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树想了想,还是乖乖听李一蒙的话,还是去理个发吧。
出了门的晓树没那么多讲究,他随意就找了一家离家近的。就在理发师为他洗完头,正在询问要求时,晓树的电话 又响了。
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
谁啊这是,晓树按掉了电话。
然而还没搁下手机,手机又响了起来。
“哪位?”晓树觉得湿漉漉的发丝有些难受,而且自己耳朵可能也进了些水。
“是晓树先生吗,我是EXPRESS-FAST的快递员,您这个送到舟行医院的快递可能送不过去了。”快递员的声音有些急躁,身后不知是什么原因也是吵吵闹闹的。
“请问是为什么呢?”晓树心里突然有些不详的预感。
“嘿,舟行医院出事了,一个病人没看好,拿刀把一个医生给捅了!”快递员语速有些急,“医院给封了,警察也来了好多……”
医闹?晓树心中那根神经又不对了,心突突突跳了起来,他不等那快递员说完,忙将理发师刚为他套上的那一层衣服取下,直直跑出门去,挥手拦停了一辆的士。
李一蒙会不会有事?不会的不会的,舟行医院那么大,这么就会偏偏寻到了他。平时那么温和一人,又怎么会与病人有矛盾呢?
脑中各种各样的思绪来回穿梭着,越想越悲观,晓树只觉得他分分钟都能哭出声。
离舟行医院还有好几百米时,车就不能过去了,看热闹的人群,将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前面过不去了,要不从这里下?”的哥转过头看着后排落座的晓树,但却把自己吓了一跳,“嘿呀,哥们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病了还是咋了,别吐车上……”
“啊……”晓树根本就没听见那的哥说了什么,他迷迷糊糊地丢下从裤兜里翻出的一把钱,忙下了车。
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过身,晓树又被警戒线拦了住,东北角正有几个警-察压着一人。晓树想到医院中去,但微微靠近那黄线,就会被其他警员呵斥回去。
要疯了,要疯了,晓树只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心跳声在自己耳边放大了数十倍。围观群众的叫嚷声瞬间被静了音,取而代之的是从胸腔某处席卷而来的狂吠——李一蒙,我现在就要见到你。
就在一筹莫展时,晓树突然见到了熟人,他踮着脚费力挥了挥手:“禹成,禹成!”
禹成听到有人叫他,孤疑地朝这边望了望,一下子就看到了惊慌失措的晓树:“树哥!”
等禹成来到晓树面前,晓树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那人一脸不自然:“树哥,你这么快就知道了?谁给你说的?”
有什么一下子就在晓树脑中炸开了,但他却猛地镇定下来:“禹警-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周围的人都要围聚上来,想要从这位警-官口中得知些什么,禹成摇了摇头,将晓树放了进来,拉他到医院一个角落里,压低声道:“树哥,李医生被捅了数十刀,犯人当场抓获,已经在抢救了。听说所有科室能帮上忙的医生都上了,应该是没事的。”
“为什么捅他?”晓舟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平静的。
“听那疯子说是要捅杨医生,但是,不是之前医院装修,换了诊断室么?李医生偏偏就去了那个杨医生那处。”
晓树心脏猛一抽搐,五脏六腑也跟着疼了起来,那狂暴之人的刀子好像道道捅进了自己身体里,伤及要害之处,血液肆意流淌,再难住止住。
这件事,对于二人来言,不就是无妄之灾么?
“我能在抢救室外等他吗?”
禹成一愣,居然没想到晓树竟然是如此冷静,面前的晓树明明是分外惊恐的,他头发还残存着水渍,脸色苍白到吓人,手明明是抖着的,但他还是竭力克制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好一些:“树哥。”
“我没事,我就远远看着,绝不会干扰。”晓树道,“我是他家属。”
“好。”禹成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慰,叫来了一个护士,与她说了两句,示意晓树跟着她走。
“晓树先生。”那护士说,“我们大家都在努力,李医生会没事的。”
“多谢。”晓树笑得分外勉强,“谢谢你们。”
“李医生很好的,我们都不希望他有事,您就在这处等吧。”护士领着晓树来到离抢救室还有一段距离的休息间,为他倒了一杯水,“手术会很久,那边人多,这里能看到那个灯。”
晓树点点头,接过水道谢后,坐了下,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亮光,他不要与那些争分夺秒的医生们同一时间知晓抢救室的情况。
他一定不能有事,真的不能有事,他如果出了事,我该怎么活……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过了一个世纪,在反复的祷告与祈求中,那灯,终于灭了。
晓树站了起来,推开休息室的门,一步一步向抢救室走去。
“没事了,没事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吉人自有天相,李医生……”
“辛苦大家了,辛苦了!”
