有马,仗照样要打,陆家就这样摸索出了专门抵抗骑兵的阵法。”
  “你说有点意思,”沈泽川看回图,“是指五年前边沙骑兵一改往常,猛攻茶石河防线很不寻常?”
  “没错。”萧驰野思索时习惯性地要转扳指,但他此刻握着沈泽川,于是像是没意识般地捏了捏,“你要先知道一件事,边沙十二部是统一称号,他们在大漠,一开始不止有十二部。离北互市上通的回颜部,是被边沙其他部族驱除出水草肥美之地的小部,投靠大周存活。总之现在的边沙十二部也分强弱,他们始终没有特定的大君,所以一直跟我们谈不拢,只能打。其实每次打一场,对于边沙而言才是重创。他们北边是最强的悍蛇部,专门对付离北铁骑,南边是最快的勾马部,专门对付边郡守备军,这都是在长期对抗中形成的固定格局——可是五年前,悍蛇部与勾马部都朝中部集合,连句招呼也没打,直接痛击了茶石河防线。”
  萧驰野顿了顿。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胸有成竹,”沈泽川说,“确信中博拦不住,离北和边郡也救不及。”
  “所以有了沈卫通敌的传闻,”萧驰野说,“长驱直入是件很冒险的事情,他们想要在陌生的环境里以战养战并不容易。他们已经习惯驰骋在沙漠,巷战对于他们而言就像是束着手脚打架,并且越靠近阒都,他们的行军意图就越明显。”
  “攻破阒都并不是好选择,阒都是大周的中心,他们在这里待久了,就会落入离北铁骑、启东五郡守备军还有八大营的三重包围。”沈泽川垂眸,“我一直不认为边沙骑兵要打这里。”
  “你太聪明了。”萧驰野夸奖着,把沈泽川的手指滑过全图,点在最西方的厥西,“我认为他们想到这里去。厥西临海,有两大港口,还有三大粮食储备州。离北、阒都、启东三方军粮全部从这里出,只要进入了厥西的范围,他们甚至不必攻下城镇,就已经掐住了三方的咽喉。”
  “如果没有内应,这就是异想天开。”沈泽川沉吟着说道。
  “中博与厥西是一条东西直线,越过中博就是最短的路。沈卫为他们打开了门,给了他们继续深入的勇气和粮食。如果没有东北粮马道,大哥起码还要再晚七天才能出兵。七天,八大营如果没守住,边沙骑兵就该到关宜港了。”萧驰野说,“这才是离北愤怒的原因之一,铁蹄之下不容苟且。我们可以原谅沈卫兵败,但绝对不会原谅沈卫捅的这一刀。”
  沈泽川忽然转头,与萧驰野近在咫尺地对视。
  “怎么了?”萧驰野没打算松开他。
  “沈卫通敌,”沈泽川流露出古怪的笑容,“沈卫通敌……边沙十二部要打厥西,沈卫哪来的厥西军事地图?”
  “兵部有。”萧驰野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重金贿赂就能买到。”
  “既然如此,”沈泽川说,“除了沈卫,别人也行。”


第44章 夜谈
  “话是这么说, ”萧驰野垂下眼睛, “但是直系前线成败的人是沈卫。”
  他这般垂着眸,使得眼神看起来分外深情。适才的光芒没有散尽, 漾在他的眼睛里, 像是盛夜里的流萤。
  沈泽川看了片刻, 说:“兵部这些年没有人员调动。”
  “你想查就查,”萧驰野说, “这件事我不会阻拦。”
  “你自然不会, ”沈泽川挪回目光,看着书, “因为你也想查。最有嫌疑的该是花家, 可是沈卫已经是把不干净的刀, 处理他有千百种更加简单的方法,如此兴师动众,反而容易留下把柄。”
  “你杀了纪雷嘛,”萧驰野笑了笑, “他应该对你交代了不少东西, 掖着藏着多没意思?拿出来一起猜啊。”
  “你说的东西我都知道, 我说的东西却只有我知道。”沈泽川一点点地抽手,“这分量可不一样呢。”
  萧驰野想了一会儿,说:“这么着吧,咱们一换一。”
  “好说,”沈泽川说,“先让一让。”
  萧驰野仗着身高, 把人堵在书架旁,抬手随意地翻着书页,说:“你不懂规矩啊,秘密要悄悄地说。”
  沈泽川前倾,说:“悄悄说不是贴在一起说。”
  “隔墙有耳怎么办?”萧驰野把书搁回去,撑着臂,冲他一笑,“毕竟这院子也是我新买的,还没摸熟,谨慎些为好。”
  “萧二,”沈泽川看着书,“你真是个混球。”
  “是了,”萧驰野说,“那能怎么着?我要开始说了。”
  沈泽川等了半晌,没听着动静,一侧头,发现他还在看自己。
  两个人呼吸交错,萧驰野才开口:“沈卫不是自焚,建兴王府的火是锦衣卫放的,带令前去的人正是纪雷,你也知道,对吗?”
