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有风险,二次需谨慎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青茶木

作者:青茶木  录入:08-29

  安戈眼睛看不见,却也知道方羿现在板得跟木头一样的脸,于是也站起身,“行,那我也去。”
  方羿一把拉回他的手臂,二人错身而立,“不准走。”
  “凭什么?”安戈一把甩开他的手,“你自己说的,我要走就走,你不拦着。”
  手中空无一物的感觉很是不好,方羿生疏地握了握拳,道:“你现在眼睛看不见,等寒针来了,复明之后再走也不迟。”
  安戈冷笑,“那可真是太感谢您了,反正我都欠你那么大个人情,多欠一个也无所谓。”
  每每他嘴里蹦出“欠”这个字,方羿总是要生一股窝火,“你一定要算这么清楚?”
  安戈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果决道:“我身份不高,却也担得起‘磊落’两个字。活了这么久,除了老爹,我还没亏欠过任何人。”
  除了你这臭猴子!
  无奈之下,方羿只好道:“你中秋救过我,我本该还你一条命。”
  安戈连忙说明原因,“我那是怕守三年寡,跟你没关系。”
  方羿转头看他,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总归是救了我,不是么?”
  “那好,你非要这样说,咱俩这档子姑且就算两清了。”安戈不与他扯奔太多,暂且退了一步,问了那最致命亦是最困扰他的问题:“那我问你,我得的究竟是什么怪病?为什么要割你的肉?”
  方羿不言。
  他至今想不出一个完好的借口弥补这个缺口,所以干脆不说。
  安戈气氛又无奈地摊手,“得,又不打算说。”纤细的眉毛一竖,“那就没的说了。”
  语罢,他脚下生风,阔步朝门外走去。
  “去哪儿?”方羿叫住他。
  安戈的脚步却一瞬也不停,三两步就跨了门,“没你的地方!”
  眼睛看不见的人,却如大刀在手威风凛凛,仿佛坐拥万里江山的君王,眼中空无一物。不看凡尘,凡尘亦及不上他。
  只是————
  “哎哟!”
  他伪装了这样久的端庄,这样久的威严,一下子就败在坚挺的门槛上。
  安戈啃了一嘴的雪,拳头愤愤往雪地一捶,打在疏松雪堆上如同揍了团棉花,无处着力。
  可恶!
  可恶死了!
  寒针是在安戈摔跤的当晚赶到的,他医术高明,加上又给安戈诊过好几次,对他的体质了如指掌。粗略看了几下便找到症源,针灸、用药。
  挑灯医治了约莫三个时辰,接近破晓时,终于大功告成。安戈被他喂了药,一直睡着尚未苏醒,预计两个时辰以后,他再睁开眼睛便能看清东西了。
  自然,寒针的脾气不好。以往方羿有求于他,他皆要在嘴壳上占尽风头。但今日方羿已携大军出城了,不在军营。他这一窝子火也没处发。
  直到,他听说萨伦曼竟然割了方羿一块肉......
  “一斗血就能完事儿的工夫,他要了方羿一块肉?!又不是菜市场杀猪!还论斤卖不成!”
  古咒书上有记载,缓解西施咒发作的办法,得用内力深厚之人的生肉与白石兰花的第一片嫩叶沸煮,萃取肉中精华,得药汁。但现在是什么年代?几百年过去,生肉早改进成生血,只是对放血之人的内力要求更高罢了。将银针淬了药汁后刺入五十个经外奇穴,发作之毒便可暂解。
  这什么劳什子萨伦曼?都是一国之君了,能不能与时俱进了!?
  他冲到萨伦曼的营房,将万人之上威严无边的蛮疆王骂得狗血淋头,最后他嗓子都哑了,才意犹未尽地拍拍手离开。萨伦曼被说得面红耳赤,他都说了,他只大概记得一些门道,这孰多孰少,有时......也有偏差么......
  所幸封若书善为人道,软言细语登门致歉,又说鬼医对谁都是这样,让他莫往心里去。一场血雨腥风才没有恶化。
  唉,做人难呐......
  安戈睁眼之时,已经是三月之期的最后一天。
  也就是说,他现在可以去问方羿拿离亲书,然后远走高飞,无拘无束了。
  只是当下,房中空荡,床边空无一人。
  即便是前段时间冷战,他与方羿还是睡同一张床的,虽然一人靠着左边的床沿,一人贴着右边,但两个人的被窝,即使天气再冷也是暖烘烘的。
  “这人去哪儿了?”
