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浅把东西分完以后,让记账的挨着把每笔支出给大家算了算,看了看后,这事儿才算完。
都有了物什后,大家围做在一起消食烤火,或者做点手上的伙计,胡三儿话多,有声有色的把今儿出去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下鱼村那些狗娘养的,诬陷咱们偷他们的东西也就算了,后头你们猜怎么着?居然趁我们去集市的时候,偷偷把咱们的船底给敲烂咯,要不是赵浅发现船底的板子快断了,我们慌慌忙忙的爬上船去,那还得了,甭说东西全没了,估计小命儿也沉海底了。”
“之所以抹黑了才回来,是咱们在河边又重新把船给修了一阵,幸好买了工具,修起来要方便的多,要是依照我们之前造船的功夫,恐怕今儿晚上还回不来咧。”
胡三儿说着笑了起来:“在海上摸着黑,只能靠脑子里回山上的路划回来,黑黢黢的,还绕了几回弯子,得亏大家打了火把来接我们,这才顺着火光往回走,不然不晓得还要花上多少功夫才回得来。”
大家听着,纷纷骂起下鱼村的人不道德,竟然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就算梁子再大,也不该整人的船啊,不过大家气愤归气愤,多的还是辛酸,现在他们就像丧家犬一样躲在山洞里,吃吃喝喝问题都大。
不过还是有豁达的人,想着以往的生活还不都是围着吃喝发愁,本质上没有变化太多,不过是没有以往那么方便了。
赵浅坐了一会儿,见胡三儿吹的高兴,其余的人也兴致勃勃,但他没多想再听了,于是轻轻悄悄的绕了出去,打了点热水简单的在山洞外头洗漱了一下。
这当头大家都在山洞里,也没人会撞到,于是他脱了上衣,洗了洗就进小山洞去了。
点亮油灯,小山洞亮堂了很多,他将将把新被子铺在床上,帘子就被掀开,周哥儿进来了。
他放下帘子,看了赵浅几眼,然后去铺床:“我来吧。”
“没事儿,这点事儿我还是能行。”
赵浅低着头掀的认真,周哥儿停下了手,惴惴不安的问道:“赵哥,你生气了?”
“嗯?”赵浅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
忙活了一天他只是有些累了,并不太想说话,然而落在周哥儿眼里却全然是另一番意味。
他本想说不是,但见着少年一脸自己做错了事情的模样,他便觉得有趣,于是虎着张脸,继续打理床铺:“有些人摸都不让摸一下,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周哥儿一听果然是这事儿让他不高兴了,心里拧的慌,大家本来就爱打他们两口子的趣,以往两人拉拉手,原以为大家都没有注意,其实那些婶子眼睛可尖儿了,每次赵浅出去后他在山洞都被一群妇人洗刷。
一会儿问他们感情咋这么好,一会儿又问他们什么时候要孩子,他又不会说话,哪里招架的住一群人的注意和说笑,想着以后注意些,也让她们没有话柄可说。
现在倒好,又惹赵哥生气了,果然,他太不会为人处世了。
扯了扯赵浅的衣角,他轻声道:“对不起。”
赵浅没说话,眯着眼睛看着他。
周哥儿大气不敢出,有些不敢直视。
冷脸相向的赵浅忽然露出一丝狡猾,一把抱住少年的腰,一个翻身把人按到了刚刚铺好的床上:“行啊,让我亲一下我就原谅你!”
周哥儿连忙别开脸,挥手推开压在身上的人,蒙住他凑过来的嘴:“我没有洗脸。”
看着面前穷讲究的人,赵浅忍不住笑了起来,被蒙住的嘴粗声粗气道:“没关系,我就喜欢毛不顺的小花猫。”
“不行!”周哥儿掀过被子连头一同把赵浅盖了起来。
见势,连忙从禁锢中爬开,生怕再被抓住,然而被铺盖裹住的人再没有了动作。周哥儿坐在一旁狐疑的看了一眼,见赵浅一动不动的坐在被子里头,他又去把被子掀开。
赵浅蹙着眉,抬起眼皮,脸色不太好:“这就是你道歉的诚意?”
他一本正经的讲道理:“上次我给你道歉也亲你了,这次你跟我道歉还是我亲你,而且更甚的是你还不让我亲你,周少雨,我们之间是不是太不平等了一点?你是不是仗着我宠你就想为所欲为?”
