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知道吗?当年查过不少东西吧,”张鬼城看着人,“你知道他这个要是控制不好瞬间丧命也不是没可能的。”
“但是这不是已经,”沈不入本来想说不知已经控制住了么,为什么会突然这么严重,结果一开口才发现不对,他猛的看向张鬼城,后者刚才萎靡的神情已经全不见了,正得意的摸着胡子,“小鬼继续跟我装!”
沈不入此时的感受就像是被人用剑抵住了心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往里送时,忽然发现那把剑还未开锋,等他整个人放松下来才发现后背已经湿了一大半,凉意几乎是从脚到头。
沈不入坐下来,知道对方早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双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张伯,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张鬼城看着眼前的人萎靡中又带着狠厉,似乎是在谴责他说出那种话,一颗老心顿时觉得委屈不行,怎么每次都是他来当这种恶人。
正想说话目光掠过叶御天身后,眼前忽然一亮,急忙摆摆手,“冤有头债有主哈,这可不是我的主意,你要算账自己找你师父去。”
沈不入一愣,他浑身一震,却没敢转头,只觉得如芒在背,听见独有的淡淡的带着冷意嘲讽的声音,“我不来找你,你就还真不打算见我了是吗?”
☆、第 28 章
沈不入现在不管是地位还是自身的成长都已经到了可以和叶御天匹敌的地步,可是他面对这人还是有种熟悉的手足无措的感觉。
就像此时面对叶御天的语气沈不入就忍不住想辩解,“也不是,”可说到一半蓦然停住。
叶御天说得并没有错,如果不是叶御天找来沈不入是绝对不可能主动去联系的,哪怕这次最开始得知消息也是懊恼多于开心。
沈不入并不是不想见师父,他只是希望自己能把一切事情解决好后再出现,而且他也不知道怎样的重新见面比较合适。
沈不入在这里期期艾艾的想着解释,叶御天到是又一声冷笑没忍住,“还真的是,你不是”叶御天本想说死了,但这个字还没说出来首先伤到了自己,转而冷嘲热讽道,“还活着呢。”
沈不入一愣,才反应过来这什么意思,叶御天先前的话分明是诈他!
叶御天在这之前也确实是不确定,他不相信所谓的一见如故,加上后面总能微妙的感觉到一些熟悉感,想来想去就只有那一个人。
他本来最近就不应该有过于激励的情绪起伏,在后来感受到自己有点不舒服后干脆将计就计直接装晕,还真的让他给试探了出来。
“怎么不继续装了啊?”叶御天这下是真的被气着了,他走到僵硬着身子的人身边直接拿下了沈不入的面具扔在桌子上,逼着人回答,“嗯?”
沈不入猝不及防的被摘掉了面具,叶御天的动作甚为粗略,冰冷的面具擦过耳廓脸颊带来鲜明的疼痛感,也许是这疼痛激起了内心的些微暴虐,又或许是叶御天这样受害者的语气让他也愤愤不平,总之,沈不入感觉内心的火也烧起来。
“也不是装,沈不入早死在你手下了。”这话完全是脱口而出根本没经过大脑,沈不入看着明显怔了一下的叶御天,明显是被伤到了。
沈不入达到了目标,却没有得到想象中报复的快感,甚至后悔顷刻就席卷了整个心间。
叶御天唇色发白,甚至在微微颤抖,沈不入看见他手指伸缩了两次好像在蓄积力量结果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那个意思,沈不入内心这几句话翻来覆去,但是嗓子却像是被什么赌住般,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哎,你小子怎么可以跟你师父这么说话,”张鬼城坐旁边看两人的样子连忙出来打圆场,他算是这些事里看得比较透彻的人,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就发展到到现在这样了。
沈不入转了转眼珠可还没说话倒是叶御天先开了口,没有看沈不入对着张鬼城道,“你先出去吧,我跟他谈谈。”
张鬼城突然被发了退场卡还有些恋恋不舍,“我走了你们可别打起来,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说到这里又突的给了自己一巴掌,“错了错了,反正就那个意思,活着就好,好好说话就可以了嘛。”
这废话实在有点恼人,叶御天抬头看了眼人,满意的看到人加快步伐走了出去。
等张鬼城出去后房间又是一阵安静,叶御天头疼得要命,其实沈不入不在的两年他也没有好过,经常被噩梦缠身,每一次都是沈不入血或泪的申讨。
其实叶御天无拘无束惯了,常人的伦理还真的束缚不了他,而且他天生情绪波动不大,说个不恰当的例子,就算是无忧突然说她是那种感情,叶御天也有一百个办法去解决,沈不入就应该更淡定了,怎么也不该就真的下死手。
叶御天曾经无数次去回溯过当天的场景试图找到蛛丝马迹,最后还是被闻姬一言点醒——我怎么发现你每次对上我那废物大哥都显得有些暴躁啊。
