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遣楹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凶凶是小熊

作者:凶凶是小熊  录入:08-31

  “并非如此。”李终南接到,“想求的是辟邪囊。”
  道人点头应下,遂从树上取下两个囊袋交予他们二人。李终南却是将二个同时接过,惧怕其中有甚么毒物,这厢就不让晓舟珩碰到。就这样,在嵩涧道人的连连阻止声中,李终南还是解开了上绑的红线,然后二人便见袋中稀稀拉拉倒出了甚多压扁的叶片,花干与香料来。
  “这其中有葛葎蔓,寻麻……”李终南将那些细碎填充物挨个取出,细细查过后,神情逐渐凝重起来,接连点出了几个药材名称,“若是这些能配在一处,即便不服用亦可致痛。”
  作者有话要说:行将就木:指人寿命已经不长,快要进棺材。出自《左传·僖公二十三年》。
  伐冰之家:指豪门贵族。
  吮痈舐痔:吮 yōng 侍 zhì,字面意思指(为了利益)舔吸别人疮痣上的脓血。比喻卑劣地奉承人。


第49章
  “这些草药碾磨成汁,人肤一触,麻痹延缓,情绪起伏间,不多三刻,即会发作。”李终南遂将那些残渣倒去了地上,声音飘忽在空中,“渺渺触之,本身就体虚,二者恰好相逼,这才引了腹痛。”
  二人顺势别了颇有怒容的嵩涧道人,这厢疾步就朝外走去。
  “奉酒的婢女所拿那一面并未涂抹上药水,只有接过酒壶之人才会触碰到那处。”晓舟珩道,“渺渺姑娘替穆王拿了,这个痛也就代他受了,命也随之替他献了。”
  是了,依照如此想来,最有可能的便是祝离忧将那些草药收集来,碾磨后涂抹在容器之上,旁人触碰之后定会出现异状。
  接着李晓二人又在画屏的带领去寻了那日倒酒的婢女,据那婢子交代,当时是开席前祝离忧亲自来递的酒壶。那婢女又讲,当时的祝二当家并无甚么异状,似乎只有唇色有些发白,不过在被李大当家叫出去之后,不再来过此处。
  晓舟珩思忖后道:“那日的酒壶可还能寻见……”
  那婢女垂首想了一会儿,末了还是摇了摇头。
  想来也是,那种物什怎么还会容他们寻见呢?晓舟珩暗暗责备了一句自己方才冒出的那一点侥幸。不过事已至此,寻不寻得见那酒壶都是可有可无之事了。
  “待你那个友人回信之后再做商议罢,”李终南安慰道,“眼下,有些话还是直接去问问李大当家的好。”
  李终南稍微往远处望了望,只觉今日,这李大当家是不会回来了。
  正是东篱菊绽金,长天月似水,晓舟珩没有应声,若明日唐昶能回了信,加上自己心中的几分猜想,这件事究竟如何,大抵心中是有个底了。
  不论是庄上的哪一样厄事,不过都是引覃昭来庄上的由头罢了,覃昭自己倒酒,碰上了那毒剂,而祝离忧又深谙他性格,加之挑衅还是如何,覃昭自会肚痛去寻雪隐,然后祝离忧就能恰好取他性命。
  若自己没有猜错的话——接下来,更是寸步难行,因为他们自踏入着陶白钱庄起,就被完完全全算计了,且这次则是世事如棋局局新的一回。
  不过还是有存疑的地方,祝离忧之所以设计了毒剂麻痹这一步,不过是通过观察发觉了覃昭的特性,但为何偏偏在那一天覃昭允了渺渺去了?
  那日在场几人明明俱是听了数声类似雷鸣之音,但为何后来只发觉了一处崩塌?
  祝离忧设计这漏洞百出一圈的原因何在?
  更重要的是,李韫琋到底扮演了个什么角色?
  他对祝离忧所做的这些事到底知不知晓呢?
  待彼苍吞噬了最后一口云霞后,天色已经是完完全全沉了下来。画屏与那名婢女已是退了下,各自忙碌去了,晚风在晓舟珩耳侧刮了三四声,他的心腑抽跳了一二下,终于还是问出了口:“终南,你怕吗?”
  “怕甚么?”李终南的狭长眼眸认真且凝重地看向晓舟珩,轻声问道,“真相?”
