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沈不入能够猜到纯粹是瞎猫遇上死耗子,一切都恰巧的摆在了他面前,但张鬼城会这样做的原因实在让人不解,何况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那张鬼城对他师父有没有二心?
姚天摇头,其实他也不怎么清楚,因为这件事情是父亲在里面牵线的,今晚出去本来是转移前去来追查的人的视线,结果太轻敌还挨了一刀。
沈不入微微皱眉,这件事暂且搁置不提,他虽然说是沙的首领,但是并不意味着里面的事他都要知晓,更何况他们这个形式并不跟南门教一样。
除了有特别的命令,里面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单独行动的,沈不入掌握的就是上面的人,下面的人是可以发展自己的下线的。
而最近确实发现整体都有些在针对南门教,不管是人还是消息,他也能猜到这是姚叔的意思,对方言论间总是觉得南门教是他们的仇人。
“姚叔最近有跟你联系么,找个机会见个面。”沈不入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当面说清楚的。
“我也好久没见过父亲了。”姚天叹口气,他跟父亲的接触也是越来越少了,说着又想起来一件事情,他抿了抿唇,“闻姬这件事情准备怎么办?”
沈不入看了人两秒,忽然勾了嘴角,“你说吧,不是都安排好了么?”
当初接下这个的时候沈不入并不知道是闻姬,如果他知道就绝对不会接,因为这个人是绝对动不了的,他还以为姚天他们是不知道,现在想来根本就是故意的。
沈不入虽然脸上挂了笑容,姚天却只觉得更冷了,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我们要的名单叶御,叶教主那里有,正好他也想跟我们做个交易。”
迎着沈不入的眼神,姚天破罐子破摔道,“我们已经用你的名义约好了两天后见面谈。”
☆、第 25 章
房间一时间陷入静默,这突然的安静实在是过于让人紧张,姚天甚至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沈不入那一刻只冒出了荒唐两个字,心里升腾起某种怒气,几乎是气笑了,“你们怎么就觉得我一定会去?”
一字一句的话砸落在耳边,姚天一愣,沈不入的这个反应让他意外不已。
他们当时这个计划也想了很多情况,但是对这最后的一环他们从来没有就没思考过沈不入回不回去——这几乎是一个默认的答案。
为什么会不去,这完全没理由,不说从大局出发就是出于私人情感沈不入也应该很乐意去才对,最开始姚天甚至觉得等他们告诉对方这个消息时沈不入会是惊喜的。
现在情况虽然有变,是被沈不入发现被动交代而不是主动告诉,他们失去了一个把话包装漂亮的机会,但姚天只是觉得过意不去,在他说出来之前完全没想到沈不入会拒绝。
“我知道这样对不住你,但是就算没有这层关系我们和叶教主的接触都是必须的。”姚天此时也冷静下来,“毕竟当初叶御天是亲身经历那场事的人。”
“既然在叶教主那里你作为沈不入是忘了所有的事情的情况,也不好开口,现在只有这个身份才可以最好的接近,这次手段确实不太恰当,但它却是可行的。”
成年人的世界,感性的时候总会很快褪去,从里面找到该做的是什么。
沈不入看了姚天几秒,对方神色淡然,垂在身侧的手的拇指和食指却不自觉的缓慢摩擦,因为受伤的原因嘴唇也显得格外苍白,紧紧的抿起来。
沈不入心里突然就有些说不出的泄气,“休息吧。”
没等人的回应沈不入便推门出去,月色洒下投入这万籁俱寂的夜里,后面传来姚天猛的站起来凳子被腿撞得后退的声音,随即又响起以愤怒为底的不甘心的叹息。
“喜欢该是让自己开心的,像我想到烟烟就是开心的,而你若是没有喜欢上,怕是会好过很多。”
沈不入回身,姚天少有这样逮着一个话题说个不停的时候,或者说对方的话一直都算少,大部分时间能做的就不直接说,在外面也是个冷酷的大侠。
不过可能是两人在一起沈不入的话更少又或者说姚天一直把人当弟弟,某些时候就显得格外碎碎念,就像现在皱着眉颇有点不吐不快。
沈不入这下是真的带了点笑意,不明显,只是嘴角稍微弯了一秒,“早点休息。”声音里听不出温柔的意味,但关门的动作实在是轻得要命。
在姚天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沈不入一愣之后忽然有了种幸福感,他发现自己知道那种快乐,想到一个人就会开心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因为叶御天他很幸运的体会到了。
所以有什么呢?来来往往不就是这些事么,沈不入登上了房顶坐下来,他本来想理一下近期的事,最后眺望着一个方向什么也没想。
没坐多久寒意太盛,沈不入回神,冰冷的脸颊下意识的蹭了蹭柔软的衣料,他突然就想起那年叶御天整张脸陷在白裘的样子,柔软得过分。
明明只有那么点时光,沈不入却感觉在之后的每年,每一年的四季,总有连自己以前都没有特别注意到过的细节严丝合缝的挤进现在的生活,不管之后如何,记忆跳出的那一秒总是快乐的。
可今天这一秒还没来得及体会,沈不入突然猛的转身,对面站着一个人!
