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如何?”静宁愠怒,“有些事情,你该知道的时候自会知道,不该知道的时候,最好别问。”
“是是是,”秦霜急忙应声,“是我多说话了。静宁姐姐,你莫要生气,我向你保证,我和齐大哥就是兄弟之间的感情,绝对没有别的什么。”
她想着这齐晨与她家庄主的关系,以及她家庄主说的话,还有她今日的反常状态,就什么也不问了,赶紧解释清楚。
“秦姑娘,你……”静宁被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你有没有想过,公子对你若不是兄弟感情呢?”
“啊?应该不会吧……不过要真是这样,我想我只好回秦家庄了,再不见齐大哥,你觉得这样行吗?”
秦霜正想着怎么说她才能满意。
“你……为什么?”
“因为师姑说过,不要招惹一个有婚约的人,这样只会害人害己。更何况,”她犹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更何况,这个人和师姑关系匪浅,我觉得我更招惹不起了。”
静宁一下被气笑了,“庄主不是这个意思。总之……等庄主回来,一切都会清楚的。”
秦霜看着她,反而更疑惑了。
四月十七。晚上。罗碧山前的柏树林。
秦枫在柏树林中间的小路上悠悠地走。这几日,每个晚上他都会来这里逛一下。
初夏时节,棵棵柏树高大挺拔,整片林子也已然森森成势。
走在这里,吹着凉爽的晚风,所有的烦恼似乎都会消失,所有的不快也似乎都会被这片绿意消融。也是在这里,更容易在脑海里整理自己的思绪。
这么些天,他对父亲一直早晚问安,在庄里处理一些事物,并没有去见苏雪音。
可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还没有放弃。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放弃。
可是雪音呢?他会和自己想的一样吗?
前几天,他来了秦家庄,见了自己的父亲。他们谈了什么,他不知道。可是他知道,那只象征着秦家庄身份的玉佩,自己送给了他,他虽是推辞了一下,可最后还是接受了。他也是这样想的吧?
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
可这笑容也只有一瞬,就转而收了起来。
他想起在外的妹妹,想起秦霜在那片树林中的打斗。更确切地说,他想起那群抢夺东西的陌生剑客。他们不属于江湖的任何一派一支,却是残忍凶猛,这么些天来,几次作乱,给江湖添了不少死伤。难道江湖又有了新的杀手组织?
他沿着小路走。正这么一路想着事,突然看到前面站着泉雨露。她穿着一身湖水色衣服,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一棵树。
“泉姑娘,”他朝她喊,“你在这里干什么呢?脚好些了吗?”
泉雨露才回过神来,向秦枫施礼,“秦公子,多谢你挂心,也多谢你请来大夫医治,如今是好多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出了庄子,跑来这里了?”
“我听说秦家庄北边的罗碧山前,有一片柏树林,森然成势,宏伟高大,就这么偷偷跑来看看。没想到在这里迷路了。”
泉雨露有些不好意思。
“泉姑娘,你要来这里,可以让侍女带你来的,不必向她们客气,也不要觉得这里是秦家庄,就生疏了。”秦枫道。
“的确是我疏忽了,”泉雨露说,“我只是想跑出来散散心,就自己出来了,没想到这儿那么大,竟然迷路了。”
“散散心?姑娘可是在这儿住的不惯?”
“不是不是,”泉雨露回答,“其实没什么了,我都想好了。”
“姑娘来这儿已足有一月,是想家了吗?”秦枫问。
他想着,若是她想家了,正好把她送回去。
泉雨露摇摇头,然后说,“秦公子,我求你再让我住段时间,等有了结果,我就回去。”
“姑娘何出此言,齐晨是我的朋友,也算是我的师弟,你想住多久,就可以住多久的。只是我担心,秦家庄的女侍们手脚太笨,怠慢了姑娘。”
他这么说,也是在提醒泉雨露,她是齐家庄的人。
不这么说还好,这话一说出来,泉雨露就苦笑了,“秦公子,我觉得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和他再无瓜葛了。”
“哦?此话怎讲?”
“我来这里这么多天了,齐家庄没有派人来找过我,晨哥哥也没有任何消息。我爹爹卧病在床,就想看着我有个归宿,我……我实在不能回去呀。晨哥哥一直在推脱,我想,他定是想办法推掉这门亲事去了。可是我爹爹,就偏想我嫁给他,我临走时他还说,要是劝不回晨哥哥,自己也不用回去了……”
她极力表现平静,可她的声音还是打颤了,眼里也有了泪花,好像有很多难言之隐。
“那姑娘自己呢?自己怎么想?”
