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是心有不满,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得转身离开。
之后,他听刑部的人说,沈远的身上,也同样查到了一封信,交代了他谋杀亲兄沈文的罪行。
于是,负责此案的人就以畏罪自杀,草草收场了。
三人共同回忆完,互相凝重看了一眼对方,又看了看不知何时聚过来的捕快们。
张择瑞清了清喉咙,喊道:“你们都不用干事的吗?聚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查线索!”
他们十几位捕快急忙散开,整个丞相府乱窜。
不一会儿,就有了线索。
作者有话要说: 给你们四天时间,猜猜是谁在背后搞事啊。
接下来,真的是福利了:1·除夕晚上三更,春节二到三更,春节一定把荆条篇发完。
2·除夕放番外,自己点CP,接受邪教。
☆、荆条(捌)
张择瑞抬头看了一眼,大理寺门前的两座石狮巍然耸立,默默无言。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进寺中。
张择瑞走得不急不缓,手中沁满了冷汗,他无意识的活动了一下手指,攥紧了手中泛黄的一大叠纸卷。
从门进去,穿过一条长长的过道,再晃过几个拐角和一个岔路口,张择瑞就进了大理寺特意修建的行刑室兼少卿管室。
大理寺少卿司马夷正坐在主刑室中悠哉的喝着茶,是刚刚泡好的普洱,观看着狱卒在狱中对犯人行刑,听着犯人痛苦的惨叫声,忍不住快意,愉悦的眯起眼。
张择瑞熟练地堵上自己的耳朵,厌恶的皱起眉。
张择瑞总是本能讨厌大理寺特殊的氛围,尽管他不得不回到这里任职。
因为张择瑞无处可去,他除了做官,除了写弹劾的奏折,除了在皇上面前,卖弄自己的文才之外,他什么也不会了。
因为,这二十多年以来,张择瑞都只是在做着这些事。
但是张择瑞已经不能回去朝廷了,他只能尽量找一个类似的工作。所以,他才来到了这里。
起码能让他感到自己仍然是十分有用处的,能够帮那些老百姓解决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偶尔会介入他们的生活,窥伺一番正常人家平日的喜怒哀乐,再退回自己孤寂的生活。
即使自己一年也碰不上几个重大案件,生活也是十分充足。
张择瑞一向是喜欢出外勤的工作,因为寻常的大理寺是阴暗,潮湿的,而且大理寺主管的少卿司马夷的个人癖好正巧有些奇怪,且招到他主观上的不适。
所以,他就更不想回大理寺了。
就算是这样,每回工作结束后的结案报告,也得是负责案件的张择瑞亲自写完,并亲手递交。
这样,张择瑞还是得进去。纵使这般进进出出,他也始终不喜欢大理寺,正如他始终热爱这份工作一般。
司马夷见他一进来,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伸手示意那名狱卒停下自己的动作,让张择瑞在门口等候,他就欣欣然走了出来。
司马夷:“没有线索吧?”
张择瑞:“不是,还是有的。”
张择瑞将自己手中的信封和账本,以及一叠证词放在他手中。
司马夷皱着眉,伸手接过,急切的翻看着。片刻后,发出了一声冷哼。
张择瑞急切的问道:“怎么样?能为他定罪吗?”
时隔七年,那桩案子一直盘旋在他心头,挥之不去,弃之不舍,只得时时念着他,沉迷在旧事之中,念着那个唯一一个愿意舍下性命,也要护他周全的侠肝义胆。
那个人,他已经亏欠太多,早已是还不起了。
“定罪?”司马夷闻言,又是一声冷笑,将信纸和名册毫不犹豫地撕碎,掷入大理寺每个墙角皆会放置的炭盆之中。
张择瑞一惊,急忙伸手去夺,却为时已晚,只得哀号一声:“你这是在做什么!”
司马夷始终是那副张择瑞看不惯的冷笑,道:“做什么?不做什么,难道等着你将整个大理寺毁了吗?”
张择瑞眼睁睁的看着那叠证词,名册以及写满了木尧与蒙古国,西北通信,企图篡位的信纸被火舌无情的舔舐着,先是变得焦黑,又化作了灰烬。
那些灰烬被风吹的高扬起来,在风中飘荡着,环绕在大理寺上空。
司马夷见他那副不舍的模样,不由冷言冷语的讥讽他,道:“张大人,你又何必舍不得这一时的辛劳呢?皇上对此案的要求,你都给忘了不成?”
