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闻言一滞,他对这动作并不陌生,从小到大牵过阿泽无数次,可是阿泽从未像眼前一般,言语中无端透着暧昧。
“那个,我……不行,我还、有事……”
云曦磕磕绊绊地拒绝,感觉自己竟是被吓到了。
“有别的客人?”穆承泽微微一笑。
“没……”
应当说有的!云曦没过脑地说完,只想扇自己一巴掌。
“那为何不肯陪我,是觉得我听不见,所以嫌弃?”
“不……不是的!”
云曦抬起头,穆承泽依旧只是微微笑着,俊逸的脸没什么变化,云曦却莫名想起小时候的阿泽趴在他的胸口嚎啕大哭。
我不怕死,也不怕苦,只怕表哥不要我!
“我从没这么想过……”
也从没想不要你。
只是陪着说说话,应是无妨的……云曦点头道:“我和陈公子走便是了。”
穆承泽原意是想逗逗他,没想到云曦真的会顺了他,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不该是这样。他总想着到此为止,一次次告诫自己绝不能再进一步连累表哥,表哥总是猜不到他喜欢谁,也可谓是天意了……可是人真的近在眼前时,他一点都抗拒不了这份蛊惑。
是你自己乐意的……
穆承泽心里默念,抓着云曦的手微微用力,一揽他的腰,竟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云曦:!!!!
“陈公子,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穆承泽笑道:“你既答应了陪我,当然就要拿出一个陪我的样子。”
他们两个身高相近,云曦虽瘦削,也是长年习武,骨肉云亭,穆承泽臂力虽好,能一时抱他起来,但要制住云曦并不容易,何况他根本没想这样做,反而把要害之处都暴露在云曦面前,只消云曦双掌用力,就能将他击飞出去。
不行的话,就打醒我啊。
穆承泽浑浑噩噩地想着,可是怀里抱着的人,明明手已经放在了他胸前要害处,始终却没有向他挥出这一掌。
42、混乱
方才巨大的动静惊动了老鸨,她注意到屋子的异样,进来查看时遍地的狼藉,穆承泽抱着云曦踏入房门,老鸨本欲说点什么,一见两人的样子,立刻麻利地将他们引入另一间房,至于之前的损失,她决定都先记到陈公子……堂兄,那位出手阔绰的吴公子帐上。
云曦干脆收回了手,牢牢把脸捂住。虽然很有把握没人能认出他来,还是觉得这样被抱着走一路实在太过丢脸,可他又不能真对阿泽出手。这般鸵鸟心态也相当于放弃了劝说阿泽的机会,即便穆承泽根本就没在看他,劝了也是白劝。
他已陷入了一个怪圈,之前未能及时表露身份,越往后,也就有越来越多的不得已,明明一身的武艺,却非要被比他小十几岁的阿泽执拗地抱着,云曦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仿佛见到了阿泽的另一面,这小子就是这样对待小倌的吗?简直太离谱了。
就当……是陪阿泽一起玩吧。
云曦并没有想太多。
新换的这间屋子没有旁人,屋子中央置了一张琴台,上面放了张瑶琴。穆承泽的目光生生从床榻上掠过,将云曦平稳地放在琴台边的一只绸垫上。
“陈公子,我没什么才艺的……”
云曦刚松了口气,望着不远处的瑶琴又犯起了愁,之前那些姑娘吹啦弹唱十八般武艺他也听见了的,但他除了武功之外,谈不上有别的一技之长,更不可能在阿泽面前舞剑,只能推说什么都不会。
“不要紧,我来。”
穆承泽坐到他身后,毫不见外地按住他的手,开始拨弄琴弦,丝毫不觉这个姿势就仿佛正拥着怀里的人,手把手地教他弹琴。
云曦不自在地低下头,注意到自己的手以前总是要比阿泽大上一圈,不知不觉,总也养不胖的小手也长成了骨节分明、男子才有的宽大手掌,此刻正微微笼着自己的手背,掌心干燥而温暖。
以前,他并不知阿泽会琴,阿泽也从未在他面前弹起过。他不知阿泽是何用意,只能放弃用劲,都交由阿泽主导。
穆承泽按下了琴弦,琴弦轻轻颤动,发出清清泠泠的音。穆承泽笑了一下,道:“好听吗?”