周哥儿红了一张脸,虽然觉得话说得有些让人脸红心跳,但是他又感觉很有道理,自己还真像是太过分了一些,于是他语气讨好道:“那我去洗脸。”
“算了,算了。”赵浅摆了摆手,错开脸有些快忍不住笑意。
就在这当头,侧脸上却一凉,周哥儿凑上去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下,他怔了怔。
周哥儿郑重其事道:“对不起。”
赵浅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倒到床上,笑的翻腾起来,见人一脸震惊失措的模样,他伸手把人拉到了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肩膀,把头靠在他的脖子处:“成吧,我原谅你了。”
周哥儿松了口气,见赵浅埋在自己身前,方才还笑的快活,没多一会儿却没了动静,呼吸慢慢趋于平稳,像是很累了。
他小声道:“那我出去洗漱了。”
赵浅动了动身子,周哥儿以为他是准许了,没想到他是在地上摸了颗石子,弹向亮着的油灯,瞬间山洞一片灰暗。
随即语气倦怠的在他脖子上蹭了蹭:“别去了,赵哥要抱着懂事的周少雨睡觉。”
第26章
夜色渐浓, 赵浅山洞的乡亲们有了新的棉被,大家听完胡三儿的唠嗑, 三三两两的散了, 山林慢慢陷入了静谧之中。
然而与山洞相邻的另一个山洞, 此时也是鼾声四起。
平日里入夜就睡了的薛耀, 在地上来回翻滚了几遍,往日里如同助眠的鼾声,此时也显得异常聒噪。
今儿多嘴又去赵浅那边的山洞放了大话,听说夜里他们便回来了,他心里有些慌,才好的胳膊腿儿,现在阵阵发寒,他怕赵浅晓得了自己去胡说八道,到时候又来找茬。
想来想去, 他灵关一闪,轻手轻脚的起来, 摸着到曹家母女俩睡觉的位置去。
“曹芳, 曹芳!”他蹲着身子推了几把睡的正熟的姑娘。
曹芳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再喊,她揉了揉眼,见是背着火光的薛耀, 吓的一屁股坐了起来,张嘴就要喊。
薛耀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巴, 连忙嘘着声儿:“我是来找你商量事情的!”
等人慢慢平复了, 他才松开了手。
“你找我干什么?”曹芳想来自己和薛家八竿子关系打不着。
薛耀站起了身, 朝四周瞧了瞧,向她招招手:“咱们山洞口说。”
曹芳扭捏着不肯起来,她扭身看了一眼睡在一旁的曹钟氏,睡的可沉了,想了一会儿,还是爬了起来。
山洞外静悄悄的,曹芳不敢走远孤男寡女的,要是发生点什么,那还得了,就在山洞口,要是薛耀使野性子,她就喊。
“你叫醒我干啥啊,明儿还要早早的去挖野菜呢。”她抱住被夜风吹的发凉的手臂,忍不住埋怨了一声。
“我上次听说你想离开这里。”
曹芳警惕的看着薛耀,上回和娘亲说话果然是被他给偷听到了,她瞪着眼睛,没说话。
“在这山头山一天天儿的,不是吃野菜就是吃野果子,又不如人家另一边的山洞有本事儿,能捉到野山羊,要是在山上呆个一年半载的,迟早不得饿死。”薛耀扬起眉毛:“你想下山去也不奇怪。”
“你半夜把我叫醒就是想说这些?”
薛耀笑了一声:“当然不仅仅是,你应该听说了吧,赵浅他们造了只船,今儿还划船出去了买东西了咧。”
曹芳点点头,她当然听说了。
“现在有了工具,咱们何不坐着那船儿出去。”薛耀压低声音道:“你想想,我们都得罪了赵浅,山头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多膈应人呐!”
这么一说,曹芳是有些心动的,先前没法子走,是因为出不去,现在有了船,到时候出去了就和娘投靠舅舅,听说舅舅在县城里的大户人家里当杂役,想来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若是见着自己和娘无家可归,说什么也会收留她们母女俩。
“你想好没啊,要是走的话,咱们可得趁着今夜就走,船就在山腰上,等以后他们把船看紧了,咱们可就没机会了哈。”
曹芳咬了咬牙,心里早就动摇了,不过她还是理智的问了一句:“你凭什么叫我和你一起走啊?”
“嗨呀,大姑娘哟,我就听说你想走嘛!而且………”后面的话薛耀没有说完,有些害臊的挠了挠后脑勺。
曹芳这样的男子见多了,登时便会意了他的意思,从赵浅那里丢的脸,可算是找了些回来,她立马声线变得有些高傲:“成吧,看在你一片心意的份儿上,我去把我娘叫醒。”
瞧着骄傲的像只小孔雀似的走进山洞里的人,薛耀暗暗啐了一口。
……………
“不好了,不好了!”
第二天一早,山洞里的人才起来不久,一汉子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嘴里不停的嚷嚷。
“咋的了?”