“你这样不由分说的,拿出一堆伪造的证据,就想要定你的恩人的罪,到底是安的什么居心?”
“我们大理寺何曾得罪过你?你大可以说啊。为什么非要将我们拖下水,为你顶罪,我们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你又是想做什么?”
“你···你!”张择瑞被他这么颠倒黑白的表现气的够呛,扶着胸口,不断地咳嗽,悲愤交加。
他们一队人马,搜寻了三天丞相府,连府中许久未翻修的地窖都找过了,连那些无辜的妇孺都下手审问了,才将所有的证词,证据皆调查清楚。
他倒好,坐在大理寺中,舒舒服服的喝着茶,就等着他们的结果。
最后,就凭他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想抹杀他们的一切成果,未免是欺人太甚了。
若是换作其他人,其他的案子,张择瑞倒真的可能,还不至于这般气愤。
毕竟,皇上下达命令时,就特令要求了:一切都要从简,不要出太大的风头,不要查出太深的罪,只要说他是贪污受贿就好了。
因为皇上不想让百姓认为朝廷无用,皇上昏庸,奸佞不分。
所以张择瑞在发现那些证据后,第一反应也是像司马夷一样选择,一样会销毁那些关键性的证据,就留下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而且,大理寺的任职人员,大都是有家室的,家中妻子,幼童,老人俱全,都要靠他们养着,靠他们那些微薄的工资养着。
只要是这里的人,谁都知道,如果违背了皇上的命令,就会丢了工作,那这可是关乎一家老小的吃食与性命的,怎么可能拿他们冒险?
这点,谁都知道。
他们并非是贪生怕死,只是在凡间,有人可以眷恋着。
但这件事是关乎严辞的,是关乎张择瑞七年的努力的。
严辞已经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张择瑞也已经为此事,在监牢中度过了五年颠沛流离的生活,受尽了屈辱。
现在,要他为了一口吃食,放弃他寻觅已久的真相,放弃为严辞伸冤的机会,他怎么肯这样的事,怎么舍得放弃?
司马夷见他良久不说话,就以为他是听进了自己的话,不由放缓了语气,握住他的手,温言道:“我也知道您老了,脾气不好,又固执,想早日为朝廷立下一个大工,好回到朝廷去。但毕竟大家同事一场,你也看在我的面子上,稍微估计一下我们的立场吧。好不?”
张择瑞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手,深深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司马夷在自己的桌上发现了一份辞呈:
本人年老力衰,心力枯竭,难堪大任,只得自行辞官,另寻去处。
——张择瑞
甲申丰生八年 三月七日留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说,这章好像也没啥意义,就是为了之后铺垫一下,某人的出场而已。
以及,你们可能会不喜欢张择瑞他的立身处世之道,大理寺的人的生活方式,但确实是尽我的努力贴近真实了。陶渊明的“不为五斗米折腰”真的很难得的洒脱,但是,很多人就是会为了五斗米而努力。
不是什么贪心,就是为了活下去。
以及,上章的补充:截止明日,私发,视内容而定,是否发晋江。
☆、荆条(玖)
张择瑞坐在自己的小茅屋中的地板上,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
他一气之下,退出了唯一可以介入这桩案件的大理寺,接下来应当如何是好?
