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怎么偷偷躲起来,真是不乖。”
一个声音忽地在耳边响起,惊得叶轻面皮一颤。
那本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却无端带了些撩人情态,语气轻柔,犹如情人间的低喃细语。
不知是什么人,竟然在叶轻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然靠近他,叶轻正欲回头一望,那人却不给他机会,有一只手直接提起他穿过层层帘幕,动作快到鬼魅一般,叶轻余光只来得及瞥到一抹月白轻纱。
这人好厉害的功夫!
“原来是你!”房中打斗声音不绝,方秋鸿的声音突然响起,叶轻却看不见房内形势了。
那个男子将叶轻带进雅间后,又足不沾地,一路行云流水晃身而过,叶轻眼前一花,那人已经穿过桌椅,极为灵巧地插入到方秋鸿与谢半泓的对战中。
他同谢半泓一样赤手空拳,但出掌速度快得何止千百倍,不见他如何出掌,只见空中残影浮动,满眼交错着眼花缭乱。
叶轻与方秋鸿皆是一脸大骇,天下间竟还有如此诡异的身法?
谢半泓很快认清形势,与那男子配合对战,纵是方秋鸿剑招独步天下也难以招架来者,何况眼前是以一敌二。
不过瞬息之间,方秋鸿已被制住,全身上下几处大穴都被一一点住,连哑穴也不例外。
剑柄脱手,“如意”砰然落地,方秋鸿脸上表情相当古怪。
谢半泓好容易得以微微喘息,勉力对着男子道:“多亏大谷主及时出手相救。”
叶轻这才看清那人面目,只一看,心中便只余惊艳二字。无他,眼前这男子长得实在过于美艳,柳眉杏眸,容光绰约,十足十的男生女相。
那男子却没理会谢半泓,只是笑吟吟打量着方才被他扔在雅间门口的叶轻,表情意味深重:“长得真是鲜嫩,怪不得廖准说你宝贝着呢。”
谢半泓身形一晃,随后不可置信地顺着慕紫澜视线望过去,正好对上叶轻探究的眼神。
☆、第 33 章
慕紫澜微微讶异:“难道是我判断错了,这小孩不是你的徒弟?”
叶轻虽未行加冠礼,可十八九岁的他外貌已与成年男子无甚区别了,如今还要当面被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人叫成“小孩”,场面真是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叶轻却不敢有丝毫不满,他心中已经大致猜出了这人的身份,而且眼下,这显然不是重点。
他心中此时呆呆的,只有一个想法,难道谢半泓是他师父假扮的?怪不得身形看上去那么熟悉……
那“谢半泓”低咳几声,两腮虬髯胡子簌簌抖动,声音顿时变得清朗许多,再开口,便是叶轻最怀念的那道嗓音:“阿雪。”
叶轻忍不住眼眶微红、激动失声:“师父!”
太好了,师父终于又回来了!
凌涯子知道按照叶轻对师父的一腔爱意,此时应该会扑上来死死抱住他,但是面对着这张曾经欲置他师徒二人于死地的疯子的脸,小徒儿会不会,有些被吓到了?
凌涯子举手无措,心中五味杂陈,他没想到,紧接着,一个温软身躯骤然入怀,使他的疑惑怯步直接烟消云散。
“师父师父师父——”叶轻紧紧抱住他的腰身,抵死不肯松懈半分,深情长唤隐约带着哭腔,声声“师父”叫得荡气回肠,哀肠百转。
一百多个日夜的担惊受怕,一百多个日夜的刻骨相思,终于在此刻化为一片失而复得的幸福喜悦。
凌涯子知晓是自己做得不对,只好耐下心来温声安慰叶轻。
他这个徒弟,现在越来越爱对着他撒娇了,真是苦恼啊……
慕紫澜在一旁看得兴味盎然,啧啧称奇,直到门外一道不合时宜的咳嗽声响起,凌涯子师徒二人方如梦初醒。
凌涯子生怕满脸络腮胡子扎疼叶轻,急忙小心推开叶轻。
叶轻羞赧着擦干眼泪,嗓音犹带着哭腔:“师父这半年来去哪儿了?为什么都不来找我?”