立在对面房檐的人蒙了口罩,见沈不入看过来也没有慌张,停了两秒后转身离去,可停顿间明显在等人追上去。
沈不入犹豫了一秒,先回房间给姚天留了个书信,等他出去果然那人还等在前面,月色中两个人一前一后前进。
前面的人可能是有意试探,速度提到了极致,甚至有的时候绕路想故意甩开,但是沈不入始终不紧不慢的跟着,有的时候那人都以为沈不入跟丢了,下一秒抬头又看到那个身影。
沈不入面上游刃有余但是内心其实惊忌不已,他身为沙的首领并不是个秘密的事情,有人能知道他的行踪也算不得太奇怪的事情,关键是这个人腰间挂着的东西是他曾经用过的木剑!
在南门教的时候,沈不入暗自练剑的时候为了避免引起太大的反应一直用的是木剑,当时走的时候想到一路上不好藏也没有带着,最后为了以防出现什么意外在出发之前他是把剑扔进了后山的。
制作这把剑的木头本就是普通的,要是扔进后山老林里可能一场雨过后就腐烂得不成样子,他也不信什么机缘巧合捡到,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有人一直盯着的。
所以找到他不是因为他是沙的首领,而是因为他是身为沙首领的沈不入!
沈不入想到这里一阵冷汗冒了出来,每当理清了一些事情后又总有意外的人冒出来,这人又会是什么目的?
前面的人在绕沈不入不是没看出来,他需要一点时间去思考有可能的情况,所以也就配合着这些小试探,等发现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见到这后面的人的时候就没有心情在闲下去了。
领路的人感受到这森冷气息,心底升起阵阵寒意,他看向月光下那人看过来的眸子,好像自己已经不存在般,想起主上说的话,不敢再继续下去,老老实实的往前。
沈不入眼睑微垂,他突然侧头往叶御天的方向看了眼,随后跟了上去,月色中两个人一前一后逐渐远离。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稳的夜。
冲天的火光仿佛照亮了半边的天空,红红的颜色打在叶御天的面具上像是要带着人一起燃烧起来。
“这个疯子!”闻姬在旁边已经气得要炸开了,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提着水桶往灭火但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一阵风吹来大有不烧干净不罢休的气势。
风里有烟灰的气息,有焦了的小麦的味道,那是他们储备在这里的粮草,而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二次了。
当然不是两处都是被烧了,另一处是被运走了,关键看样子不是今天被抢的,只是抢的人今天才让他们知道。
而这里更讽刺的是在这之前有一支箭射在了叶御天院子里的那棵树上,上面写着关于这个的好心提醒。
他们的没当真是被熊熊的火光敲醒的,这里来来往往的人除了在救火还有些人在捡到处散落的纸,偶尔有大胆的人实在忍不住抬眼看向立在侧前方的人,又在下一秒惶恐的转走目光。
一张纸被风悠悠的吹起来,经过叶御天身边的时候忽的被一只手捏住边角。
“那年你说想点一个火堆,如今兑现给你可好?”