“好听。”云曦点点头。
弹到第二个音,他就知道阿泽的琴技等于没有,似乎仅仅晓得有这样一种姿势,听不见琴音,又无人教导,也就无从去学习手指的技法。
穆承泽缓缓道:“以前,我很小的时候,就见我娘这般弹过,可惜我听不见。后来大一些,她告诉我,这原是想谈给我爹听的,可是我爹从来都没有找过她。我娘,也就慢慢不再弹了。”
穆承泽的娘是陈嫔,这应是属于陈嫔的过往。自从六皇子住进安乐侯府,云曦很少与他谈起这些,怕他想起陈嫔会伤心难过。
这大概是一位妻子,从对丈夫的憧憬到逐渐变得失去所有期待,不论她因何缘故成了皇帝的女人,至少在她还活着的时候,从没得到过半点作为宫妃的尊荣。
红颜未老恩先断,但若是连恩都没有呢?
云曦凝神,不自觉道:“那,后来呢?”
穆承泽道:“后来,她死了。”
“……”
云曦赶紧道:“陈公子,对不起!”
一没留神,就戳到了阿泽的痛处,只怪他太马虎了。
“没什么。”穆承泽温声道,“她已过世很久了……记得她曾说过,若我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也可以这样弹给他听。”
穆承泽道:“希儿,你可以帮我听一下吗?”
“嗯……是与你一起来的那位公子吗?”
云曦想,大约阿泽是要练得好一些再弹给承浩听了。
云曦莫名有些紧张。
“不是……”
穆承泽没再说了,低下头去拨弄琴弦,云曦每次有话想说,怕阿泽不知道,总是将头仰起,微微侧过身,动静略大。落在穆承泽眼里,虽然这张脸不大一样,可是这些贴心的举动,唯有表哥才会特意为他去做。
自从认识了表哥,他总是被这般温柔地对待,哪怕他一次次告诉自己,不可贪恋这股温柔……
云曦又一次转过身面向着他,要说什么,穆承泽飞快地凑上去,在云曦尚未来及反应之前,亲了亲他饱满的唇瓣。
“……”
云曦几乎是在一瞬间失了神,眼前只剩下阿泽放大的俊脸。
片刻之后,他艰难地抹了下嘴唇,不太敢相信养了十年的小徒弟突然调戏了他,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欺师灭祖。
不不不,阿泽他根本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阿泽这是在……调戏青楼小倌??
这是,正常的吧?
云曦勉强道:“陈公子,你方才……”
穆承泽没再理他的口型,只目光深深注视着他,按着他的手微微用力,又一次凑了上来。
云曦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他在害怕,生怕阿泽会又一次亲他,这样的亲吻令他颤抖……
还好并没有。
等了一会儿,云曦发觉毫无动静,总算放松下来睁开双眼,就见穆承泽调皮地笑了一下,似专门等着他戒备全消,这才勾起唇贴了上来。
云曦整个人都呆滞了。
他尝到了对方嘴唇的味道,耳根莫名发烫起来,目光游移,竟无法与穆承泽坦然对视。
“若你不喜,就推开我。”
穆承泽匆匆丢下这样一句提醒,唇上的厮磨更为火热,云曦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仍在艰难地替阿泽解释,千万不可大惊小怪,作为青楼小倌,可不就是……会被如此对待的吗……
他只是想陪一陪阿泽,事情怎会发展到如此田地?
有几次他的双手已按到了穆承泽胸口,纠结片刻又放下了。
这是阿泽……不是别人,他一向都很疼爱阿泽的。
在隐忍与爆发之间,他一次次选择了沉默。
他的逆来顺受增长了穆承泽的气焰,穆承泽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想知道表哥究竟会为了他做到何种地步。
原本是跪坐在琴台边,他鬼使神差把云曦拦腰抱起。云曦只觉身子一轻,阿泽的手臂紧紧箍在他的腰侧,腰上传来阵阵难以启齿的酥麻,之前根本没有过,云曦无所适从,几近绝望地道:“陈、陈公子……”
穆承泽笑着贴近他,道:“我叫陈泽。希儿该叫我什么?”