  “我知道,”沈泽川平静地说,“这不是秘密。”
  “那么端州沦陷的真正原因你知道吗?”萧驰野问道。
  沈泽川不能转开目光,他甚至不能缓慢地思考,因为一旦他跟不上萧驰野的思路,就很容易掉进对方的套里。
  沈泽川说:“茶石河遇袭时,沈卫调遣端州守备军后退,留下了世子沈舟济前去茶石河支援。沈舟济跟他老子一种货色,丢下茶石河军士带着亲兵临阵脱逃,当日就被边沙骑兵拖死在了官道。沈舟济一死,茶石河士气崩溃,军士被坑杀之后,端州前方已经没有兵马了。”
  “说得不错,”萧驰野说,“但你不知道一点,沈舟济没死时,与沈卫合力勒死了端州守备军的指挥使澹台龙。”
  澹台龙,澹台虎!
  难怪澹台虎会说他亲兄弟也在茶石天坑。
  沈泽川眉间一皱,说:“勒死了?”
  “因为澹台龙执意要出兵迎敌,当众屡次反驳沈卫,沈卫的退兵调令下达后,他抗命不遵,沈卫便假意借酒赔罪,酒后与沈舟济把他勒死在了房间里。”萧驰野说到这里顿了顿,“老虎不知道,他以为澹台龙是战死的。这是我说的第一件事,该你了。”
  沈泽川迅速整理思绪,说:“沈卫参与皇位之争,为太后杀了人,事后被太后严密看管。他觉察危险,贿赂了潘如贵,去了中博。”
  “看门狗轻易不能动,”萧驰野说,“通常情况下,花家要拿沈卫也不会选择这样冒险的方式,这对于主政大周的太后而言没有好处。战后需求的银子已经超出了大周的国库储存,太后还要做垂帘的太上皇,这是折损她自己,沈卫不值这个价。”
  沈泽川微微颔首,说:“所以纪雷说的未必全都对,因为他也只是枚棋子。这件事要查,就得先从兵部开始查,往上往下都有可能。”
  萧驰野说:“我查上,你查下。”
  “上下贯通,分不开。”沈泽川说到这里,才发觉萧驰野在调戏自己。他翻着书,佯装不知。
  萧驰野似是笑了笑,让开了身,说:“坐吧。”
  屋里热,萧驰野身着着大红绣狮子朝袍,他如今是阒都真正的正二品两军总督,应是从宫里出来后就直接来了这里,还没有来得及换衣裳,此刻坐在椅子里,衬得眉眼俊朗,去了轻浮之气。
  两人隔桌相对,萧驰野看着沈泽川看书。他如今也不遮掩,那赤裸裸的兴趣绕过沈泽川的脖颈,又凝在了沈泽川的手上。他已经不再拘泥于一处,沈泽川的全身他都要看。
  沈泽川手指伸出去,翻页时会屈起。这让萧驰野想到了别的时刻,沈泽川的手指也会这样蜷曲地揪着被褥,带着潮湿的热汗和波荡般的摇晃。
  沈泽川觉得手指仿佛还被人捏在掌心把玩,他无端地生出股焦躁,合起了书,直视着萧驰野。
  萧驰野说:“嗯?”
  沈泽川十指微拢,他勾动唇线,说:“禁军近来任务压身,怕是没空查别的东西吧。”
  萧驰野转着扳指,说:“忙是一时的,锦衣卫若是得空,也可以帮我们禁军分忧解难。”
  “我一介武夫,既没有一官半职,也没有圣上宠信,哪能左右锦衣卫呢?”沈泽川稍稍后仰,靠着椅背,“禁军既要管阒都巡防,又要管御前私案,万事谨慎,总督费心费力,不容易。”
  萧驰野压了锦衣卫,如今还真忙。他听得出沈泽川话里敲打的意思,便也把十指交错,放在沈泽川对面,肯定地说:“你要给我找麻烦。”
  “一报还一报,”沈泽川温和地说,“我的轮值任务你都截了,让我得了空闲,我自然要好好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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