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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润物
花花叼回来的小红狐狸并没能活下来。
虽然严江有不错的急救包扎技术, 奈何家里的两只都不支持他的后宫梦。
它本向就已经只剩下一口气,还在狐生的最后时刻被老虎与猛禽时刻威胁,动物的天生敏感让它恐惧而亡,只留下一张质量不是很好的狐皮,被秦王命人取走,做了披风领边,天气一冷就出门, 专门挑这件愉悦地披上。
严江继续和墨家交流,同时隔三差五地去学宫讲学。
他的严氏之说以法家为骨, 儒家为皮, 在坚持依法治国的同时, 支持普通人加强道德观,别没事找事, 同时他还写了一本神话谱系,准备刊印出来。
纸的推广让印刷业开始发展,这一年咸阳少有得有了一丝文化氛围,皆因为秦地之书太便宜了。
只要有纸有墨,就可以去学宫拓印书本, 自己卷起来,便宜的书籍对文化的推广与传播影响巨大, 学宫又不收学费, 需要便可以免费听讲,严江观察发现,学术之说里, 墨家、儒家有明确的传承,法家就比较散了,这时的法家不叫“法家”,而是叫“刑名法术之学”,直接将变法的政治家们一口袋全装进去。
更重要的是,因为先前各国变法对六国贵族利益伤筋动骨,尤其是吴起变法,让楚国数百贵族牵连至死,法家在六国遭到贵族不同程度的打压——看看韩非子的待遇就知道了。
难怪灭六国后,法家日子不好过,他们根本没有成体系的组织。
严江遇到过两次韩非讲学,他学问是不错的,奈何他天生口吃,有这个缺点,当老师真特别不容易,严江与他攀谈,才知道韩非这一年间没有朝,被秦王召见几次后,就开始深入基层,研究法家对普通人的影响,试图构建一个更完善的变法制度。
严江怜惜他一把年纪不容易,于是在学宫讲台后边立了一块黑板,用石灰混了粘土,让他教人容易些,韩非对此十分欣喜,感激不尽。
他还发现,学宫里气氛虽然各家都有些紧张,但因为秦书通传各地,还有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好处。
秦文正在渐渐蚕食知识份子份额。
这是非常恐怖的事情,要知晓,如今六国之中,齐魏富庶,几乎是战国人才宝库,可从最近来秦的外国士子来看,便宜的秦书推广了秦文的传播,以这种病毒一样的速度,严江觉得,在数十年后秦始皇颁布“书同文”之策,废除六国文字时,应该就不会太得罪六国读书人了。
毕竟大家都会外文,改起来自然容易。
既然如此,完全可以低价倾销啊。
张苍最近升官,是治粟内史手下的计相,治粟内史统管全国粮草收入,秋收之后税赋入库,忙得根本看不到他的人影,于是严江有事需要人商量时,就只能去找秦王政了。
严江给秦王算了一笔账,先前在陇西时,造纸耗费的只是人力,一个小纸坊一天能磨浆抄纸三千张,在李崇扩大纸坊后,成本下降的更厉害,十张纸的成本大约只需要一个秦半两钱。
而售价是一张纸十个秦半两钱,大约是成本的一百倍,就算如此,也比书简便宜十倍,且易于携带,严江认为完全可以结合印刷术,做一些比纸更便宜的低价书出来,霸占书籍市场。
秦王政略一思索,就同意了他的建议。
严江于是更认真地表示,大篆笔画弯曲,书写不易,不如直接改成横平竖直的模式,把大篆的圆转改变为方折,便于书写,如此一来,秦文推广更易,免得以后更改麻烦。
秦王政一眼便看出其中的潜力,不但应允,更专门找来李斯负责此事,如今这位楚国乡吏在秦王手下颇受重用,没有利益冲突,他与韩非倒有几分同门情深的模样,常常秉烛夜谈,对外说要兄弟同心什么的。
严江见事情解决,起身告辞。
然后被秦王留住。
这位大王放下书简,神态间似有一丝伤感,猛虎收敛爪牙时,看着实在撩人,秦王政神情失落,叹道:“阿江,你我定要这般生分么?”