李一蒙没事!晓树也同那些医生护士一样,有了些雀跃,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见到他,立刻,马上见到他。
见到李一蒙,就现在。
晓树冲着还穿着手术服的那些医生与护士鞠了一躬:“多谢你们,我能去看看李医生么。”
几位医生都是愣了一愣,一人开了口:“不必谢谢我们,应该做的,李医生是新世纪人才,如果不在了,也是我们整个医院的损失,他刚已经转移到高级病房观察去了,你是记者么?”
“我不是记者。”晓树声音早就沙哑不堪,“我是李医生的家属。”
“家属?”另一人又问,“你是他什么人?”
晓树抬了眼,他看见所有人似乎都停了手上的动作,皆往晓树这边看来。
“我是……”晓树咽了一口唾沫,接住了看向他的所有目光,他看到了好奇,怀疑,不信任,担忧,他看到了很多,他什么也没看到——
“阿蒙,我是你什么人。”某日睡前,晓树刚钻进被窝,就问了身边还在看书的李一蒙这样一个问题。
“你说呢?”李一蒙将书签插-到刚看的那一页,随手关了床头的阅读灯,“当然是宝,是我放在心脏深处来爱的那种。”
晓树很是满意,他舒舒服服枕上李一蒙暗中递来的那根胳膊,“我也是,我的心脏告诉我,他也非常爱你。”
黑暗中的李一蒙笑了两声,空出的那只手为晓树盖好了被子,一边拉被子,一边用着自己百听不厌的温柔声线道:“晓树,你要记得一点,无时无刻都要记得一点,我是你的……”
“爱人。”晓树说道,“我是李医生的爱人。”
抢救室外的楼道内安静了两秒,大家的呼吸声忽然放得很轻,似乎是怕碾压了空气中漂浮着的那两字。
就在这时,魏小鸾护士长挤过身来,伸了伸手:“晓树先生,这边请吧。”
晓树就这样跟着魏小鸾一路走到病房外,在开门前,魏小鸾打量了一番晓树,深深叹了一口气:“麻药的劲儿还没过,还有一个小时才能醒来,里面有洗脸的地方,学长进去也洗把脸,吃些东西。要不然李医生醒来看见,一定也会很难过。”
“谢谢你。”
“不用,你在学校帮我很多,我跟禹成的红线还是你牵的。”魏小鸾推开了门,“进去吧。”
那是晓树没见过的李一蒙,沉睡着,忍受着痛苦,插着管子,连接着呼吸机的李一蒙。
他离自己是那么远,此刻的他是那么的脆弱。
怎么会这样啊,明明今早还与自己好好说了再见,还约好了一同用晚餐。他订的是哪里的包间?是不是点的都是二人的爱吃的菜?会不会再来几杯红酒调调情?会不会与自己回家后……
快醒来吧,李一蒙,你我之间好多事都没有完成。
算了,你平时太累了,我就允许你睡一小时,一小时后你必须要醒来了,听见没有。
晓树觉得自己眼眶要裂开了,他真的很想哭,本来这条路就很是难走,再加上李一蒙是自己灰暗人生中的唯一光亮,自己那么努力想抓住的,希望。
是的,独一无二的希望。
白天在黑夜里变冷。
晓树在李一蒙胸膛上找到了余生。
好像是一个小时过去了,又好像只是晓树一个恍神的功夫,李一蒙的指尖微微动动了。晓树还来不及出声,紧接就见着一帮医生护士进了来,一番测测看看,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后,又出了去,只留了刚才为晓树引路的那个小护士。
她一个人远远坐在一边,冲晓树点了点头。
“宝,对不起……啊,今天我食言了。”李一蒙脸上还挂着笑,呼吸面罩上蒙了一层雾气,“担心了吧,我没事的。”
“阿蒙。”晓树一张口,眼泪就下来了,他知道这会儿不应该哭,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别哭啦,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呀,我现在又动不了,怎么给你擦眼泪呀。”
“不哭了不哭了。”晓树随意用短袖一角一揩,“你躺着别动,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李一蒙笑意不减:“好。”
“我方才在大家面前头脑一热,就说我是你爱人,这不会对你工作造成困扰罢?”恢复冷静的晓树突然有些后怕起来,他有些心虚地握住了李终南的手,如果以后有人拿这个做文章,李一蒙会不会十分被动?甚至会影响他的工作?
