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齐晨点头,“这其实是约定俗成的事情。伏罗堂正常情况下每隔十年就会换一次大堂主,可是在那一年的前一年,原来的大堂主突然暴毙身亡,换了个年轻的玉罗刹。伏□□的是杀人获财的生意,而且人数众多,及其神秘,要是不牵动江湖的大势力,江湖众人也不会对其怎么样。但是伏罗每次换堂主,都会引起一次血雨腥风。”
“为什么?”秦霜问。
“因为换了新堂主,堂主上任,总想让江湖各路知道一下他的厉害。所以,基本上每次一换新堂主,在他收拢人心,形成自己的一股势力后,都会在江湖上发起挑战。不过以前也就是一个一个接着,可这次的堂主,真是好手笔,竟向江湖各大势力同时发起挑战。”
“那后来呢?”秦霜问。她那个时候还比较小,江湖上的事情,也不怎么告诉她。
“地点就是胡燕坡,”齐晨说,“江湖各大势力都损失惨重。”
“那伏罗堂呢?”
“伏罗失去的也不少。不过,它的十大堂主,也就是十大罗刹,好像一个没少。那里,一个罗刹的尸体也没有。”齐晨回想自己父亲说过的话。
“可是……自从那之后,江湖就很平静了,伏罗的人也没有出来作怪了。那十个人都跑哪儿去了?”
秦霜曾在庄里见过其中六个罗刹的画像,但在现实中并没碰到过他们。
“平静?”齐晨笑着摇摇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啊——”秦霜一惊,才想起来那日树林里的事情,“你不说我都要忘了,那群人是伏罗的人吗?”
齐晨摇摇头:“恐怕不是。不论是穿着还是武器,都不像伏罗。我在想,江湖,是不是又要出来一股新势力了。”
他说完,终于感到跑偏了,急忙道:“还是别说江湖上的事情了,你还没给我讲苏先生呢!”
“不好意思,有点听入迷了。”秦霜笑了,转而又接着讲起苏先生。
“哥哥带他回来已经是春天了,那时候已经很暖和了,可是我见他的时候,他还穿着一身裘衣,脸色都是苍白的,显得羸弱不堪。不过呀,那张脸真的是很好看,”讲到这里,她不禁回想起当时的情形,“那时候柳絮纷飞,在阳光下飘舞着,就像为他而来的。他站在阳光下,只这么立着,就已经让庄里的女侍受不住了,都在围着他看,也不停地小声说着夸赞的话。”
“你呢?你也围着他说夸赞的话?”齐晨问。
“当然没有。”秦霜回答。
齐晨松了口气,但接下来听到的话让他崩溃了。
“他太好看了,我站在那儿愣了好久,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齐晨苦笑,“你还真是……”
“真是什么呀?”秦霜笑道,“因为那时候年龄小嘛,也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哎,怪不得哥哥费劲千辛万苦带他回来……”
“那后来呢?”齐晨问。
“后来就隔三差五看他一趟啊,他性格沉静,举止有礼,对我也是‘姑娘’这样喊,从不会逾矩。”
“哦,”齐晨低声应了一下,随即看了看月亮,拍拍秦霜,“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第 13 章
秦霜点点头,然后起身和齐晨去了落月湖。
正是半夜时分,落月湖一片寂静,偶尔远远地传来几声狗吠,旁边的灯也都燃尽了,天地之间,只有白色的月光,照着这片湖水。
秦霜刚想跳下去,齐晨就拦住了她,“你可以闭气多久?”
“一个时辰吧。”秦霜回答。但是这已经是极限了。
“好,如果等会儿遇到什么情况就先游上来,不必管我。”
“啊?”秦霜惊呼,不是她要去采药吗,怎么这人比自己还拼。
“啊什么啊,不行就不要逞强。等会儿若是看到奇龄草我会帮你摘的。”齐晨说。
其实他所说的珍草,就是奇龄草。听父亲说,它长在湄潭深处,很矮很小,却是特别珍贵,一株草要五年才可冒出,五年长成幼苗,大概再经过十年,才能长大。此草可以解百毒,只是他不知,这种草能否能治好苏先生。
“你说的珍草,就是指这个?”
“嗯,”齐晨点头,“是种很矮很小的草,在水底不多见。你别老想着这个,等会儿若是觉得不适,立刻游上来,知道吗?”
“噢,”秦霜看他一眼,“可以下去了吧?”