“此事说来复杂,一会儿再跟你详细解释。”凌涯子一边说着一边除去脸上伪装,三下五除二拭去上半部脸的面脂粉料,明明只变换了眉目和鼻子,整个人的精神气态却全然不同了。
这张脸,除了多余的胡子外,便是彻彻底底的凌涯子原本的五官。
叶轻好奇揪住络腮胡子一扯,不料引得自家师父龇牙咧嘴“嘶”了一声。
叶轻愕然:“……”原来是真胡子……
慕紫澜也走了过来:“好了好了先别忙着卿卿我我的了。这个人,你打算如何处理?”他指的是被点住全身穴道的方秋鸿。
叶轻向着他见礼:“见过前辈。”慕紫澜仍旧玩味盯着他,笑容不怀好意。
凌涯子看着方秋鸿,方秋鸿像是放弃挣扎一样,只是冷冷看过来,面无表情,凌涯子却是叹气:“大师兄,你可知我为何能死而复生?”方秋鸿不变神色,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丝意外与不解。
凌涯子对着慕紫澜道:“麻烦前辈解开他的哑穴。”
慕紫澜可有可无地在方秋鸿身上迅捷点了几下,方秋鸿终于得以开口:“你倒是命大,这样都死不了。”语气狠辣,凶意毕露。
知道真相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凌涯子声音带着不忍:“为什么,功夫、地位、名望,你现在都有了,待谢半泓退位后,你将是太玄宗下一任掌门,前途无量,高高在上……你,你为何还要一心加害于我?”
方秋鸿冷声道:“‘无端妖冶,终成泉下骷髅;有分功名,自是梦中蝴蝶。’这道理我岂不懂?梦舟,你以为我所在乎的会是区区一派掌门这点蝇头小利吗?我方秋鸿能成就的,自是一番千秋大业。”
其余三人听闻这番言论都是深感不可理喻,慕紫澜皱起眉头:“所以你所谓的千秋大业就是沦为朝廷走狗,替皇室收买人命?”
方秋鸿冷冷道:“成大事者必须心狠手辣,当断则断,现如今我已成为阶下囚,还有什么好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说完竟是闭上嘴,不打算再开口了。
慕紫澜也冷笑:“你的大事业却是以搅乱江湖规则,以千万江湖人的命途为代价,换得在老皇帝面前奴颜婢膝的机会。机关算尽,换来这样的奴才命,恶不恶心?”
方秋鸿一言不发。
凌涯子心中一片悲凉,他只是单纯想要方秋鸿给他一个解释,是嫉妒是怨恨还是阻碍,总要有番缘由,但在方秋鸿看来,只是将自己视为成全大业的一块踏板而已,说不定连拦路石都算不上。昔日同门之谊荡然无存,何其悲哀。
是他把人心想得太简单了。
慕紫澜拉过叶轻,在耳边低声念了几句,听得叶轻眼睛登时大亮。
“既然你什么都不肯交代,那我也只能先将你关起来了,待你何时想通了,再回太玄宗吧。”慕紫澜又把方秋鸿哑穴点上,将人带走,走前别有深意地看了叶轻一眼。
叶轻立即会意,自然而然地拉住凌涯子的衣袖:“师父,我有话想跟你说。”
眼见方秋鸿被带走,凌涯子哀叹一番之后也收起了失落情绪,看着又要撒娇的小徒儿,不自觉露出微笑:“正好,为师也有话想跟你说。”
他拉过叶轻坐下,心中有千言万语,一时竟不知从何开口,叶轻也不催促,只是支着下巴凝笑看着师父,烛光下一双墨玉似的眸子透着水泽亮光,是面对心上人才有的缠绵眼神。
凌涯子被他直白的眼神看得不禁失笑:“你要是再这么盯着我,我可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叶轻“哦”了一声,又歪着头看了他一眼,从腰间掏出自己的剑,拍在桌上,剑刃出鞘。
“这是何意?”凌涯子心中一个咯噔,难道……他诈死逃过一劫,又躲起来几个月不见人……乖乖,徒儿该不会生气了,想秋后算账吧?
“刮胡子。”叶轻落下三个字便拿着剑站起身来,凑上前想帮凌涯子刮胡子。
凌涯子坐着一动不动,任由他为自己刮胡子,剑刃小心划过面颊,给脸皮带来微凉刺激感,他刮得很慢,很小心,两人凑得很近,落在墙上的影子融成一体。
叶轻微愠,手下力道却是十分沉稳小心:“才不到半年,怎么长了这么多?”
凌涯子想开口说话,叶轻怕他被剑刃割伤,急忙提醒:“别动!”