“我?”泉雨露苦笑,“我能有什么想法,原来我只想着若是能圆了父亲的愿望,不管晨哥哥待我如何,都是好的。我自小就没有娘亲了,就爹爹一个人把我养大,我的确是不想看他伤心。可现在……”说道这里,泉雨露就更是哽咽了。
她努力平静了一阵,才接着说道,“人若是没有期许,也就再不会失望。就像我现在,所有的期许都已经被磨灭了。”
秦枫感觉一震。
过了片刻,才慢慢说道:“姑娘还年轻,大可不必心死如此。相信以后定会寻得良人的。”
泉雨露笑了,“多谢秦公子宽慰,其实我也是发发牢骚罢了,若是能尽早恢复自由身,哪怕被江湖耻笑,又如何呢?”
“姑娘心胸宽广,真是令人佩服。今天,你这个朋友,我可是结交了。”秦枫也笑着说。
他这么说,一是因为泉雨露向自己吐露了心声,二是自己也觉得她虽然面目温柔,看似多有小女儿情态,但性格却是拿得起放得下,爽朗大度,并不似一般女子。
泉雨露向他施礼:“那以后就拜托秦大哥多多关照了。”
“好,好,”秦枫笑着,随即看了看天,“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两人言笑晏晏,一路上谈天说地,竟是颇为投机。
作者有话要说:
她觉得麻烦、烦乱、气愤不已,可也觉得亏欠、愧疚、无可奈何。
齐晨和李沐雪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秦枫从庄外带回了泉雨露。
秦枫对泉雨露说:今天,你这个朋友,我可是结交了。
可是,这么多年,他就从庄外带回了两人,苏雪音和泉雨露……
他对泉雨露,又是怎样的心态呢?
第 15 章
秦枫送泉雨露回去后,就忽的又想起了妹妹。
已经一月有余,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据火风堂的情报,齐晨带她去了碧水山庄。
那的确是个好地方,美景美味,目不暇接;奇珍异宝,不计其数。
可是那庄里的秘密,那些陈年旧事,也如同庄里古老的阆苑,尘封的酒坛,看似没有什么特别,其实都暗藏天地。
对,也许那儿的确有可以减缓雪音寒毒的药草,可是父亲已经从那里出来了,而且当年……
秦枫感叹着。
他也曾想过去碧水山庄给雪音寻药草,可是最后放弃了。当年自己父亲说下的话,做下的事,总是要兑现的。纵使他可为苏先生走山访水,寻遍良医,去收集药方,可是身为人子,再怎么胡闹,也不能去打父亲的脸的。
霜儿进了碧水山庄。
但是,父亲,应该不会怪罪。
其一是因为她是女孩子,其二她九岁那年走丢过,直到十四才寻回来,这中间吃了多少苦,也是难以想象的,所以,对于碧水山庄而言,霜儿是略微陌生的。他们,并未告诉她这一切。
他和父亲,也是想让她思想简单,永远做那个快乐俏皮的小丫头罢了。
可是如今,她去那里干什么呢?
她会知道这一切吗?难道这个秘密,真的是守不住了吗?
秦枫正在思考这些的时候,秦霜正在守着齐晨,盼着他醒来。
师姑已经去了两个时辰了,她临走的时候,托自己照料齐晨几日。
几日?秦霜想到这个词,不禁一惊。
湄潭的水,变化莫测。自己在那不过是一个时辰,就已经受不住,寒气也已入体,可是她要去几日?闭气可以那么久?还要面对水衍兽,还有那莫名其妙的八戏阵?
她想到八戏阵,又不由地想起了冰泉剑。真是奇怪,冰泉剑与凌栎剑轻轻一挥,那阵法就自动解除了。
想到这里,秦霜拿起齐晨房里的凌栎剑,就要起身离开。
“你要去哪?”静宁拦着她。
“我要去救你们庄主,”秦霜微微皱眉,“这一会儿你先看着他,等一会儿我就会回来。”
“一会儿?你以为你一会儿就可以和庄主一起出来了?”