  他一面揉着眼睛一面坐起来,前些天幽黑的视野一片煞白,狠眨了几下眼睛之后,刺眼的白光慢慢减弱,依稀能看到左一团右一团的物体。又过了好一会儿,模糊不清的轮廓逐渐清晰,视野中的那一团水雾也似见了阳光一般,消弭无存。
  “诶?真神了啊......”
  鬼医不愧是鬼医,医术天下第一不是吹牛的!
  他一面赞叹着,一面钻出被子去倒茶喝。
  却无意间,听到外面一阵轰隆隆的嘈杂。盾牌碰撞、军靴踏地,还掺着不知哪些士兵的议论声。
  出什么事了?
  安戈好奇,贴着门侧耳去听——
  “断龙崖雪崩了!”
  “大将军跟一万个兄弟都中了埋伏,现在大雪一盖,怕是尸骨无存......”
  “霍先锋已经带人去救援,但是雪挡住了去路,根本过不去......”
  “只能先把雪扒出来运走,但这少说也要扒两天。”
  “谁能想到蛮疆会在那儿设埋伏?真是该死!”
  中了埋伏......尸骨无存......
  轰!
  安戈脑中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劈断了巍巍高耸的白玉台,坍塌破碎,陷进千万丈深渊。
  “小安?”
  这时,门外传来封若书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的节奏很快,紧不紧张,刺不刺激!


第83章 生死一线(二)
  “小安?”
  封若书在门外唤了一声, 他素来讲究礼仪, 进别人房间之前均要叩门轻唤, 待主人应声再进屋。
  只是安戈尚在“昏迷”,他只在门口驻足了片刻便进去了。只是他推开门的那一刻,安戈已飞速躲回了被窝, 装出一副还未苏醒的模样。
  “还没醒么......”
  封若书遥遥朝床上望了一眼,眼眶微红。他两天两夜没合眼,仍旧没有一点困意, 脑仁酸痛得像泡进了镪水。虽然绷着脸强装镇定,却仍掩盖不了内心的慌张。
  方羿出事弄得他焦头烂额,死讯传回军营,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迅速扩散, 三军上下人尽皆知, 显然是有人刻意而为。亦或许,又是蛮疆在设兵埋伏之后的连环计。
  军心溃散!
  若不是断龙崖山体滑坡加上雪崩阻断了三山城和红赛的要道,那时,蛮疆大举攻城,十万兵马压过来,就目前容军一副散沙的状态, 他真的束手无策。
  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这是方羿临走前给他的,让他一定要亲手交给安戈。
  他没看, 却也知道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轻轻放到桌上用一只茶杯压住,怅然若失地又看了安戈一眼, 万千思绪终究化成一声长叹,唏嘘而出。
  安戈听到这身叹息,整颗心都揪到了一起——封若书是一个极尽内敛之人,泰山崩前面不改色,情绪从不轻易泄出体外。如今他都焦愁成这样,那么,那些士兵说的,断然一字不假了。
  “军师,你果然在这儿!”
  浑厚洪亮的声音传来——是急匆匆进门的霍邦。
  “嘘——”封若书考虑安戈正在休养,食指在唇边一竖,示意他小声说话,“有急事么?”
  霍邦哦了一声,接着压低了声音:“那几个散播流言的细作找到了,是就地正法还是延后再杀,你看怎么处决比较好?”
  封若书想了想,道:“传召三军集合,在众目睽睽之下处决,这样可以收拢一些军心。”
  “好,我马上去办。”
  “哎等等!”
  “怎么?”
  “断龙崖......情况如何了?”
  霍邦叹了一口浊气,又悲又急,“山体滑坡加上雪崩,雪跟石头活活又堆了一座山出来。我已经派人去挖了,只是要挖通,恐怕还得要一两天。”
  “好......”封若书很是失落,却还是宽慰着霍邦,“你,你也莫太悲观,大将军武艺高强,从前多大的仗都打了,这次也断然......”
  安慰的话没说完,他却自己被哽咽哑了声音。
  事实上,那个传言中战神再世的男人陡然间兵败,陡然同一万英魂葬身雪山,天地为墓。这样的消息,怕是没几个人能坦然承受。
  霍邦猛地偏过头,喉咙上下滚了滚,似是在隐忍着什么,半晌,抬手粗糙地抹了两下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强行镇定道:
  “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封若书勉强笑了笑,“说的是......那个,寒针说小安再有半个时辰便醒了。我在这里等等,将军有东西给他。”
  霍邦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强行整理好情绪,“好,我先去通知三军集合,待会儿腰斩那些细作,给将军出口恶气!”