后来的几次接触叶御天发现也确实是这样,只要跟闻赐接触,他就特别容易暴躁,压制蛊虫也比往日来得更加艰难,以前他一直以为是从前带来的心里阴影,直到近两天闻赐不小心说漏了嘴,他才算明白。
原来噬脑鱼这个蛊不是单独存在的,它分为母蛊和子蛊,而母蛊除了最开始需要用血喂养外基本是无害的,只是因为它并没有存在的形象,所以外界都以为噬脑鱼就只有个子蛊而已。
而这个母蛊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在闻赐身上。
叶御天少有跟人解释什么的时候,他那时的愤怒也不是假的,但那结果也非他所愿,他虽然心里一直坚信沈不入没死,但那多半是自我安慰,否则也不会半夜噩梦出现。
他一直想着跟人解释,可现在叶御天在脑袋的疼痛中发现,他好像一直没有思考过沈不入会恨他这个问题,现在想来凭什么对方要想着来见他。
叶御天难得脆弱,要是本身状态不错时他是留下沈不入或是怎样至少也是游刃有余的,但他这几天确实心力憔悴颇,“那沈首领什么打算,要来报仇么?”
这言语间拉开的距离在沈不入本就荒芜的心上在插了一刀,叶御天这话明显就是默认了刚才他的话,那个他的徒弟沈不入已经不在了。
见沈不入不说话叶御天抹了抹额角滑下的冷汗,感觉白光不停的在眼前闪现,不由得自嘲的笑了声,刚才的装晕此时恐怕要变成真的了。
“要动手的话直接来吧,”叶御天说完这句话稍稍的停顿了下,他喘了两口气,“要是不来的话先就此别过。”
沈不入看着叶御天的样子也不好过,这两年他想过很多遍如果再见面会是什么样,但是无论想了多少种,真实往往还是来得更让人无措。
叶御天说这些话的时候沈不入都没敢抬眼看人,他眨了眨眼睛一滴泪掉落砸在腿上浸入布里才恍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眼里已经蓄满了泪,几乎是有种宿命般的恍然。
“师父,对不起,我,”沈不入抬头,话还未说完下一秒就猛的站起来,“师父!”
沈不入被张鬼城狠狠的骂了一顿,在被骂的同时沈不入三言两语的搭腔也问出了个大概,师父这样的有一个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休息不够。
“他以前心里装着事,没法好好休息,现在放下心来就让他好好的睡一觉。”说到最后张鬼城也不再骂骂嚷嚷的只剩叹息了。
沈不入坐在床边,张鬼城这句话落下的时候他给叶御天整理被子边角的手猛然颤抖着收了回来。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蠢,可能也是师父一直表现得太过冷冽,他竟然忘了叶御天其实是一个多重感情的人。他放在心上的人不多,但是没一个人让他好过——无忧如此,他也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本来就不容易,”张鬼城对沈不入道,“以前我不赞成你,但是现在看来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陪在他身边吧,久一点,会得到你想要的。”
沈不入猛的回头,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张鬼城。
张鬼城苦笑了声没说话,最开始的时候他也觉得不敢置信,后来他以为两人是绝对没有结果的,可直到他后来知道叶御天竟然因为沈不入这件事硬生生的成了心病时才知道以前还是他看错了。
不仅是他,也许叶御天自己都没有认识到对在意的人他的容忍度实在是高得离谱,他的薄情与深情相对,只是因为深情对象太少就自然的凉薄。
如今叶御天也不可能在去了解或接受什么人,沈不入的出现也许也不坏,就像他先前说的,也许沈不入想要的东西叶御天现在没有,但只要坚持以后一定会出现的。
“好了,既然你在这里,老夫就先撤了,之前的烧鸡还没有吃完呢,”张鬼城的声音又轻快起来,转眼就从绵延不断的阴雨时节变换成了秋天午后躺着晒太阳的惬意。
他好像习惯了这样,正经不过一秒。
“且慢,劳烦张伯我还有些东西要问你。”张鬼城刚准备走就听见人说道,下意识的转身刚准备说话又瞪大了眼睛。
沈不入重新伸出手整了整被角,看了人两秒,没忍住俯下身落了一个轻吻在叶御天的额头上,眼睛情不自禁闭上的瞬间,泪滴从里面掉出落在了叶御天的面具上。
这动作实在是过于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张鬼城硬是没有说出话来,不知道为什么,眼眶还有些酸涩,那种感觉他似曾相识,好像他也曾经这样把一个人这样放在心上过。
可是那个人是谁呢,张鬼城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却只能抓住连面目都看不清的破碎片段。
沈不入看了叶御天最后一眼,站起来面对张鬼城,声音放得很低,“走吧。”
张鬼城视线跟沈不入对上,突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这小子好像不只是简单的想找他聊聊。
☆、第 29 章
“怎么?”沈不入回身见张鬼城眯着眼衣服若有所思的样子,问了声:“有什么不方便的么?”