凌涯子:“……”好吧,听徒弟的话。
两腮、下巴、鼻下,密密麻麻的虬髯胡子,随着剑起剑落,一撮一撮掉落在地,割完后又偏移剑刃,耐心地除去未除尽的胡茬子。也不知多久没打理了,竟然长了这么多,叶轻突然想起曾听人说毛发旺盛的男人那方面的需求会比较强,心跳开始砰砰跳得飞快,他一边唾弃自己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另一边又羞得不敢抬头直视凌涯子眼睛。
剑光浮动,叶轻生怕割伤师父,急忙抛去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只一心盯着自己剑尖挥动的地方。
叶轻自小便知道自家师父长得好看,是那种无论男女都爱的英武俊美相貌,可是当那张脸在他的操作下逐渐褪去尘埃、原原本本现出全貌的时候,那种视觉上的冲击力,仍是震得他心神荡漾,不能自已。
凌涯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知道这样下去恐怕自己会忍不住当场失态,在除去最后一片胡茬之后,放下宝剑,转身便想远离这暧昧的氛围。
未待他走上半步,腰上一紧,自身后伸出一双手臂,将想要逃离的人锁在怀里。
叶轻心跳得更快了。他被凌涯子抱到坐在对方大腿上,肢体相触,体温传递彼此,一个低低沉沉的声音紧紧贴着他的后颈,震麻了他的四肢百骸:“阿雪,对不起。”
“师父为何要说对不起?”他其实已经不能注意到师父说了什么,只是顺着话语接下去而已,他的声音都有些颤动,在凌涯子听来却是以为叶轻被气得气息不稳。
凌涯子声音仍是低低的:“师父害你伤心了,你生气也是正常,只是我们今日需要把话说开了,日后才不会产生隔阂,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你也要好好听我解释……嗯,怎么了?”
他敏锐地感到叶轻身上的异常,将叶轻上半身微微掰过来一点,对方身上有些烫,眼中带着氤氲水汽,伸手一摸——
(此处省略xx字,自行脑补)
顶楼上视野空旷,对岸湖畔波光摇曳,柳树下人影闪烁,今日是七月初七乞巧节,本不是燃放烟花的节日,却不知是谁在树下点燃了烟花,一团光芒升上半空,凭空炸出一束束小巧花朵,七彩绚烂,美得宛若仙境。
“师父,你还记得吗?”叶轻看着烟花开口,声音还带着情\欲\餍\足后的沙哑。
“记得,我当然记得,”凌涯子帮他穿好衣裳,也望向天边烟花,“算一下都快十三年了吧。不过这烟花忒小气了,可比不上我们那时的火树银花不夜天。”
叶轻靠在他身上,义正辞严地纠正:“是十二年零五个月。”
“嗯,徒儿指教得对。”
两人说着说着又吻上了。
方秋鸿方才的极力隐瞒给了他不安分的预感,凌涯子双手抚过叶轻痩劲的后腰,声音越来越不稳:“阿雪,我问你,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与你的家人、你的世子身份之间,你只能选一种,你会选谁?”
叶轻疑惑:“师父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我想要你一个保证,你是堂堂亲王世子,身份尊贵,而我只是一个江湖莽夫,阿雪,跟了我,你将来可会后悔?”
他声音恳切,目光灼灼,连一贯自称的“为师”都换成了“我”——他不是以师父的身份,而是以伴侣的立场,要求着一个男人对自己的爱人作出承诺。
他一定要逼着叶轻作出一个选择来,尽管这很残忍。
叶轻也是定定看着他,眼神坚定:“你,当然是你,一直都是你,永远都是你。”
凌涯子心潮澎湃,全身血液流得更快,这下真的忍不住了。
叶轻惊呼一声:“师父!”随后被猛地抱起,一阵风过后,雅间中空无一人,唯有木梯被急促的踩踏之后留下一阵回音。
满室清幽,烛火无风而动,天边烟火绽放到最绚烂处。
叶宸叶安众人等得百无聊赖之际,一个身影忽然从云香楼内闪出,不及细看,来者在夜色中一下子窜得老快,身影转瞬不见。
“等等!那个是世子!”
“不会吧?”
“什么人?竟敢挟持世子殿下?!”
“那个身影好像在哪里见过。”
众人呼呼喝喝,风声中远远有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我还有事,你们先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车,但怕被锁,所以删掉一部分,完整版的在微博 @不多情的我
☆、第 34 章
是夜,城中客栈里吹过一阵风,正在喝酒的廖准略一晃神,洒出一点酒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框飞进来,又飞速上了二楼房间,怀里不知抱着些什么。
廖准:“???”什么东西,我眼花了?
“踏踏踏”的楼梯声不绝于耳,房间门被一脚踢开,紧接着又是“踏踏踏”的声音,那人又风风火火奔下来,脸色潮红看着他。
“廖兄,你有没有那个,那个……”
廖准打了个酒嗝,一脸莫名其妙:“什么?”
“就是那个,呃,男子所用的……”
“什么男子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