  真相吗?或许吧。晓舟珩这样想来忽觉神思困倦,还未来得及答李终南那句话,便下意识就抓住了他的手,却是引了文不对题的一句来:“终南,今夜与你同寝罢。”
  “不必说是同寝,不论是日后同行还是死后同衾,对终南而言,只要是你,何其幸哉。”李终南笑着吻向晓舟珩眉间,“所以恕汀,你不必害怕,无论何时何事,都有我在。”
  晓舟珩微微点头,回吻过去,在这个细密且湿热的长吻中,二人呼吸重重叠叠。耳畔似有人低喃——“此番良夜,不可虚度了去。”
  千虑万愁不过眼前之人的一句宽慰便可消逝,这份钟情引人上瘾,待尝过其中甘甜,只怕是日后皆道罔识人间百味,荒废了旧日浮生。
  ……
  待李韫琋与韩铁衣从穆王府出来,外头天色已暗,早是呈了金乌西坠,皓月推空之景。
  “停了,你们先行回去,留个轿夫在山下就好。”马车才出城,李韫琋就这么一吩咐停驻,护卫与侍从也晓得李大当家的脾气,不敢多言,也就顺从地各自回了去。
  “你不走?”见众人离去,李韫琋一瞥在远处正在卸油彩妆面的韩铁衣。
  韩铁衣见李韫琋唤他,这厢赶紧从那小河边过了来,脸上还有些水渍:“诶,待一会儿更暗了,你一人在此处,如何回去呢?终归是不安全的。”
  “你对何人都是如此么。”李韫琋上下扫了一番韩铁衣,只觉今日蛮夷的劲装还与他有几分相配,显得他腰身挺拔,添了几分豪气。
  韩铁衣喉头滚动,在心下数千次的排演,要真是说出口之时,还是有些臊得慌:“怎会,我,我……只是对你如此。”
  这等话一出,虽知晓他莽莽广广,却没料想他会如此直接了当,李韫琋随即一怔:“你图甚么?”
  “图甚么?”这句似乎也问到了韩铁衣,呼吸一滞,又是牵了动念,说出口的话也随即磕碰起来,“图,自然是甚么也不图……不对,我图甚么你不知道?”
  “罢了罢了,你且随我去一处。”李韫琋自觉与那人真真是讲不通理来,这厢索性就放弃了。
  见韩铁衣老老实实跟了上,李韫琋不再言语,二人就顺着官道走了这么一段距,又拐入一条羊肠小道,高低斜曲间借着星光,倒是还能窥见前路。又是好一会儿,李韫琋停了下,下巴抬了两抬:“就是此处了。”
  眼前是一处朴素小院,外围了一圈修竹 ,又种了些花草,虽是干净,但与陶白钱庄那处的琳宫梵宇与青绿朱丹比来,还是差多了。
  “有时候烦闷了就来这处呆呆。”李韫琋将韩铁衣的满腹疑问恰如其分地截了回去,抬腕一指石阶,“坐罢,不知韩公子可与我小酌几杯。”
  “自然自然。”李韫琋这厢便进了屋里,不过一会儿就抱了酒坛与几样下酒菜来。
  那酒尚未掀泥,一看就是存了数年的上等白堕,酒封一开便是醇香四溢,满院醺然,韩铁衣心头一热,忍不住问道:“你带旁人来过么。”
  “不曾。”李韫琋摇头,也顺势坐于阶上,将酒坛一递,“不曾有过。”
  见他如此说来 ,也不知是否为欺骗之言,韩铁衣心情大好,直接抱过酒坛,仰头入喉,毕竟自己虽是伴君坐,但着实无法寄清虚。几口下肚,情绪高涨,韩铁衣旋即执箸敲起酒罐来,嘴中也哼起了歌。
  说是歌,也没得词,只剩个曲。
  借着韩铁衣颇有磁性的北腔,只觉一轮皎洁上,万里澄清中,二人之间莫名就生出了几分休戚与共*。
  “韩公子……可是想家了?”李韫琋手撑了头,凝神细听一阵,突然这样问道。
  “呵,琋甫何时成了我的知心人。”韩铁衣笑笑,将袖边往上翻了翻,露了一截结实的臂膀,“你怎知这是北曲而非南调。”
  瞧了见那少有的被沙场磨练出的筋骨,李韫琋胸口蓦地一烧,只好连忙瞥眼过去,不与他对视:“听来……少了些伤羁戍之感,不像是军中之乐,却像是古曲燕燕歌了。”
  “确实如此,我母亲曾与我唱过,具体词句便是记不清了。”
  李韫琋双眸一垂,端起小盅,浅啜一口,藏住了一份痛痒相关的心绪:“令尊与令堂……”
  “家母已不在世,家父……” 韩铁衣侧脸过来,盯着那张冶艳入骨的脸,“也不瞒你,我父亲不是中原人。”
  李韫琋倒是没想到韩铁衣如此坦诚,世人皆看重出身家世,韩铁衣似乎丝毫不忌讳——这般还是与自己相像,不过自己是我行我素惯了的不在意;而对面的男人,可能只是缺了心眼罢。
  “这也便是我入军籍的原因,”韩铁衣又是一口酒,接着道,“我想寻到他,问问他为何抛弃我们母子二人。”
  此言一出,李韫琋手中酒盅那么停了一停,他更不会想到韩铁衣竟这样说出有些灰暗的畴昔,于是也跟着小声哼了起来:“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复能来*。”
  “好一个将子无死,尚复能来!”李韫琋口中一字一句清晰可辨,甚为动听,韩铁衣酒劲上头,拍手大笑,却是没留意将酒撒了一身。
  李韫琋也跟着笑了起来,手中杯也差点有些不稳 :“韩公子醉成这样,岂识途路?”
