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写诗么?杂七杂八说了一大通,没有一句到点子上,这大概就是饿了想吃饭的时候却跟人家讨论起这地里是种麦子还是水稻好。”
……
江昀实在憋不住了,倒在林越怀里大笑起来:“你意见怎么这么多。”
“我是说真的。”林越道,“这若是我父亲看见这样的奏折,定会把那人骂上一顿,吃饱了撑的吗?什么破事都要说,娘儿们唧唧的,古青只有大事才报,这些小事的都由内阁处理。”
“父亲会说这样的话?”江昀怀疑道,“估计是你吧?”
被拆穿的林越也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大方的承认了:“嗯,是的,我替父亲批过一次。那位大人的折子我现在都还记得清,说什么另外一个姓杨的大人娶了三房妾室,家底都没有还同他借钱,一年了都没还,字面上说着这个杨大人沉溺于美色不思进取,暗里却指责他不还钱。”
“密密麻麻一堆字,我看了眼睛疼,就直接回了一句,要钱不会上门去讨,娘儿们唧唧的是不是男人。”林越低笑道,“结果第二日这个人跑到我府前战战兢兢跟我赔礼道歉。父亲知道后再没让我批折子了。”
“你呀。”江昀无奈地笑了。
一边说说笑笑,半个时辰已过,天色已经沉了下去,晚风钻进来吹得烛火轻晃。
江昀揉了揉泛酸的手臂,无力倒在林越怀里:“累死了。”
“走!带你去玩。”林越搂着江昀奔宫外。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林越牵着江昀左看看右瞧瞧,手里拿着一堆古怪玩意儿。
正打算再去寻个酒馆好好喝上一顿,就看见有人正好奇地盯着自己。
那眼神,活像是见了鬼一样。
林越拉着江昀本能想走,就听见一声大喊:“我看见王爷跟陛下啦!他们手拉手在逛街!大家快来啊,就在黄记烧饼这里。”
话音一落,人群迅速朝这边涌过来。
对于江昀成亲一事已经是沸沸扬扬了,大家也没反感,倒是对林越的敬佩之意越来越重。一个神仙下凡假装国师的王爷,一个是九五之尊,两人皆是凤表龙姿的,怎么看怎么登对,最重要的是,又有一堆话本子可以写了!
林越把江昀护在怀里,生怕他被人挤到。
不过百姓们碍于江昀的身份也不敢靠太近,离二人五步之遥形成了一个圈,眼里闪烁着炙热的光芒。
“王爷与陛下天生一对。”
“王爷,我有个问题想问,之前在茶楼里听说书先生讲,您来咱们大燕就是为了嫁给陛下,是不是?”
“王爷王爷,您对于自己这几重身份,您觉得哪个更适合你?”
……
众人七嘴八舌问了一堆,林越耐着性子挑了一些回答:“多谢诸位,本王来大燕确实是为了陛下,我更喜欢大燕皇后这个称呼,毕竟这代表着本王属于陛下。”
人群中爆发出高亢的叫声。
江昀捏着林越下巴在他唇上重重一吻:“皇后深得朕心。”
人群中的叫声愈发响亮,惊得巷子里的狗不停狂吠。
☆、终章
早春的夜里还有些寒凉,栖在枝头的鸟儿收敛了歌喉早早回了窝,用一双黄豆大小的眼睛盯着屋里的人。
林落打着呵欠,睡眼惺忪地斜靠在屏风边。与他一同的还有林誉跟林行云。
三兄弟表情如出一辙。
“怎么样怎么样?”林越展开双臂,身上穿着喜服,兀自揽镜欣赏了许久,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过身对着三个弟弟。
林落:“好看。”
林誉:“英俊。”
林行云:“天仙下凡。”
“你们这也太敷衍了吧。”林越眉毛一扬,“眼睛都没睁开,就这么错过了英俊潇洒的我,实在太可惜了。”
林落手支着眼皮往上一扒,面无表情道:“大哥,你不是第一次成亲了,之前在家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兴奋?”
“就是就是。”林行云打了个呵欠靠在林落身上。
“大哥,该睡了。”林誉道,“快到子时了。”
林越一脸亢奋:“可我根本不想睡。”
“能不能有点出息!”林落咬牙道。
“你知道吗?这身衣裳是你嫂子亲自裁的布,我这腰带上的玉扣也是你嫂子亲自缝上去……”林越自顾自地说着,眉飞色舞。
直到方鸽子那声石破天惊的怒吼:“你小子再讲一声试试!”
