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千年过去,这种说法,已经成了传说,无人再去关心事情真相的究竟。
后山禁地地势险要,曾经也有一些人有意或是无意的想去一探究竟,多半无功而返,个别固执己见,执意搜寻的,最后却是落得失踪的下场。
大家猜测可能是跌进了哪个不为人知罅隙,几经搜寻却遍寻不到,应当是凶多吉少。以至于后来,又流传出后山禁地中有吃人的妖兽,只是从来没有人见过那“妖兽”的真面目。渐渐地,玄霄派内的弟子,再也无人踏足后山,久而久之,自然而然的成了禁地。
青萼仍是一身普通的粗布衣裳,褙子上甚至还有一块补丁,一副十足的穷酸样。
“你这又是做什么?”萧晗微微皱着眉,一脸嫌弃。
“神荼大人。”青萼单漆跪地,朝萧晗施礼。
“属下奉郁魔尊之命,看顾大人,不敢远离。”
“怎么现在不叫我魔尊了?改叫大人了?”萧晗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眼中却带着冷意。
青萼沉默不语,竟是不打算解释。萧晗看着她,心中气乐了,觉得此女性情当真冷僻,竟是虚与委蛇都懒得作,看来自己真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东皇祭上,杀孤云子的魔物是你放进来的。”
青萼点了点头。
“是郁垒的意思?”
“是夜幽公子的意思,属下临出淅川前,魔尊只是嘱咐属下尽早寻着大人,若是遇上夜幽公子,也需要酌情配合。”
“夜幽?”
“夜幽公子乃郁垒大人之子,是淅川少主。”
什么?郁垒竟然有儿子?他能生的出来吗?
这世间生灵,越是修为高深,越是子息难继。郁垒与自己一样,并非诞生于阴阳之气,是不可能通过阴阳□□产生后代的。
只不过,可不可能,关他什么事,既然对方说是就是吧。
“他到底想干什么?”
“属下不知,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你奉的究竟是什么命?”
“迎接大人重返魔界。”
“我若是不愿意呢?”
“那就等大人愿意。”
萧晗感到一阵头疼,觉得眼前这女魔头冷冷清清,看似只懂得听令行事,实则滴水不漏,油盐不进。他挥挥手,示意对方退下。青萼从地上站起,刚准备离去,又听到萧晗出声发问。
“对了,你们是怎么不触动阵法进来的?”
“想要不触动阵法入山只需要默念咒诀即可,并非难事。”
“谁将咒诀告诉你的?”怎么和这女人说话如此费劲,千年前,他手底下的诸魔不都是只用他一个眼神,就开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么。
“玄霄派祭酒,张旻。”
☆、青衣客
青衣客
玄霄派的诸位长老,还有与张旻同辈的高阶弟子齐聚一堂,吵吵嚷嚷,花费了好几个时辰,最后也没能争辩出个所以然来。那还没有凉透的掌教尸身此时已经收敛妥当,正孤零零的停在堂前,无人问津。
到了最后,涟月夫人力排众议,全力支持张旻执掌掌教之位。
事发之后,众人在孤云子参道的静室内发现他的尸体。
尸身旁还留下一行血字:“天魔战盔以代我家大人取回。”
原来当年神荼曾猎得一只凶兽“傲狠”,世人又称其为梼杌。现今已经改名成为萧晗的大魔王,不给上古凶兽丝毫面子,直接将它宰了,还扒皮抽筋,命人缀以魔血石,打造成了一副皮甲,穿在身上,配着他丈余长的朱银□□好不霸气。
当然这套行头太过打眼,他在人间时,一直不曾换上,直到最后那一战,一亮相,还没威风多久,身躯就炸的四分五裂。不过那皮甲与兵刃的确并非凡品,倒是保存完好。被存活下来的修士分开保存。
从李松云口中得知现场情形时,萧晗觉得莫名其妙。这种身外之物,他自己早已经忘却到了九霄云外,直到今天才想起有这么两样东西。郁垒此时想要寻回这些东西,莫非当真是打算迎回自己?不能够吧。
李松云一面转述玄霄派商议出来的决定,一边暗自观察萧晗的反应。事情发生的有些巧合,萧晗本就是魔,凶手乃是他的同族。对方就算有以力破阵的修为,却不可能丝毫不触动阵法,定然是有人接应。
只见萧晗心不在焉,像是在想什么心事,对玄霄派的决定丝毫不感兴趣。
“师弟,玄霄派逢此大难,你我客居于此,理当出一分力才是。”
“啊?你说什么?”萧晗直到听见李松云唤他师弟,才回过神来。眼见对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一时竟有些错愕。
“方才涟月夫人召见,说是打算派遣两名弟子前去华阳宗送信。”
什么华阳宗?又为什么玄霄派死了自家掌教,却要派人送信给别的宗门,莫非是经营不下去了?