静宁有些嘲讽。
秦霜看她不明白,就道:“这水里的八戏阵,就得用这把剑破解,你就别拦着我啦。”
“秦姑娘,”静宁坐下,“我看你还是别费事了,奇龄草长在水衍兽身后,生在湄潭最深底,庄主从庄后的泉水旁跳入,根本不需经过八戏阵。不过……”
“不过什么?”秦霜问。
“不过那奇龄草并不好采,”静宁看她一眼,“得深入湄潭底。湄潭底处,要比你采那株假草的那儿凶险万分。我没去过那里面,不过据说,那儿类似一口井,很深,去过那里的人,没几个可以回来。”
“没几个可以回来?那师姑……不行,我要去找她!”
秦霜着急了。都是自己闯的祸,怎么说搏命的也应该是自己。
“秦姑娘,你就别去添乱了,”静宁劝道,又看了看齐晨,“放心吧,庄主一定可以回来的。”
“一定?师姑以前去过那里吗?”
“没有。不过我知道她一定可以回来,而且会带着奇龄草回来。”她笃定道。
秦霜默然了,她可以回来,而且是带着奇龄草回来,是因为齐晨受伤了。
可是她会怎么回来?会满身伤痕?会狼狈不堪?会以后受寒气影响,身体疼痛?她不能想,也不敢想。
原本自己的初衷只不过是去冒险采下药草拿去救命,可是现在,药草没有采到,却害了两个人……
她扶着床边的桌子,不知不觉地,眼泪就掉下来了。
“秦姑娘?你这是怎么了?”静宁看她哭了,不禁惊异。
“我没事儿,静宁,”秦霜低头说,“我就是怕……”
“我不是说,庄主一定会回来的吗?”静宁站起来,轻拍秦霜,“你不要担心,我那也只是听说而已,其实庄主还是很厉害的,肯定可以没事儿的。”
“静宁,我……我只是想采些药草救人……我真没想到,会弄成这个样子……”
“好啦好啦,别想那么多,你只要好好照顾公子就行啦,”静宁拍着秦霜,转头却看向齐晨,“没准儿,你做了件好事呢。”
“好事?”秦霜止了哭声,不解地看着她。
静宁朝她笑了笑:“我说过的,你现在不许问。”
秦霜点头,“我不问,这几天我一定会好好看着他的。”
齐晨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他记得自己把秦霜推了出去,然后闸门就已经关闭,他只能另寻出路。经过思量,还是从前面的机关走过去,奇怪的是,这次机关并没有打开。可是走过机关阵,前面就与那东西狭路相逢了。那怪物很是凶猛,长着大口,见到自己就扑上来。自己无意伤它,本只想用凌栎自带的金芒将其逼退,可是它竟不害怕剑气,直接就咬住自己的手臂。周遭的水寒冷刺骨,行动都已困难,更别说往后跳着躲了。被这一咬,他一个激灵,狠狠甩开那怪物,又朝它的腿部刺了一剑,它立刻发出“嗷呜”的叫声,声音颇像狼叫。
齐晨趁它在舔自己的伤口,并没有攻击自己的时候,就赶忙往后跑。跑的太急,就没注意脚下,不小心掉入了什么地方……
经过一片黑暗后,他似乎看到了大把的奇龄草,再底部悠悠地飘摇。
此时他渐渐感到被咬过的手臂疼痛愈烈,而伤口似乎已经转为黑色,可一想到,秦霜想要这个,就去伸手去抓。旁边的一种不知名的水草向蛇一样地伸来,缠绕住自己,这时候,他左手拔剑,将那些草统统劈开……可是不一会儿,那些草就又伸过来……
大概如此搏斗了很久,自己就要体力不支时,那只怪物突然下来了,将那些草一口咬下,慢慢嚼着吃下去了。
他当时一惊:这东西是吃素的?
可他也没想那么多,随手拔了几株草,放在腰带的暗袋里。那东西吃了水草,竟不进攻自己,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这时候,周遭慢慢亮起,他看到这里的外壁写满了字,只那么一瞬,他就感到眼睛渐渐模糊……
他睁开眼,望着周边,才知道这是躺在自己的厢房里。
旁边的秦霜惊喜道,“你醒了!你可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
前一日,师姑回来了,可喜的是,她并没有受伤,还带来了奇龄草;可忧的是,她全身冰冷,寒气侵入体内,的确得修养一段日子了。齐晨服下草药,用了一日方才醒来。
齐晨看着秦霜憔悴的面孔,轻轻笑道:“小兄弟,你这可是担心我了?”
“我……我是在想,你这个样子,都是我害的。要是醒不来,我怎么过意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