  语罢,阔步迈出营房,看似脚下生风神气十足,实则,却只是逃避。
  怕再说下去,便压不住情绪。
  封若书周身都在颤抖,脚下颓然,几乎站立不住。他得了消息之后即刻便下令禁丧,对外一律称方羿洪福齐天,定然无恙。
  然则,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门外寒风正盛,混着余雪的尖锐冰碴,把没有关紧的房门吹得一开一合,似敲在人心口上,噼啪直响。
  封若书呆滞地看着撞来撞去的门,被刺骨的风吹得合上了一半的眼皮,湿润的眼眶被冷空气一冻,眼睛里仿佛进了碎冰,刺痛难耐。
  安戈大伤未愈,受不得寒气。
  他顾及到这一点,随即便起身,抬起长了两个冻疮的如玉的手去关门,插上门栓。昨晚他悲愁交加,在帐外呆了许久才冷静下来,两个时辰的工夫,居然就冒出冻疮来了。
  “呃!”
  然则,他还没回身,后颈便被狠狠一敲,骨节分明的手一顿,眼前陡然漆黑。
  他凭最后的意识反手抓了抓,拽住了一片光滑的衣料,然而随着气力的逐渐流失,身体重重朝地上摔去,他也只能任凭掌心的衣裳从指间划过,不留温存。
  “你......”
  他还没看清袭击者的面孔,便已不省人事。不过,这屋子里,除了那个不该在此刻苏醒之人,也没有旁者。
  身后,安戈举着铁石一般的砚台,两眼如受伤的豹子般通红,周身颤栗。
  瞪红的眼睛滑下一滴清泪,被他仓促拭去。把封若书三两下抬到床上,用被子过头盖起来,佯装成他安戈还没苏醒的假态。
  看了眼桌上被茶杯压住的信封,想也不想,一下子揣进怀中,披上厚重保暖的狼皮重裘,系上方羿平日那件带着帽子的斗篷,遮住脸快身闪出门外。
  红赛城外,东风哀哀,似长江尽头那渔翁的呜呜箫声,又似地狱深处万千孤魂恸哭。
  溪深难受雪,山冻不流云。
  远处,挺拔苍劲的松树里里外外冰雪封住,结满的坚硬深厚的冰霜,失了翠绿的颜色。
  天地之间,一片惨白。
  “啪!”
  蓦然,万籁俱静的山间传来一记鞭声,划破扼杀灵魂的死寂。
  哒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逐渐接近,奔驰的啼声急促,可见,那驾马之人是有十万火急的要事。
  嗖!
  飞奔的骏马前蹄一跃,飞身跨过倒在去路上的参天木,矫健的后蹄因此扬起几片混着泥土的污雪,往后飞了两丈远。
  噗!砸进小腿肚高的雪地。
  再望向那飞驰的一人一马时,才发觉已经跑远,只留下蚂蚁大小的黑色背影。
  斗篷被风刮得几乎与地面平行,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霜。安戈的鼻尖通红,眼也通红。又狠狠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生疏又急促地抓着缰绳。
  臭猴子,你要是真的死了,我跟你没完!
  这次,蛮疆利用地形,委实打了方羿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早早埋伏在对面的山脉之间,待方羿率军经过断龙崖时,一面用数万支乱箭猛射,一面利用投石器猛轰断龙崖山巅,微微高悬的山体轰然坍塌,而堆积在山头的大量积雪,便也随之崩陷。
  摩耶只有一个目的——让方羿这个扬名天下的永定侯,尸骨无存。
  安戈没有加入挖雪的人马,那儿虽然是连通大道的唯一山路,但还要等一整天,他等不起。
  越过这临时崩塌的山体有两种办法:一是挖,二是......沿断龙崖爬上去。
  三山这一片的地形山脉相连,十分险峻。方羿正常的行军路线,是自西向东沿着断龙崖的山道往上,再经过一条连接到另一座山脉的栈道,才算进入三山的地界。
  而如今,雪崩之势猛烈,活活切断了上断龙崖的山道,唯一近的路线,便是不沿着山道往前走,径直从断龙崖南面爬上去。
  然而悬崖陡峭危险,断龙崖南面便是万丈深渊,坠下去断然尸骨无存。
  况且,现在天寒地冻,悬崖上的石头都盖了一层冰,几乎没有着力点。
  安戈紧了紧腰带,将沉重的斗篷甩到马背上。他贪恋地抚摸了两把鬃毛,头抵着马儿的脑袋蹭了两下,笑着道:
  “大风啊大风,你是匹好马儿,我现在找猴哥去了,你自己乖乖听话,回红赛去罢。”
  语罢,他调转马头,扬鞭轻轻一抽,大风便通灵地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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