齐晨朝她点了点头,随即两人一起跳下。
“扑通”一声,溅起了两处水花,零零散散地落在岸边。
初夏的湖水并不凉,反而很是温暖,刚刚跳下去的时候,秦霜并没什么不适,而是觉得相当舒服。可是越往下游,水就越是凉,到达水底的时候已经很冷了。
她继续游着,也渐渐看到水底的闸门,不大,一次只能通过一人,却显得很厚重。
按照那日齐晨所说,这闸门后,应该就是湄潭了。
从开始到现在,都无凶无险,一路平安,可是闸门后有什么,就不知道了。
这闸门开启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他们要在这段时间内,采了奇龄草,然后游回来。
他们互相点了个头,先后来到闸门旁边。
可这里竟如冰天雪窖,阴冷至极,两人都忍不住哆嗦。
环顾四周,除了这个闸门之外,竟看不清别的东西,而要再等半刻,闸门才会打开。秦霜暗暗担心:此时都已经这样了,门后若是有什么机关命门,有什么凶险奇境,别说采药了,就是保命都成问题。
齐晨似乎也想到了这点,拉住秦霜的手,朝她看了看,似乎是说你就这么跟着我,别乱跑。
秦霜朝他点点头,此时她也无暇顾及什么男女有别了。
半刻后,子正时分。
只听“轰”一声响,闸门晃晃悠悠地升起了。
两人急忙先后进去。闸门后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唯一让秦霜感到惊奇的,被闸门隔出来的水域,这边的水竟是暖的。
她想,这边看着和那边没什么区别,环境也是差不多,就想挣开齐晨的手。可齐晨没有松开,反而拉的更紧了,朝她紧张地看一眼。秦霜无奈,只好任由他这么牵着。
这时候,也不知为何,他们看到了水底的光亮,是月光吗?柔和,有凉意,但是却不冷。光亮照出来,竟可以完全看清水底的状况了。突然,秦霜看到了不远处的坑洼之处,有棵又矮有小的草,她不禁一喜:这定是奇龄草了,直接往那边过去。
可刚走到那儿,光一下就没了。
湄潭竟成了落月湖底的黑暗状态。秦霜看不到草的具体位置,弯腰下去摸索,齐晨也配合地随着她。
可在黑暗中,他突然感到什么不对,耳测有缓缓地水流声,可身侧怎么好像还有另外的东西过来?
他猛然一惊,那只手急忙把她往上一拉,用内力一带,两人凌空,他才确切地感觉到,刚刚是只箭射了过来!
秦霜也反应过来了,内心惊道:好凶险!
两人刚刚落下,那股光又来了,她看到原来的那棵草竟不在此地了,而是在另外一个低洼之处!她微微疑惑:这草还会走路的吗?
看看那草,又看向四周的低洼之处,每个都有一株这样的草!唯独自己呆的地方没有!
她看向齐晨。齐晨朝她点了点头。两人就这样松开了手,然后各自走向一株草。毫无意外,光亮又没有了。
大概刚到草的位置,他们就都感到身后有东西过来,而后两人同时起身,躲过了箭。
经过一次躲避,两人又回到最初站的地方了。
齐晨苦笑:这是被困在这个阵里了。那些草,究竟是真的还是假象,还很难说,不过这肯定是个阵法,不远处也会有机关锁操纵。
秦霜也觉得这里甚是古怪,怎么光亮就这么巧呢?正这么想着,齐晨拉住她,指指耳朵,然后捂住她的眼睛。她一下就明白了:齐晨是想让她闭上眼睛,只用耳朵来感受周围的环境!可是如果这样,怎么采到这里的奇龄草呢?