“没事的,怎么会有事呢?”李一蒙眼角弯弯的,十分好看,“你就是我的爱人,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有不对的,我只是怕……”
“没事的,怎么会有事呢?”李一蒙眼角弯弯的,十分好看,“你就是我的爱人,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有不对的,我只是怕……”
“没什么好怕的,宝,本来今天七夕我就想做一件事,但哪里知道有些小插曲。”李一蒙冲那个小护士摆了摆手,“小迟,麻烦你拿过来一下。”
“嗳。”那名叫小迟的护士点点头,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递到李一蒙手边后,也出了门。
“晓树。”药效未过,李一蒙的声音有些虚弱,他单手打开那小盒,吃力地举到晓树面前,“晓树,以后就跟着我吧,我不仅是你男朋友,还要成为你的丈夫,你今生今世的另一半,好不好。”
“晓树,好不好。”
那是一枚钻戒。
晓树的眼眶再次红了,他伸出了手,让李一蒙单手为自己戴上,在婆娑泪光中,他发现,李一蒙的手上也有一枚。
你是我滚烫且热烈的红玫瑰,在无垠宇宙中迸发出那个最完整的太阳系。
他流着泪,笑着对他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快乐,番外就不讲究逻辑了。
明天继续更新正文部分
第106章
为裳在晕倒前的最后记忆,是几匹毛色发亮的骏马。
其实她也并不想就这么倒在大道上,但她着实是体力不支,无法再迈一步。为裳听见了耳侧愈来愈响的马蹄声,她闻见了一股异样的味道——孩子要来了。
奈何她还来不及做出甚么反应时,双眼一黑,就此栽倒而去。
为裳的突然出现让马夫吃了一惊,他慌乱地刹住那两匹还要往前奔去的高头大马,两匹马前蹄俱是一起,嘶鸣声中将所拉马车顿了一顿。
驾车的马夫出了一身冷汗,他探头一眯眼,这才看清倒地之人生得了个妇女样貌,生死不明。那人离马蹄不过数寸,若再晚些,恐怕早就是一命呜呼。这马夫倒不怕这突然窜出的莫名女子,他是怕得罪了车厢之人。
万一厢中坐着那二位有个甚么闪失,九族都不够诛的。
残风从车夫的耳畔掠过,明明不属于寒冬炎夏,可就招不住他身上热汗冷汗参半流出。但见他哆哆嗦嗦转身望着身后重帘,张了半响嘴,音倒是不曾发出一个。
“爷,对……不住,小的该死,二位爷……爷……受伤没有……”马夫上下牙床打架,吐出的字都不成句子。
那帘后久久不曾传出一声,在马夫的心惊胆战中又是过了好些时候,随着一枚清脆地棋子落案之声,但听得厢中幽幽道:“为何突然停下?”
“回爷的话,突然有一女子在道上出现,这才惊了马,估计是讨食来的。小的这就叫那无礼农妇让开道。”
“讨食?”车内之人言语间有气无力,每一字都轻若鸟翼,“江南地界也会有讨食之人?怪哉。”
马夫不敢接话,浑身颤抖得更是厉害。
“彻哥儿,你去看看。”那声音接着道,“不见呼求之声,怕不是昏过去了,若不是,那就小心有诈。”
“是,义父。”一个较为年轻的声音回应道。
厢内窸窣一阵,不过一会儿,一人接帘出了来,但见那公子一身水纹长衫,面似梨花,霏霏墨雾,好似搽了铅粉,配着点点新霜,教旁人只觉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只见楼筱彻纵身跳下,腰间玉佩清清亮亮响了起来,转眼便到了那女子跟前,试探一番后,朗声道:“义父,还活着,从衣着来看,这名女子像是大户人家出身,怕是要生了。”
“生了?”那声音迟疑起来,“羊水破了?”
“是。”楼筱彻从那女子身上移开目光,“这就将这女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