“闲散老人一个,”张鬼城搓了搓自己的手,嘿嘿的笑道,“哪有什么不方便的,还难得有人愿意跟糟老头子谈些东西的。”
沈不入微微的眯眼,“张伯谦虚了。”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人往外走。叶御天正在休息,这里肯定是不适合谈事情的。
张鬼城见状耸了耸肩转身往前走,沈不入两步跟了上去,看着张鬼城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些晦暗,他突然伸出手一巴掌朝人拍了过去!
“嘘!”张鬼城打开门对着外面的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虽然外面并没有什么人吵闹,然后又嫌弃似的摆摆手,“该走的就走,搁这干什么。”
沈不入跟在人后面出来,姚天本来想说什么,最后比了个手势率先撤了。
卫七屏退了多余的人自己还是站在那,他看着沈不入的目光变换了几许,最终微微行了个礼。
沈不入一愣,其实他没料到卫七这个反应,心里又有了些微妙的感受。
卫七作为跟了叶御天这么多年的人有时候的行事就相当于叶御天本人的意志,这也就代表叶御天其实一直都没有否定掉沈不入。
沈不入足足愣了两秒才没有显出内心的那份局促,他摆了摆手,跟着张鬼城进入了隔壁的房间。
两人才坐下没多久就有人端了烧鸡,沈不入拒绝了张鬼城发出的一起吃烧鸡的邀请,感受到蛊虫好像又微微的动了下——这是昨天他才种下的蛊。
这个蛊虫是叶御天走南闯北时得到的东西,这蛊虫也很神奇不是用来伤害人的,而是一种寻找人的东西——蛊虫通常是一对,有一对会先醒,然后另一只会在一个月后成熟醒来,并且有寻找先醒的那只的位置的能力。
一只蛊虫在叶御天这里,而另一只在昨日与那人交手时被他种在了人身上。
本来沈不入已经做好准备等一个月后,没想到今天蛊虫就动了,这就只能说明,另一只靠得很近,它在被迫醒来,而第一次动就在见了张鬼城不久后!
沈不入的目光仿佛不经意间的扫过张鬼城正举着鸡腿用力咬的右手上,昨天他就是通过右臂膀上的伤口种入蛊虫的,按理说不可能好这么快。
而且刚才出门的时候那试探性的一掌张鬼城也没有躲开,要是练武之人就算是心理有准备,但是面对这突发情况一般都会有身体反射,但是张鬼城并没有感觉。
沈不入神色复杂,难道是他想多了?但蛊虫的动静不假,又或许周围还有其他人?
“小子,这般看着我作甚,”张鬼城舔了舔自己油腻腻的手指,“难道你要移情别恋看上我了么?”
沈不入听见这话没什么反应,跟张鬼城认识这么久,他知道对方最擅长转移话题,或者说是控场,他微微前倾了身体盯着张鬼城的眼睛道:“张伯什么时候认出我是沈不入的?”
张鬼城闻言理所当然的挑眉,“就在刚才啊,此前我也没见过你不是?”说着也微微前倾身体凑近了沈不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哎你不会真的还恨着你师父吧?”
这距离有点近了,沈不入往后退了一点,没有管后面的话微微挑眉,“哦,我还以为张伯早就知道了,看你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还在想我们是不是什么时候接触过。”
张鬼城拿纸擦手,“唉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好把什么都放脸上。”说着又抬头看着沈不入道,“你是需要我配合你表现点惊讶么,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