自从他入狱以后,牵扯七年前那桩案件的朝廷官员,这些年来,不是自杀,就是被人杀害了。
不对,他现在充分怀疑,那些自杀案件,也是被伪装成自杀的谋杀了。
现在,可能是唯一知道真相的木尧也被人杀害了,真凶已经确定是蒙古人干的无疑。
但是看朝廷那架势,似乎是恨不得深入的挖出一些惊人的内幕,同时,又只是扑朔迷离的,不准他人查出太多,深入得太彻底。
自相矛盾的做法。
想到这里,张择瑞不自觉地眯起眼,他好像是推测出什么不对的真相了,但又似乎是合理的解释:
当年那起闹得沸沸扬扬的叛国案的真相,皇上其实有可能是知道的。而且,不只是表面的一些皮毛,就像是他亲手策划了那件案子,与敌国将领一起演了一场好戏。
只有这样,皇上才会一边想着彻查这桩案子,又不愿让他们知道太多,只需要他们搜查出木尧贪污受贿的证据,将他收割民利的罪名坐实了。
然后,再将他的家人发配到自己触手可及,轻易掌控的地方,方便他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但是,这就无法解释他为什么要为他们两个不重要的人定罪了。而且,对他这个活人,还判得格外轻。
不对。似乎还有一种可能性。
皇上可能真的知道真相,但不是提早的知道的,而是之后才从别人口中知晓的的,他只是顺水推舟,做了一件事,才会保守秘密,保守到这个程度。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毕竟,这祉国的江山同样也是皇上的江山。
当初战败时,他还曾听别的犯人谈论过何谈的条约内容。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份合约中,他们不仅割让了西北大部分领土,赔款额也不在少数,称得上输得最惨的一战。
这样做,对皇上也没有什么多大好处。毕竟,到头来,亏损的都是他。
不对,还有一个人。
张择瑞突然瞪大了双眼,一瞬间,参透了皇上的意图:
皇上从一开始和西北打仗的目的之一,就不是为了打赢这场战役,而是为了一个人。
一个心腹,一个手握重权,一个极为可能叛变的人。
张择瑞咬紧牙关,突然有些全身发冷,如同被一盆冷水迎面浇来。
如果只是为了除去那人,那皇上花费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抑或说,对皇上而言,那个人的价值远不止于此。
联想到那人的身边人物,张择瑞不由得冷笑出声。
确实是这样。毕竟,那个人所教导的人,可是比皇上本人还要重要的存在。
太子殿下。
当今的太子殿下的前太傅严礼当真那般重要吗?用得着皇上耗费那么多精力,甚至不惜打输那场战争,将重要的粮草白白送给敌人,就只是为了除掉他一个人以及他的家族吗?
张择瑞心中的疑云越发深重,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更为轻松。大概是因为接近了真相,所以心中的负担减轻了一些吧。
张择瑞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正欲伸个懒腰,休息片刻。
门口的家仆却突然走了进来,对他耳语了一句。张择瑞一听,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连声喊道:“快有请,快有请!”
“可······”家仆欲言又止,语焉不详的看了一眼门口。
只见他话音未落,容陌就迈着轻快,满怀朝气的步伐,走进了他所在的里屋,径直走到了他面前。
张择瑞急忙站起身来,伸手作揖,笑道:“参见太子殿下!”
容陌:“免礼吧。”
张择瑞:“太子殿下今日怎会如此有雅兴,突然拜访寒舍,实在是有失远迎。快请坐,快请坐。”
张择瑞真没有遇过这种事,刚刚在心里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转眼就出现在他家门口。
容陌毫不客气的坐下,接过仆人递过的茶,低声道了句:“谢谢。”
仆人笑道:“不必。奴婢告退了。”就走了出去。
容陌慢慢的小口啜起茶水,一时间,房内静谧无声,只能听到容陌小声喝茶的声音。
而容陌本身的教养,也不允许他在做事时发出太大声响。于是,房内也就近乎是无声了。
张择瑞默默在心里数着秒,耐心地等着他开口。可是,过了一炷香时间了,他还是在那里慢慢的品茶。
他终于忍不住了,道:“您这次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难不成是之前的那桩案子?可是草民已经不在大理寺任职了,无法为您提供任何线索了。”
之前那桩案子闹得有多大,张择瑞还是知道的,太子殿下前来了解一下调查进度也无可厚非。
容陌将手中的茶杯和小碟放到了一旁的木桌上,慢慢的摇着头,突然打断了张择瑞的说话声,道:“张大人,应该也已经推导出当年的真相了吧。只是可惜了严太傅,他是一位多么难得的老师啊。”
“是的······”张择瑞下意识的应了一句,却在反应过来之后,迅速止住了话头。
张择瑞顿时有几分不寒而栗,太子殿下究竟是如何知晓他心中所想的,还恰巧赶在了最重要的时机前来拜访。
张择瑞思索片刻,再次得出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却又最接近真相的结论。
他就知道,白航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找到了最关键的线索;而且之后,搜了没多久,他们就找到了木尧与蒙古官员通信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