眼见萧晗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李松云心头一松。想起这些日子,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况且自己不曾授予萧晗入山的法诀,而萧晗自己也不热衷与玄霄派的人打交道,根本没机会得知咒诀。看他反应,应当不是他捣的鬼。
“与我们何干?”萧晗心想,关老子何事。
“玄霄派如今后继无人,新继任的掌教还不曾结丹,同辈的师兄弟全都事务缠身,而小辈的弟子大多都是将将引气入体。”
“师兄,你能不能说重点?”萧晗有些不耐烦,真心觉得李松云这人有些婆婆妈妈。
“涟月夫人希望我们能够和新任掌教的弟子一道前往华阳宗。”
“让你,我给一个送信的小道士充当护卫?”
“也算是吧。”
萧晗眯着眼睛瞧他,只见李松云面色坦然,没有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大材小用的地方。竟然是真实心意乐于为玄霄派充当跑腿。他无可奈的点了点头,心道,行吧,你高兴就好,反正这鬼地方也是无趣极了。
翌日,萧晗和李松云,并着玄霄派弟子清风一道下山前往地处中原腹地的华阳宗。
清风在同辈之中,修为算是佼佼者,可是放到结丹修士面前,那便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别说是御剑,就连萧晗不耐烦行程太慢,时常骂他。
清风:“萧师兄,你们明起来明明和我差不多大,怎么这么厉害?”
萧晗冷哼一声,根本懒得理他。
李松云出言化解清风的尴尬:“修行一路,如万丈高楼平地而起,讲究的是个稳扎稳打,循序渐进,你的修为虽然不高,但是根底很好,长此以往,必然会有所进益,不必羡慕他人。”
清风闻言,点了点头。
最后萧晗实在是不耐烦了,传授了清风一个缩地成寸的法诀。清风天资不错,学的很快,只是可惜灵力不济,无法持续施展。几人只得走走停停,时不时还要绕道城镇,整顿休息。
半途中,众人还遇上一只惊扰附近山民的山魈。李松云顺手收妖的时候,结识了一名背负重剑的青衣剑客。
那剑客看起来三十岁上下,许是风霜久浸的缘故,面膛显得有些粗黑,一笑起来,眼角布生着不少细纹,他看起来虽不年轻,却也不老,五官有一股子成熟的英俊。
那剑客一身落拓不羁的装扮,说起话来声音敞亮,笑声爽朗,还十分的自来熟。一见着李松云三人,就像是见到了救星,非说自己已经好久没见过活着的修士,终于找到了组织,非要缠着几人说是要一道去求仙问道。
那剑客嘴上说着羡慕李松云他们修为高深,实际上,大家都能感觉的出来,那剑客本身修为不低,内息清正醇厚,应当是正统道门出身,至于修为深浅,倒是无从辩知。不过他的实际年龄,很可能远不止三十岁。
接触之后,又发现此人举手投足间带着一丝狂放,不像是个受制于人,位居人下的。只是说话时又常常疯疯癫癫,颠三倒四,心智似乎有些失常。众人以为他是哪家仙门中,在外历练时走火入魔迷失了心智的同门。于是也就默认让他跟在身后,想着此间事了,定要为那剑客寻回本家。
询问过后,从青衣剑客口中得知,他受过很重的伤,从那之后失去了大半记忆,对于过去,只记得自己名叫肖遥,其他身份来历却是一概不知。
他的重剑上铭刻着两个篆字,名曰“归藏”,那剑看起来古朴厚重,不似凡品,说不定在仙门中有些名头,华阳宗不似玄霄派隐居深山,消息更为灵通,说不定能打探到一些什么。
十日后,几人终于来到华阳宗。一路上风餐露宿,众人风尘仆仆,就连萧晗的面上都露出倦容。
萧晗后来得知,玄霄派之所以潜派弟子前去千里外的华阳宗,是因为千年前神荼战败后,留下的武器便保存在此处。东皇祭上,魔物的所作所为很明显是要夺回魔器,如此一来,下一个要出手对付的便是华阳宗。
玄霄派与华阳宗虽然相距甚远,但同属道修,本该同气连枝,于情于理该出予以驰援。原本传递消息,并不需要靠人力护送,费时费力,反倒耽误情报,之所以这么做,实际上是为了表明态度,派来的这几人,算是玄霄派送来给华阳宗助一臂之力的。实际上魔物入侵的消息,早就通过水镜术,传递了个大概过去。
由于华阳宗一早就得了消息,所以李松云几人一进入所在的江州地界,就有人前来接应。华阳宗与别的清修门派不同,宗门广纳门生,兼修儒术,商道,不仅涉足尘世,还在各行各业混的风生水起,算的是最财大气粗的宗门。