  “我不回去了,我留下来陪你。 ”韩铁衣见了那惹目一笑,顿时骨软筋麻,这厢便撂开酒坛,起身折了身侧晚香,伸手别向李韫琋稍有凌乱的鬓边,“种杏仙人,看桃君子,得似篱边嗅晚香,与你还是配得。”
  酣酒逢知契,黄花乱插满头归;与君醉千岁,看尽人间岁岁青山。
  离了翠矮屏与芙蓉幔的李韫琋,殊不知就这样在韩铁衣面前沾了活气,只见李韫琋伸手碰了碰那花,低低应道:“嗯。”
  就容自己放纵一次罢,反正,该来的,也要来了……偶尔醉一次 ,也无妨了。
  作者有话要说:休戚与共:形容关系密切,利害相同。同欢乐共悲哀。
  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复能来。:白云谣,自《穆天子传》,远去的人,已不可见。只有白云悠悠,尚在山间缭绕。道路悠远,山重水复,何时能回?何时能见?但愿你还能活着,还能回来,你我还能再相见。(这怎么有种不吉利的感觉。)


第50章
  断虹横江,五更残月参天上。
  镇江,知府府衙。
  “少爷。”万怀殷*一个闪身进了房内,冲着伏案之人低唤一声。
  “我早都不是甚么少爷了,怎还是不能改口。”听闻万怀殷之言,玉如轶抬起头来,火光之后的他在近日操劳之下,整日的少餐少水,不过一月多,已是失了大半形骸,“查好了?”
  “是。”万怀殷迅指间移至玉如轶面前,“账目送去了常州府的陶白钱庄。”
  “陶白钱庄?”玉如轶本以为万怀殷能带来甚么好消息,结果得知了杨府账目送去的那个地方,还不如销毁了去。
  近来就因这杨府灭门一事,玉如轶只觉要要了自己命——且不说朝廷那边给的警告,以及细查下杨埭山那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加之难以安抚的民心;更可怕的是,杨诘与楼北吟的身份。
  虽不知圣上何意,但朝廷那边要以刑部员外郎楼北吟为真凶结案,但在玉如轶还未做甚么表态之前,就被沈骞翮驳了回去——那人口中懒洋洋一句“若一人能敌百人,我朝何必养兵”,直接让刑部尚书差点背过气,当场折寿二十年。
  官官相护已不是甚么秘密,但杨埭山所牵扯的,可是成倍的相为,细查下来,人人皆有嫌疑,让玉如轶根本无从下手。那人心狠大胆,来者不拒,哪方的生意都做得,这一点,跟陶白钱庄的那位富埒琋甫李佩芷还真是相像。这也解释了为何杨埭山愿意将那本账目托付给李大当家的原因罢——同气相求,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至于民心也不必多提,此事一出,镇江沦为鼎沸,丹徒也成了坊间所谓的“鬼城”。玉如轶本就因自家父亲缘由,有罪在身,此番动众,更是物情离怨。甚至都已经传出是自己在这其中颠倒黑白,不知做了甚么手脚。
  再说杨诘,除过知晓其母亲身份之外,这些年杨诘去到哪处,做了甚么,全然不知。
  而曾经的状元郎楼北吟,说来奇怪,放榜不过两年矣,再提起此人,众人也就堪堪提过,好似对此人的存在表示无可无不可*。也不知是入仕后遭了同僚挤兑,还本身就是道边苦李,玉如轶不得而知。
  更诡异的一点是,无人确切知晓他们的样貌,他们毫不相干的二人总是处在一种模棱两可的界限内。这种可怕的巧合之下,玉如轶已是难以呼吸,不敢细想。
  于内,玉如轶竭力在维持局面,于外,那个看似能帮上忙的沈大人,自从与公良昃去了松江府之后,鲜有回信。
  就在当下,玉如轶却是有几分能理解当初自己堂兄玉笙寒身上所背负之物。奈何早先的玉如轶年纪尚轻,整日沉溺于清歌妙曲和玉山颓倒之间,丝毫不能理解玉笙寒半分。面对相同情形,玉笙寒当初一次未提,但眼下换做了是自己,这厢已是撑不住了。
  每多过一刻,头顶上的棺材板便下压一寸,玉如轶妄想去顶,却直直被碾作血末。
  真是好生残忍,自己努力一番,到最后还是落得个尸骨无存。
  这样一圈想下来,玉如轶脸色更觉惨然,心下自嘲:自己父亲为了前途利益设计了他之手足,从而导致玉氏旁枝败落——除过自家外,其余皆是满门抄斩,余下的两个子嗣,一个去了势,一个送去藩外差点没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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