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视一圈,开口问道:“不知昨日那位姓肖的道长可曾起身?”
李松云这才想起,还有一人不曾出现。清风与肖遥的房间相连,按理来说他应该会直接叫他出来。李松云以视线询问清风,对方却是一脸懵懂。
“刚才我出来时敲了肖前辈的房门,里面却是无人应答。”
李松云眉心微蹙,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连忙亲自前去敲门,响了几声,仍旧是无人应答。他伸手一推,发现房门根本不曾拴上,吱呀一声,直接开了。屋内一目了然,空空如也,哪里还有肖遥的影子。
“怎么回事,人去了哪里?”华阳宗弟子忍不住发问。虽然他不知道宗门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一清早,所有内门的二代往上的弟子都被召集到聚贤堂内等候宗主的指示。而自己,也被叮嘱,一定要将昨日玄霄派的几个人全数请来。
之前一直都好好的,为什么来了几个外人就突发意外,偏偏对方还在此时有人不知所踪,这实在是容不得他不去多想。
李松云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他自然是也不知道肖遥去了哪里,说到底,对方本来就来历不明。只是因为对方身上的气息出自道门,才好心收留,如今看来,实在是大意了。
萧晗在一旁抱臂冷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清风则是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肖前辈他……他不见了,该不会是被魔物抓走了吧。”
“怎么可能,那姓肖的可不是吃素的,你以为随随便便一个魔物就能奈何的了他?就算是真的,你李道长是什么人,金丹真人,五感敏锐,十米外的蚊子他能给你分得出公母,要是真有魔物来袭,有人动用了魔力或者是灵力,隔得这么近的屋子,他能不知道吗。”萧晗在一旁凉飕飕的说道。
“昨夜,我的确没有发现任何不妥,没有人使用过灵力。”
“那么肖道友是自己走了?”华阳宗弟子皱着眉头,看向李松云几人的眼神里,怀疑的神色都掩饰不住了。
李松云不想多作解释,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想必贵门宗主已经久等了,我们还是先过去吧。”
聚贤厅内外布置的雕栏玉砌,厅内装饰的金碧辉煌,萧晗扫了一眼,啧了啧嘴,表示这品味,跟他那个便宜弟弟倒是如出一辙。清风则是整个人都看呆了,暗叹道:我滴了个乖乖,玄霄派的大部分宫观,因无人维护都荒废的住不了人,师兄弟们大多住在竹楼里,大家同是修仙的门派,怎么差了这么多。
聚贤厅外守着不少华阳弟子,厅内人倒是并不多。负责接引的弟子,将三人送至门口,并不进去,而是侧身示意几人自行进入。
李松云修为已经到了金丹,虽然名义上只是玄霄客卿,但是比起一道来的弟子清风,显然上的了台面。至于萧晗,根本不屑和这些他眼中的“凡夫俗子”为伍,平日里的作用不是看戏就是添油加醋。于是三人以李松云为首,向为主的华阳宗主万俟卨先行了一个拜谒之礼。
万俟宗主蓄着两缕美髯,颇具儒风,看上去是一个偏偏中年美男子。他生着一双凤目,眼角稍稍向上吊起,看人时,目光有些凌厉。
万俟卨与李松云等人先是客套了两句,随后直接言明昨夜遗失的正是千年前留存在华阳宗的天魔兵甲中的□□“钩镰”。
那柄□□身长丈余,杆底有铁鐏,通体漆黑如墨,唯有枪尖一点银亮,锋刃处置有一个倒钩,底下缠着朱红色的枪缨。萧晗脑子里想起自己曾经的那件兵器,因为比较趁手,平日里确实耍的比较多,但除了比较结实以外,也没啥可取之处,唯一值得一提的大概就是跟随自己多年,吸收了自己身上的一些魔气,但魔气那种东西,淅川多得是,枪身上那一点能顶个毛用。
“宗主的意思是说,昨夜有魔物将封存此地的魔器偷走了,可有人伤亡?”
“哼,那魔物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偷袭宗主,已经被我们宗主当场毙于掌下。”万俟卨左侧的一名男子说道。看位序,在华阳宗的地位应该相当的很高。只是他言语轻蔑,显得不太稳重。男子说完,挥了挥手,便有几名弟子将一具尸身抬入大厅中央。
李松云定睛一看,果然是东皇祭那日在玄霄派祭典上大放厥词的魔族。
李松云眸中划过一丝异样,心中暗忖:当日他就看出那魔物的修为其实并不算高,勉强相当于金丹修为,并不需要他出手相助。当时他没有多想,直到今日,看见对方轻易毙命于华阳宗宗主手下,方才疑惑,孤云子究竟是如何轻易在不惊动众人的前提下,死在这魔物手中?除非是毫无还手之力,亦或是,根本就没想过要还手。
“这魔物既然已经死在宗主手中,又何谈魔器失窃一说?”