林越的话被打断了,只见方鸽子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入:“我说你小子,睡不着就去外面溜达,别在这吵别人!”
于是,林家三兄弟如蒙大赦,齐齐松了一口气,各自回房睡觉去了。
林越脱下新衣,小心翼翼地摆在桌上,连有一丝褶皱都要给它细细摊平,然后换上便衣消失在黑夜里。
萧枫白怀里抱着两坛酒走到屋顶上,重重地把一坛扔向林越,低吼道:“你他娘的不睡觉也不让我睡了?”
林越稳稳地接过酒,揭开盖豪爽地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让后擦了擦嘴角:“这酒不错。”
“废话!”萧枫白瞥了他一眼,“这可是小寒亲自酿的。”
“哟呵。”林越笑了笑,“你这是在跟我炫耀什么呢?”
萧枫白正想开口就听见林越继续说道:“我明天成亲,喜服都是景清亲自裁的布料,腰带上……”
“我知道我知道。”没等林越说完萧枫白连忙打断,这话他白天就已经听过了,实在是不想再听了。
林越得意的冲他挑了挑眉。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紧张啊?”萧枫白调侃道,“紧张了就去找你家陛下去啊,亲亲抱抱一下,时间一下就过去了。”
林越放下酒坛,叹了口气:“还真是,之前在古青不觉得,一想到明天的事,心跳就加速,根本不想睡,可偏偏今晚宫里守卫森严,否则我早就溜进去了。”
萧枫白毫不客气地嘲笑他:“你小子真是的又不是头一回。”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在古青虽说紧张,可也没像现在这般。”林越纳闷道。
“我知道为什么。”萧枫白严肃道。
“为什么?”林越问。
“因为你马上要母仪天下了。”萧枫白道。
林越推了他一把:“滚!”
萧枫白笑了笑,起身拍了拍衣上的沾惹到的灰尘,伸了伸懒腰:“差不多得了啊,该回去睡了,养足精神,才能更好展现我大燕皇后风姿卓越的一面。”
林越抬脚就往他屁股上一踹。
萧枫白及时闪躲在一旁,摆摆手:“我走了。”
林越又在外头晃悠了一会儿才踏着月光回去了。
一大早,天际刚泛起一丝光亮林越就被一阵敲锣打鼓声给惊醒了,神智渐渐回笼,只见三个弟弟手里敲着锣,节奏非常整齐。
而方鸽子站在门口兴奋地敲着鼓。
一声鼓响,三声锣鸣,林越只觉得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
“你们报复心理要不要这么强?”林越哑声道。
“就要!”林落开心道,又往铜锣上敲了一下,“赶紧起来梳洗!嫂子亲自为你裁的喜服可得穿上,越早越好!”
林越无奈笑了笑,抬手示意:“好了好了,我起来,你们别敲了,介时景清跟我讲情话我都听不清了。”
林落:“……”
不要脸。
林越掀开被子起了身,一番洗漱后这才换上喜服,指使着林誉:“老三,来给大哥梳下头发。”
林誉把锣放下,听话地上前替林越整理凌乱的长发。
“真没想到景清这么快就来了。”外头传来林问渠喜悦的声音。
“父亲。”江昀笑着唤道,“太傅大人的意思是先举办完婚礼再祭祖大典,时间有些紧迫。”
林问渠侧过身指了指屋里:“去吧,他昨晚激动得睡不着发了一晚上癫,赶紧带走。”
话音刚落,就看见林越蹦了出来,站在门口,冲江昀张开双臂。
江昀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林问渠,然后上前一把抱住林越。
“感觉好久没见过你了。”林越低声抱怨道。
江昀安抚地在他背上拍了拍,昨晚实在是吴贺要求,没得办法。
“好了,莫要耽误吉时,走吧。”江昀牵起林越上了撵驾,与他并肩而坐。
百姓们分别站在街道两侧,看着撵驾上丰神俊朗的两人,越看越登对,越看越激动,欢呼雀跃。
有的甚至挥舞着手中的一幅画像,上面赫然画着搬着石头的林越,只听那人高声喊道:“王爷!新婚快乐!莫要突然飞升,我们陛下非常好!你可不要抛下他!”
林越闻言忍俊不禁,搭在江昀腰上的手紧了紧,冲着那人喊道:“多谢这位兄台!本王是如何也不会抛弃陛下的!”