她朝他微微皱眉,齐晨看她还是不明白,就在她手心里写了个“假”字。
秦霜会意:这里的草是假的!随即闭上眼睛,只由耳朵感受周围水流环境的变化。
江湖的势力众多,门派之间也大有不同,可是习武者都对听力颇为注重,秦霜对此虽然练习不多,可是基本功底还是有的。
她明显感到周围在一明一暗地变化着,就这么平静了一会儿,突然,从八个方向,分别立出了什么东西,湄潭的水开始急速涌动,这八个方向的出现的东西不停地变换方位,水流的声音一下就大了。声音鼎沸,显然是想扰乱他们的听力。齐晨暗叫不好,急忙拉了拉秦霜,暗示她小心。
不久,就有箭从不同方向射出来,一同射向中央。他们困在这里,急忙左躲右闪,避开那些利器。
此时虽是紧张,可秦霜却走神了:幸亏离家前练习了这个,要是没有练习,此时还不得被射成个筛子!齐晨察觉到她有箭要向她射过来,可她躲之不及,急忙狠狠一拉,那支箭成功被避开了,可却擦过齐晨的肩膀,肩部猛然一疼,还好这是小伤,他想。
秦霜也觉出自己的大意了,心里对齐晨很是感激。急忙收回思绪,全力对着这个阵法。
周围的水越来越冷。秦霜刚开始还没察觉,可如今却觉出来了,此时的水竟和落月湖底一般冷,自己已然开始打颤了。
齐晨微微皱眉,这么一直躲,终究不是办法。
他拔出凌栎剑,准备砍断周围的箭,好去远地寻找机关锁。
拿着凌栎一挥,随即闪出一道金芒,周围的箭都被剑气扫的七零八落。
秦霜见状,也拔出冰泉剑,要论冷寒,这剑绝不次于落月湖水。她也朝着周围一挥,自己这半边的箭也都被扫出去了。
此时,奇怪的事发生了。
原来的光亮没了,箭也不再射来,八个方位的东西沉了下去,又恢复了方才低洼之处的模样,一切都很平静,似乎刚刚的一切没有发生过。
秦霜和齐晨皆是一愣。但齐晨随即牵住秦霜的手,出了那地方。
两人继续前行,刚刚的光亮渐渐又有了一些,水也似乎不那么冷了,秦霜感觉好多了。
可这种感觉并没持续多久,她明显感到自己闭气要憋不住了。
也是这个时候,她看到一株草,低矮,小小的,就像自己刚才在机关处看到的一般。她急忙走过去采,齐晨也阻止不及,而水中明显不对,水流加快,似乎有什么东西过来。
秦霜没有察觉,齐晨则急忙按住自己的剑柄。
不一会儿,一个东西过来了。
是一只,狗?羊?狼?
这些动物都在齐晨脑海中闪过一遍,可是都不是。
它长着羊的角,却有着狗的身子,狼的眼睛。他从未见过。
齐晨心道不妙,看它长着大嘴,就这么朝秦霜游过来,他急忙走进秦霜,把她拉到身后,拔剑一挥,伤到了它的前角。
那东西抖了抖脸,嘴一下张地更大了,似乎叫了一声,然后恶狠狠地朝他扑来,嘴中的利齿一览无余,竟是又大又尖,好生吓人。
此时,秦霜快要憋不住了。心道不好,刚刚虽然采了一株草,可如今竟招惹了这东西!这可怎么办?
正在犹疑,手就被齐晨牵着,一股力道带出去自己。
走了两步才明白齐晨没和那东西打,竟是带着自己逃跑了!
而此刻的齐晨,却是万分清醒。
这水下变幻莫测,秦霜本就只能闭气一个时辰,在这里恐怕会大打折扣。而且这水兽是吉是凶,和她的关系如何,自己也未必清楚,无论如何都不能任意伤害。只是,湄潭里面有水兽,父亲为什么没告诉自己呢?难道他也不知道?
他一边想,一边拉着秦霜跑。
后面的水兽追到了机关处,就不再追了。到了机关那地方,机关重启,齐晨秦霜试着两人拔出剑一挥,那机关竟自动关了。两人大喜,急忙朝闸门走去。
而此时的闸门,正在一点点落下去。
已经过完一炷香了!
消失的空间越来越多,快到一半了。
秦霜稍稍一怔。只能过一个人了,怎么办?
正这么想着,脚还没动,身后有一股力气推着自己,而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落在闸门外!
“砰!”
闸门落地,已关的死死的。
秦霜急忙回头,努力拍打着闸门。
可这闸门一月才开一次,怎么会被拍几下就打开了呢?任她拍打,那闸门还是纹丝未动。
可她没放弃,就这么一下下,不停拍打着,担心,害怕,自责等种种情绪涌上心头,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她已记不清自己来这是要干什么了,只想着齐晨可以回来。
渐渐地,耳边有了水流过的声音,鼻子似乎也有了落月湖水的味道……
秦霜醒来的时候,是一个下午。她刚刚睁开眼,就看到师姑坐在床沿上,正看着自己。
她一下坐起:“齐晨呢?他在哪?有没有回来?”
李沐雪没有回答她,而是正色问道:“你跑去落月湖底干什么?”
“我……”秦霜迟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