“阿泽。”云曦下意识道。
当下便被穆承泽堵了嘴,抱入罗帐。
云曦已经快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炽热的唇慢慢移到了颈项,回过神来时,他正与阿泽一起躺在塌上,阿泽压着他,云曦眼中倒映出阿泽神采飞扬又痴迷的脸,少年的手正隔着薄薄一层衣物,放肆在他身上游走,云曦的自制力已到了极限,他已被挑得开始回亲了,甚至飞快地想过后边该如何继续,他好歹也是个正常的成年男子,再这般下去,恐怕就真要出事了。
穆承泽解开了他衣衫的扣子,云曦身体猛地一颤,残存的一线理智让他不顾一切推开了阿泽,此时的他浑身上下都冒着热汗,仿佛才从浴桶里被捞出来。
云曦大口喘着粗气道:“陈公子,我……”
错了。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充作添香楼的人,与阿泽玩这种游戏。
阿泽显然已经动情,可他却无法奉陪到底。
这一推已让穆承泽恢复了冷静,他自嘲地道:“你为何要道歉……该道歉的是我。”
做错事的少年伸出了手,仍想轻轻拥抱一下云曦,但是云曦回想起方才的尴尬,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穆承泽有点受伤,迅速坐直了,还想努力对他笑一下:“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放心吧,以后再也不会……”
穆承泽满脸悔意,他很后悔方才的冲动,有些是试探不得的。
“对不起,陈公子,我要走了。”云曦轻声道。
他并不想责怪阿泽,阿泽一直以为他是小倌,可他知道自己不是。
他不能容忍耳鬓厮磨间,自己也被惹得动了情,还是对着阿泽。
这才是真的不可原谅。
云曦几乎是用逃的,跳起来飞奔过去,推开了穆承泽房间的门,这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败仗,他只想马上逃离这里。
门外站着的刚好是穆承浩。
云曦吃了一惊,也不敢与穆承浩对视,怕被看出端倪,裹紧身上凌乱的衣服,低下头跑了出去。
“喂!!”穆承浩在后头叫着,他觉得这个身形有些熟悉。
云曦不敢回头,飞也似地离开了。
43、暗涌
穆承浩从小锦衣玉食,长到如今这个岁数,也见识过不少美人。以前敬王府就有不少,说句车载斗量也不为过,不过如今都清了出去。他原也好奇添香楼的头牌会是怎样的姿色,待美人们齐聚之后一瞥,亦是不过如此。
连他都倾不到,更别提倾国倾城了。那两张花出去的银票,似乎不太值。不过穆承浩是有钱人,并不在乎,此行主要目的是让六皇子转去拱白菜,借机看美人只是顺便而已。
穆承浩舒舒服服躺在绿竹床上,翘着二郎腿,头牌们的看家本领都表演完了,穆承浩兴致缺缺,差一点睡着,干脆就让头牌们帮着捶捶腿,也算物尽其用。
他的娘敬王妃对皇城各府后宅门清,对着两个儿子提点颇多,生怕他们日后也搞出齐镇宇齐大人府上那些荒唐事来,敬王妃还想安稳地度过下半生呢。得她的教导,敬王世子穆承汶与世子妃举案齐眉,成婚以后都没红过脸,而穆承浩则有些矫枉过正了,他对陌生女子总是戒备居多,不会轻易就起亲近之意。
在穆承浩眼里,好女子都应如敬王妃一般,德才兼备,至于样貌,看穆承浩自己就知道,敬王妃何曾会输给敬王以前那些妖娆的小妾,只是身为王府正妃,根本不屑低头去比。
穆承浩所点这些头牌之中,的确也有一眼看上去就觉得不同一般的,有一位打扮得清新脱俗不说,性子也冷,不似其他头牌那般,争相讨好与他。穆承浩只是随意笑了笑,这副冷若冰霜的调调换了其他人估计就昏了头了,有些人天生被惯久了皮就痒,只想被抽两巴掌,与犯贱何异,穆承浩最不稀罕这样的女子,若真是视金钱为粪土,他还会心生敬佩,只是又要来他的屋子,又要装出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样子,不是欲擒故纵又是什么?
故而他第一时间就把那个自作聪明装清高的头牌撵了出去,让老鸨换了个活泼些的来。
他这边众美环绕舒舒服服,并不担心六皇子会怎样。来添香楼可不只是为了寻欢作乐,穆承浩也想试一试六皇子,若六皇子美色当前毫不动心,穆承浩也能勉为其难考虑把表哥交给他,但若是六皇子把持不住那更好,表哥可就安全了。
穆承浩就等着两个时辰满了便去找人,忽然听见外头一声巨响,出去一看发现隔壁六皇子的屋子已没了人,把皇子弄丢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再加上六皇子听不见,穆承浩百呼不应,只能再让那些头牌帮自己挨个屋子去找。
所以说,被穆承浩点到的头牌们,其实还是挺苦逼的。
添香楼人来人往,穆承浩着急找寻六皇子,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人,一位面皮白净,脸圆圆的秀气书生。
因这书生也似在躲人,一下子没看清路撞进穆承浩怀里。穆承浩顺手扶了一下便觉得不太对劲,这人与硬邦邦的男子不同,身上有股甜甜的脂粉气,他还眼尖地发现,对方小巧白皙的耳垂上扎了耳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