“自从贵派处得知魔物想要对魔器下手,我华阳宗便决议将原本封存的魔器取出,打算来个诱敌之计。”万俟卨的声音低沉,很有磁性,语调不疾不徐,张弛有度,“只不过,一直毫无动静。直到昨夜寅时初刻,这魔物突如其来,偷袭本座。只是没想到这只是声东击西的计策,等这边事了,才发现魔器已经不见了。”
“宗主是说,他还有同谋。”
“没错,而且,他的同谋修为只怕只高不低。”
虽然因魔物偷袭宗主的事情,让大部分弟子都被调离了原有的位置,华阳宗本来已经在魔枪钩镰的附近设下了天罗地网,对方轻而易举的破坏阵法,毫发无损的直接将兵器带走,说明修为不弱。
“万俟宗主是说,这地上的魔物只是一个诱饵,而正主已经逃了。”
“不,他很有可能还没逃。”
“宗主此言何意。”
万俟卨双手交掌一击,马上有人从捧着一只漆木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中垫着绸布,布上放置着一面花纹古朴的铜镜。
“听说魔物善于伪装,能穿覆人皮,此法非是幻术,让人无法直接勘破。不过此镜名曰‘鉴心’,能照出任何妖魔的本体,不知道大家可愿意一试。”万俟卨说是让所有人试一试,眼睛却盯着李松云三人,这心偏的不要太明显,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李松云心中理解,可是……萧晗他身份有异,如果那“鉴心”当真灵验,李松云都不知道萧晗在镜中会映出什么。他心中犹疑不定,不由的将目光落在自己的小师弟身上,只见萧晗此时一脸百无聊赖的神情,却丝毫不见紧张。
萧晗发现李松云正在看他,就朝他挤了挤眼睛,又勾唇笑了笑。李松云见他神情似是笃定,便误以为对方有什么法门,能隐瞒过去。
可结果呢……
轮到萧晗时,这家伙嬉皮笑脸的朝镜前一站。
呵呵,镜中哪有那个英俊不凡的年轻面孔,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朵昭然怒放的——红色莲花。
李松云看的眼皮直跳,心想,就不该信了萧晗这家伙。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发出惊呼,大家都没想到一群道士里,原来早就混进来了一个妖物。不少人甚至直接拔出佩剑,直指还在这镜前似笑非笑的,一派如无其事的萧晗。
“住手!”李松云大步挡在萧晗身前,他可不想萧晗心中对这些修士产生不满,激发他心中的戾气。
“李道友,你这是何意?”
万俟卨目光如电,居高临下,一双吊起的凤目不怒自威,冷冷的逼视着李松云和萧晗。
在座的本来就都是华阳宗的门人,华阳宗兼修儒术,虽然因为钱赚的多,看起“壕气”了些,但是根底里,还是十分斯文的门派。此时虽然看起来剑拔弩张,但是没有万俟卨下令,根本没有一人真的会动手。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李松云和萧晗二人身上,似乎是在等一个解释。
☆、第 22 章
“萧晗,乃是贫道收的妖灵。一直相伴左右,心性还不太成熟,宛若稚儿,还请大家见谅。”
“妖灵?那是何物……”
“我在古籍上看见过,过去有修士会与自己收服的妖物定下契印,让对方成为自己的仆从,听从召唤,算是一种奴仆。”
“是啊,我听说南疆有些宗门就会御兽的秘法。”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似乎都觉得萧晗的身份十分奇特,毕竟上古的契印法术很多都失传了,现今能收服妖灵的道士,就如同凤毛麟角,加之萧晗一副人模人样,还分外的俊美,大家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甚至有些人还神情暧昧的将视线在萧晗和李松云二人身上来回梭巡,像是将两人的关系品出了点旖旎的滋味。
“道友真是年少有为,不仅修为已经突破金丹境界,还会上古契印秘术,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万俟卨伸手捋了捋他柔顺异常的长髯,面露赞许。
萧晗站在李松云身后,双眼一翻,强按下出言反驳的冲动。暗自不满,心想:这小子竟然敢说我是他的妖灵,如此欺辱本座,真是太可恶了,这笔账得好好几下,日后好好讨还。