只是在世人眼里,华阳宗并不是什么修仙的宗门,而是富家一方,广收门徒的江湖门派。只有内门,才吸纳天资灵慧,颇具灵根的孩子修习仙术。
李松云一行人,被直接接入内门。一路行来,入眼皆是锦绣繁华,江州在华阳宗的庇护下,远离灾祸,百姓安居乐业。与李松云过往所见之处大相径庭,不由得心生感慨:世人修道,究竟为何?是为了炼体修心,还是为普度众生。华阳宗发展到如今,看似不伦不类,似乎已经偏离了修行正途,可他的存在,的的确确庇佑了一方乐土。
接引的弟子身着华阳宗的统一服饰,华阳宗的服饰用料十分财大气粗,外衫是似是藤黄又像是浅金色的丝绸制成,同样也是窄袖,袖口,腰间还有交衽之处又镶着黛色滚边,上面用银线修了飞鹤图纹,腰间上配饰玉质的九连环充作禁步——以示居有法则,动有文章。
李松云一行四人被安排住宿在一处三合院中,屋前视野开阔,屋后栽种了一从修竹,萧晗率先进每间屋子转了一圈,最后毫不客气,直接占了个最宽敞舒适的房间。
清风年纪小,性子跳脱,一来就和华阳宗负责接引他们的弟子聊熟了。此刻正缠着对方,要求带他继续出去逛逛。一转眼,就只剩下李松云和那个半途上遇见的落拓剑客——肖遥。
“小松云,要不咱们也出去逛逛。”那剑客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李松云避开对方灼灼目光,谢绝道:“肖道友,我们还是早些歇息,修养精神,魔物随时都有可能下手,当务之急是要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肖遥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配着他那张既阳刚又沧桑的糙汉脸,真是有些让人有种难以言说的不协调感。
李松云亲自将肖遥送进屋子,然后又叮嘱他不要四处乱走,毕竟他看起来有些不大正常,别万一走丢了,又或者是冲撞了华阳宗内的某些禁忌。肖遥脸上作出一个“乖巧”的表情,点了点头,看的李松云眉角直抽。
等他转过身去,肖遥神色一变,双眼中一片清明,他粗黑的眉毛往上挑了挑,抬起手,抹了抹自己下巴上没来得及刮干净的胡渣子,左一圈,右一圈,似乎颇得趣味。然后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吼间发出一声舒爽的喟叹,紧接着一头栽进了床榻之中。他闭上眼前,朝门外李松云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叹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
翌日,李松云是被门外敲门声吵醒的。他张开眼,发现四周光线甚暗,天色还未擦亮。
他坐起身,随手将外袍披在身上。前去推开门,想看看外间究竟发生了何时。却看见昨日接引的弟子,神色慌乱,站在屋外。
“几位道友,宗门内出了大事,宗主正在聚贤堂内等候诸位。”
☆、第 21 章
不多时,萧晗也披着外袍,打着哈欠,出现在二人眼前。
“天还没亮,你们吵什么?”他一把将门推开,脸上满是不耐烦,如墨长发随意披散着,头微微的歪向一侧,乜斜的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华阳宗弟子
“萧师兄,昨夜宗门里丢了一件十分要紧的东西,宗主此时正召集众人前去商议对策。”
“哦?你们丢了东西,召集我们去商议对策,这位小朋友,你倒是给我说说,这算是什么道理。”
此时天色刚刚破白,华阳宗此举确实不太周到。换作是寻常人家里丢了东西,立马要将客人拉过去,不像是找人出主意,反倒是想要找人对峙。
李松云倒是没有这么想,只觉得事发突然,必定是十分要紧的大事。
“这位道友请稍等片刻。”
李松云回转屋内,将衣冠整理妥当。不多时,再次走出门外。他看见清风仍旧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萧晗则是在一旁抱臂而立,看起来心不在焉。
“我们走吧。”李松云朝着等候的华阳宗弟子颔首一笑,示意众人已经准备妥当,随时能够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