“你毕竟没长毛……咳,”严江掩饰地多咳了几声,才解释道,“您毕竟是秦王之尊,我身无寸功,生分一些,更有利于君臣之别,尊卑之分。”
“于你眼中,向来众生平等,”秦王政神色失落,悲道,“为何独独于寡人例外,何其不公。”
“你戏怎么那么多,”严江跪坐在他面前,“又不是鸟,你收敛一点啊。”
秦王熟练地拿手支起头,看着他,微笑道:“如何收敛,还请先生教我。”
“你别摆陛下的姿势!”严江抵抗不了陛下的威力,真拿他没办法了,无奈道,“您已经是秦王了,我时常来找你不合适!”
再说了,你又不能撸又不能亲,更不能抱,哪有毛茸茸可爱?徒然浪费我时间。
“枭鸟之身,不得其声,你如今又百般冷落,岂非负我。”对此事,秦王政忍了好些天了,这个负心人知晓他身份后就把它赶到了架子上,整日与那老虎狐狸厮混。
“哪里负你了?”严江理所当然地道,“是陛下您自己不能说话,我偶尔难以理会意思,也是常事。”
“阿江定有解决之道。”秦王凝视着他,语调温柔,“既可教学宫之众,再一教寡人如何?”
这么好看的大王好声相求,而且还自带历史名人光环,严江一时不能抵挡,终于无奈道:“那,我给你想个办法好了。”
于是严江教了秦王拼音注音,这样晚上陛下想说什么,就可以直接用字母表来表达了,而且他一王多用,让赵高把这些音节记录下来,汇编成本,很快,就把《严氏注音》加入印刷大军之中。
直接给所有文字注音是不可能的,但是说明拼读方法后,有的是想功成名就的人来探索发现。
秦王对此非常满意,不但每晚多了几个时辰的教学时间,而且为陛下表达意见争取了非常大的权利——它只需要在纸上字母表上把想说的指出来,就能表达清楚意思。
于是他愉悦地下了旨意,以后凡严氏之书出本,皆比其它书籍便宜一半。
阿江总能给他惊喜。
秋十月过后,就是秦王政十一年。
这年,秦国大丰收。
郑国渠初展神威,关中之地增加四万顷,国库余粮暴涨,又有小麦推广开来,一时间,全国新生儿数量都大量提高——在没有避孕措施的古代,娱乐极少,大家都睡得早,因此农妇会不断地生孩子,而在粮食不够时,新生儿大多会因“照顾不周”死去,这也是古代新生儿夭折率高的一大原因。
这种事情甚至延续到两千后,朱元帅在著作里提起生母淹死孩子时,都十分悲痛。
因为还在收粮,所以不能出兵,但秦王政也没有让闲着,他最近忙着在楚魏之间煽风点火。
六国虽然偶尔会合个纵来秦国门口溜溜,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没有一团合气的时候,楚魏之间国界绵长,如今江南尚未开发,楚国又大多是贫瘠之地,魏国自然瞧不起这乡巴佬,觉得楚人和秦国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南蛮,一个西戎,都是披着人皮的狼。
而楚国上下,也对魏国的城池十分眼热,相比楚国地广人稀,魏国大多是膏腴之地,商贸繁华,税赋丰盈,两国因此冲突不断。
前此日子,楚国又魏又起冲突,秦王便派使者表示我们可以一起出兵,去楚国干一把大的。
魏王对此很是心动,但也知道秦国么怂恿是不怀好意,于是左右为难,且先拖着。
秦王有些不耐了,于是写信说你要不打,我派兵去打,到时不但没有了你的好处,你还得看我心情好不好,要不好,连你一块削了。
魏王对此十分畏惧,于是同意与秦一起出兵攻楚。
秦王这才做罢,于是又派了一只部队从武关出发去南阳,与魏兵两路夹击楚国去了。
严江发现这位大王真的是闲不下来的性子,就这么一点时间,他又看关注了吕不韦的事情。
秦王没杀吕不韦,只是把他流放到蜀地去和嫪毐那些门客聊天了。
但这位大佬并不低调。
或者说,他想低调也做不到——自他入蜀以来,六国王侯晋见者络绎不绝,都想他再出山一次,你那么厉害在这浪费了,要不要来看看我家公子/大王/王孙/有没有投资可行性啊?