百姓们又是一阵高呼。
江昀脸颊泛红,只觉心里头被填得满满的,紧紧攥着林越的手,有一堆话想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静静地与他对视着。
喜乐一路吹吹打打,伴随着撵驾进了皇宫。
拜完天地后,众人又齐聚于天坛。
江昀牵着林越,二人相视一笑,迈着台阶,一步一步地往上走,俯视着芸芸众生。
钟声响起,百姓们的欢呼声一潮高过一潮。
他们二人各自守了十四年,终于修成正果。
你是我一眼认定的姻缘,自此以后,这江山由你我二人共同担着。
晚间宴席上,有位异国王子喝多了酒,拉着江昀非要与他斗酒,江昀念他醉了便让人扶他去休息。
岂料这位异国王子不知好歹,直接端了一杯酒递到江昀嘴边:“怎么?燕皇这是瞧不起本王?”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聚在这位王子身上。
江昀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遭,嘴唇被杯沿重重磕了一下,唇齿间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念及今日是他大喜之日也不想多过计较,却听这位异国王子继续说道:“都说燕皇文韬武略,年少有为,想不到却是断袖,还明目张胆娶男子,当真是不怕贻笑大方。”
江昀目光冷得可怕,异国王子身边的使臣拉了拉他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异国王子一脸烦躁地推开使臣,指着江昀道:“真是笑死……”
话还没说完就瞬间变了调。
众人回过神,就看见异国王子倒在地上捂脸痛呼。
林越收回手,一脚踩在异国王子的脸上辗磨着,惨叫声也一次比一次高。
“正觉得今日没有听够鞭炮声,你这声音虽说难听了点,可本王不挑,勉强入耳。”林越冷声道,“真以为这大燕是你那狗窝?容得了你撒野!”
异国王子算是彻底醒酒了,不停地喊着饶命,林越置若未闻,脚下力度愈发加重。
咔嚓几声,殿内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骨头断了吧?
江昀拉开林越,对着殿外吩咐道:“来人,把小周国的使着请出去!”
侍卫很快进来了,把小周国的王子拖了出去,小周国的使臣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对着江昀深深鞠了个躬,然后悻悻离开。
一段小插曲过后,宴会依旧继续,林越拉着江昀早早偷溜回了寝宫。
林越捏起江昀下巴,低头含住他这张湿润的唇瓣,又是一番豪夺。
“对不起。”林越松开江昀,紧紧抱住他,就一会儿没注意就让江昀受了委屈。
“没事的。”江昀靠在他怀里,声音沙哑道,“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不提他。”
“好,不提他。”林越道,“那就提提接下来的洞房吧。”
还不待江昀反应,林越放下纱帐,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站在门外的小太子江惊书疑惑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挠了挠头,明明看见父皇回来了,怎么又关门了?难不成看错了?
江惊书看着手中红纸上写着的“百年好合”四个大字,这可是他练了好多次写的最好的一张字了,想趁着今日送给父皇。
江惊书正准备转身去别处找,就听见屋里传来细微的声响,步子一顿,张嘴就像却被人给捂住嘴,拦腰抱着跑往别处了。
林行云跑开好一段距离才放下江惊书,扶着假山喘气,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
“咦?小叔叔!”江惊书喊道。
林行云弯腰在江惊书脸上捏了捏:“不是说回去歇息了吗?又跑去你父皇寝宫做什么?”
“我忘了给父皇送新婚礼物了。”江惊书摊开手中的字。
“你父皇今晚没空见你。”林行云道。
“为什么?”江惊书眨了眨眼睛,“是不是跟爹爹干有趣的事去了?”
“嗯?!”林行云瞪大眼睛,“谁告诉你的?”
“爹爹说的。”江惊书回道,“爹爹说他与父皇每晚都要做有趣的事,让我晚上不要来,可我刚刚忘了。”
“小叔叔,爹爹他们做的有趣的事是什么事啊?”江惊书好奇地问,“你知道吗?”
林行云尴尬地笑了笑,牵起江惊书:“不管他们了,小叔叔最近发现了一个特别好玩的东西,带你去玩。”
“好!”
承泽二十年,正值壮年的宏景帝江昀宣布传位于太子江惊书,携古青大王爷林越云游四海。
古青的一处小庄子上,林越蹲在鱼塘边,依着之前做好的记号,寻到一个竹篓,小心翼翼地挪开压在上面的石头,然后快速抱起竹篓,水流声簌簌作响。
林越低头往竹篓里一看,什么也没有,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这都第三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