“咱们的船不见了!”
闻言,山洞里的人都是一惊,赵浅率先问道:“怎么会不见的,昨儿大家不是把它栓在了木桩上嘛。”
“船就是我栓的,今早我去看,已经不见了!”
瞧着不对劲,汉子们一同跑去了山腰,果不其然,在山腰边上找了一转儿也没有看见船只。
“咱们山洞里没有少人吧?”赵浅看着平静的海面,问了一句。
“没有,没人说少了谁。”
大家忽然便有了头绪:“是隔壁山洞的!”
“一起去看看吧。”
一行人气势汹汹的到隔壁山洞时,山洞里的人正在吃东西,见着一个个脸色不太好,村长问道:“你们这是咋的了?”
“村长,我们怀疑有人偷了我们的船,那可是咱们辛苦了大半个月做出来的!”
山洞里的人听此便沸腾起来了:“我们没有偷你们的船啊!”
大家吵了一会儿后,有人道:“曹家那母女俩和薛家父子都不见了!”
赵浅一听,心里便有了数。
回到山洞的时候,大家都有些丧气,忙活了那么久,倒是被人占了便宜。
“上次就给把他打废,叫他没法子跑!”胡三儿骂道。
赵浅倒是心里比较平和:“他们应该是夜里跑的,且不说那海下那么多树枝,够他们吃一壶,那船本来就受了重创,能安全的划到对岸,也算是他们命大了。”
“大家别丧气,咱们这次工具齐全了,再造上几只船也不是问题。”
在赵浅的鼓舞下,大家丧气劲儿过了还是重新打起了精神来。
入冬以后,天气越发的冷,早上起来山洞外头的矮灌木丛会堆积一层薄薄的霜,风不似秋的凉爽,变得刺骨起来。
周哥儿的脚已经大好了,自从脚伤好了以后,就再也在山洞里待不下去了,赵浅出去的时候说什么都要跟着。
原先赵浅都是和一群爷们儿一同出门干活儿,后来慢慢的就是两口子一起了。
早晨的寒风夹杂着几颗冰粒子,轻飘飘的撒在人头上,赵浅搓着一双手走在前头,周哥儿就低着头跟在他屁股后面。
“少雨,你冷不?”
周哥儿吸了一口凉气,鼻子有些红,这天儿谁不冷。赵浅冲他招了招手,等人过去了,他用搓热的手捂着他的脸:“怎么样,暖和不?”
“有点儿。”周哥儿眼睛弯了弯。
两人正互相搓的高兴,身后忽然有人干咳了一声。
周哥儿连忙收回拉着赵浅衣襟的手,回头去:“村长?”
打扰到人两口子嬉闹,村长有些尴尬,不过还是没有忘记来意:“赵浅,我能跟你谈点儿事情吗?”
随后,他看了一眼周哥儿。
周少雨会意:“你们谈,我先去砍柴了。”
赵浅却一把拉住周哥儿的手,对村长道:“有什么就说吧。”
村长吐了口气,本想着男人谈事情,内人没必要听,没想到赵浅却要把人拉着。
他道:“先前薛耀刁着村民们找你们的麻烦,那事儿真的不好意思。”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村长说这些干什么。”
“我想,既然那颗毒瘤已经走了,咱们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虽然现在住在两个山洞里,大家也没必要太隔阂,眼看着要到隆冬了,还望着大家团结些,一起度过难关。”村长顿了顿,又道:“我听说你们造船打渔,想筹些钱,到时候重新建造房子,我和山洞里的村民们商量了一下,想要也一起出出力,你看成吗?”
赵浅听明白了,村长这趟来是想要和好的。
“您单独跟我说也没用,这事儿得看大家的意见。”
“我知道这事情要看大家,但是你们那边山洞的人不都听你的吗,只要你点头了,大家也会好好考虑的。”
其实大家团结在一起确实不错,倒不是村长说了几句恭维他的话而这么想的,毕竟人多力量大,想要重新建造起村子来,就要一个村子的人整整齐齐的,不说海难去了的人,至少活着的人是该这样。
他扬起眉毛,拍了拍周哥儿的头:“你觉得怎么样?”
周哥儿意外的看了赵浅一眼,自己留下来听这些大事情本来就不太好了,竟然还问自己的意见,他呐呐的道了一句:“你觉得好便是好。”
他一个闷葫芦,以前差不多是独来独往,但是过了一段群居生活,感受到了久违的善意和乡亲们的温暖,慢慢便觉得大家一起还是挺好的,人多就能做更多的事儿了,只是………家里人那边,怕又闹些不愉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