他原本根本没把这些当一回事,如果被人发现,有人质疑他,他就走,反正谁能拦的住。至于李松云,他直接一并带走,反正跟着他在这些道士中间混迹来去,弄的他连吸收怨气的机会都没有,早就不想待了。
“万俟宗主,萧晗虽然是妖物,但修习的是玄门正道法术,已经入了贫道的师门,在明在里,都是贫道的师弟。”
听闻此言,萧晗心中的不满才淡了些。
“萧道友既然已经修成了人身,行的也是正道,我华阳宗自然也会一视同仁。”万俟卨继续说道:“不过,我召集各位前来,一方面是担心有魔物混迹其中,现下已经澄清,自然就能继续商讨如何对付魔物。”
“万俟宗主可是有什么线索。”
“那带走‘钩镰’的魔物自称‘夜幽’。”原来当时众人调离,唯独留下了一名弟子继续守着阵法,结果被对方轻易制住,毫无还手之力。那自称夜幽的魔,不知道是出于不屑,还是出于挑衅,并未要了那名弟子的性命,而是留下几句话。
天魔神荼已经复生,不日将灭天下所有仙门,以报千年前的杀身之仇。
其实还有一句,夜幽还说复生的天魔已经混迹在道门之中。当然这很可能只是故布疑阵,但是保险起见,万俟卨还是请出了华阳宗的镇派宝物之一——“鉴心”,用来勘破真伪。
萧晗闻言,不由冷笑。报仇?听着倒是不错,不过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郁垒的这个儿子,现在四处为他引战,借刀杀人的主意倒是打的不错。看来郁垒这个家伙,根本就是没安好心。
万俟卨用鉴心将在场众人照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想着继续留着李松云等人也是于事无补,于是找了个台阶,让众人各回各家。
等李松云几人离开后,接引弟子向万俟卨禀报与李松云一并前来的一名轻易剑客失踪的消息。
“宗主,咱们宗门弟子早就事先照过了鉴心境,今日赶这么一早,将那几人叫来,为的就是让人猝不及防,结果还是跑了一个,莫非跑的那个就是那名叫夜幽的魔物口中的天魔神荼化身?”赭墨阳听闻弟子禀报,不由猜测。
万俟卨左右一抬,示意对方不要妄自揣度。
“墨阳,此事尚无定论,不可妄言。”万俟卨沉吟片刻后继续道,“那剑士可是出自玄霄派?”
“禀告宗主,听闻玄霄派诸人所言,他们与那青玉剑客原本并不认识,乃是途中所遇。见对方像是神志受损,才好心收留,原本想着来华阳宗为那道人打探一下身世,结果不曾想,人却弄丢了。”
“宗主,这番说辞颇为可疑,哪有半道上认识的人,就一起带上路的。而且自他们一来,钩镰就失窃了,未免也太过巧合了。”赭墨阳坚持认为李松云一行人形迹可疑,不仅有人无故失踪,甚至本来就混有一个妖物。
万俟卨眉目低垂,眼珠微微转动,像是在考虑什么。
“鉴心并未照出异样,无凭无据的拿什么来追究。他们既然来自玄霄,自然有什么问题也是玄霄负责,我华阳不必插手。”言毕,万俟卨袍袖一挥,转身离去。
赭墨阳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宗主啊宗主,这魔族都找上门来了,你还想着置身事外,唉……
李松云回前脚回到屋内,正准备关门,结果萧晗长腿一伸,直接将门卡住。李松云无法,只得让萧晗一道进来。
“师兄,刚才你在那群道士跟前说什么?说我是你的妖灵?”萧晗歪着头,眼神中带着戏谑,向他堂堂天魔,淅川一界之主,竟然被这个修为低微的凡人说成是自己的妖灵,敢问魔尊大人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这只是权宜之计,我平日如何待你,你自己还不知道吗。”李松云无奈的笑了笑,心道,师弟竟然为了这种事生气了?
“你如何待我?很寻常啊,也没见你对我有多好。”
李松云闻言愣了愣,转念一想,自己对萧晗一向多有照顾,但若说是怎么照顾的,又好像说不上来,似乎大概无非就是每次赚来的银钱全部都交给对方,他萧晗自己随意支取,至于其他的,好像真没什么。反倒是萧晗,第一次见面就救了自己性命,而后又接连相助。自己结丹时,因不信任对方,被妖物暗害,又是萧晗救了自己。萧晗未必不知道自己防着他,可是之后对他依旧是毫无芥蒂。想到这里,李松云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愧疚,想起自己似乎从未担起一个师兄的职责,心中暗下决定,来日必将对萧晗加倍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