红彤彤的火光带着烤人的热度,暖得过头甚至有点让人发晕,叶御天的手指紧了紧又松开,纸就悠悠的掉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又被风吹起移了点距离,被一只手捡走跟手里的一大堆纸叠在了一起。
这个时候闻姬已经审查了一圈回来,“这个地方不能要了。”
“嗯。”叶御天点头。
闻姬的眉头微皱,他不怕人厉害,怕的对方是个疯子,原以为他大哥只是有点疯狂,但至少表面还维持着一点谦恭良俭,如今像是吃错了药般。
“我觉得我有必要知道你们两之间的事情。”
等处理好目前比较急的事情后,天已经开始泛白了,一点一点的亮光驱走了黑暗,闻姬看着坐在对面的人想了想还是问道。
他看着叶御天揉太阳穴的手顿了顿,脑海里又不自觉的再一次回想,他那大哥到底和叶御天有什么交集,可不论他如何想,也没有从记忆中扒拉出叶御天存在的痕迹。
☆、第 26 章
沈不入目光落在前面的房屋,就是那种最普通的百姓的院子,房顶上搭着茅草,看着却颇有些世外高人的意味。
先前带路的人此时已经转身离去消失不见,唯有房屋下的烛火摇摇欲坠的挂着。
沈不入站了两秒,上前推开门,院子里有一个妇人正在打扫院子,闻声抬头见着人行了个礼就接着干自己的事情了。
目光移到房间可以看见窗户上隐隐约约透出被烛火映出的人的影子,沈不入上前推门进入,屋里的人闻声抬头,嘴角勾了一个笑容。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坐在桌边的人站了起来,在自己的对面摆了一个茶杯,一边缓慢的倒茶一边悠悠的笑道,“希望我怎么称呼你呢?”
还未等人回答,坐在屋里的人就放下茶壶直视着沈不入一字一句道,“沈不入或是沈首领?”
沈不入背在背后的手紧了紧,信步上前坐下来茶的幽香就顺着鼻子钻进来,确实沁人心脾。
“自当殿下随意。”
沈不入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还是惊讶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见到这个人,他以为是……岔开自己的思绪,沈不入看着只在画像里见过的人发现还是有点不一样——想必那是喜欢太子的人话得更加富贵些。
其实严格说来这不算沈不入第一次见闻赐,但第一次的时候闻赐并不是以真面目的形象出现的——那时候出现在叶御天及冠之礼的闻赐是戴着□□的,远没有现在这般出众。
“我随意么,”闻赐闻言低低的笑了声,他拿起茶壶给自己续上,低垂的眉眼显得有些寡淡,“若让我随意的话,沈阙如何?”
闻赐说话的声音又低又轻,最后几个字落在茶壶与桌面碰撞的声音里,竟带了些刀光剑影的味道。
静默了两秒,闻赐的嘴角又勾起来,眼里流露出几分笑意,稍微提高了音调声音变得轻快起来,那清秀文雅的面庞看着就格外醇厚善良。
“其实我最想的还是叫你一声沈弟,就是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了?”
沈不入看着闻赐的眼睛,对方眼里灌满了柔和的光,目光直直的笼罩在沈不入身上,好像在这个世界上你于他是非常重要的人,专注而不逼人。
不愧是皇家之人,沈不入内心感叹了声,他还记得当初闻赐到南门教的时候看他的眼神分明是不喜欢的,如今装起来竟也毫无违和感。
闻赐这句话的意思也很明显了,前半句威胁,后半句拉拢,要么就像沈阙那样从江湖上消失,要么就站在他那边。
只是,沈不入微微敛了眉眼,他怎么知道自己是沈阙的?叶御天既然都想抹掉他的记忆那就不可能泄露出去,那闻赐会有什么样的途径知道这个消息?
想到这里沈不入的思路突然打开了一个新方向,他以前一直致力于从过去父亲交往的蛛丝马迹去寻找线索,现在想来答案不就在眼前么?
沈不入的眼神有些变了,他对着闻赐的眼神也是嘴角微勾,“恐怕不太妥当。”
这句话落下的时候气氛一下已经有些变化了,闻赐缓慢的转动了眼珠,一点点莫名的笑意从眼底渐渐升起,正待说话就听见沈不入继续说道,“毕竟攀附皇亲是要杀头的。”
闻赐眼底的那点阴暗笑意突然变化,猛烈的绽放开来,“沈首领可真是会说话,只是这声音着实难听了些,有些折辱本殿下的耳朵。”
这前后两句话闻赐说得毫无违和感,甚至后面的话感觉上还颇为诚恳。
沈不入不紧不慢道,“那真是沈某的不是了。”
闻赐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慢悠悠道,“倒也不是你的错,只是当初谁也没想到他能下这么狠的手。”
这句话说到他的时候闻赐也许是想起了相关的东西,眼神有些飘忽,言语间还不自觉的带了点亲昵。
闻赐这提起叶御天如此熟悉的样子却让沈不入暗自皱眉,他一时间分不清到底闻赐是个什么心思,是敌还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