秦王对此十分不喜。
他把吕不韦放蜀地,是想隔绝他的影响力,但现在的情况是适得其反,让他名声威望反而更加通传六国了。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吕不韦毕竟有功于国。”严江把新采的几片苦茶用磨细,用小炉煮了一杯奶茶,加上红糖,递给他秦王。
这种茶饮他只是请张苍喝过一次,没想到就被推广开来,以他做梦都不敢想的速度风靡咸阳,以至如今若没有奶茶来招待客人,就是代表客人不贵的意思。
秦王冷笑一声:“寡人自然不气,但他之所行,不得不防。”
“我觉得还是暂别动他,”严江随口劝道,“秦地之商法,我觉得可以请他出山。”
严江最近才知道,秦国穷啊,因为对经济的压制,国库的钱大部分居然都是从六国抢来的,河西一块小飞地的商贸居然就能抵得秦国三分之一的收入。
也难怪六国看不起秦国了。
商贸不活,民便无富,秦国的半两钱因为含铜量过低,韩赵等国都是不收的。
反而是齐国的刀币样式精美,含铜量大,购买力十足,都能在秦国用,就问你尴尬不尴尬。
经过严江提醒,其中关节秦王早知,他瞬间不悦,默默看他一眼。
吕不韦这些年为了争权,给了他不少难堪,尤其是献上男宠这事,虽然把吕不韦自己也坑了,但到底是秦王心底的大忌,不整他就难受。
严江才不理他的心情,随口道:“他门生故旧还在,你别闹了,等局势稳定,再大展长才不迟。”
“寡人难过,阿江岂能不劝慰我?”秦王政叹息道,他心情不好,你就不能抬头看看?
“没那时间,王上富有四海,何必还记挂这点小事。”严江低头继续拔弄他的茶叶,他算知道为什么会有唐宋那段时间茶汤里要加大料、生姜之类的东西了,不是人不喜欢清茶,实在是没有驯化过的茶叶就得那么喝,否则喝下去会感觉舌头都不是自己的。
秦王政默默喝了一口浓香茶,突然道:“前些日子,燕地献上奇珍异兽,有一雌虎,倒与你家花花相配。”
燕地,那是东北虎啊!花花可以有媳妇了?
严江眼眸一亮,瞬间抬头。
秦王亦凝视着他。
四目相对间,空气安静了一瞬。
严江微笑着递上一碗新茶,道:“今夜星光灿烂,不知可有幸与王共赏?”
秦王微微点头,接过茶碗,那眉目一瞬温柔,宛如春风拂过,繁花盛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忙,番外明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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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番外——回家的路上2
“我诅咒你死于烈火!”悲愤的嘶声在阿姆河畔久久回荡。
静静流淌阿姆河在视线的回望中远去, 严江握紧长弓,将视线收回。
也将那张充满着不可置信的面庞从脑海中的抹去。
他催动健马,与巴克特里亚的军队一起离开了这条斯基泰牧民的母亲河。
“严,我以为你会不忍心。”骑着俊马,一名褐发的蓝眼的俊美年青人轻笑着与他同行,“毕竟他已经说让你走了。”
“那是骗人,他活着, 一定不会放过我。”严江回头看他一眼,目光凌厉, “希望你也会遵守承诺。”
“当然, 只要父亲同意, 我就让人将你送去孔雀王朝。”年轻人微笑着看他,“我帮了你大忙, 不说声谢谢么?”
“如感谢阿尔一样感谢你吗?”严江突然转头,看他一眼。
青年的微笑有些僵硬,但他还是坚持住了:“这便不必了,走吧,父亲等你很久了。”
严江沉默, 又伸手看了一眼长弓。
那一箭,他并没有射要害, 阿尔沙克能活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