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那么缺德啊, 把那件事说出去,这不是成心毁云隽你的前程吗。”
“云隽, 你有没有什么仇家, 分明是要让你身败名裂!”
几个少年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怒喝, 为封云隽出头。本来去春月馆玩耍, 顺便玩两下牌就是正常的,书院里的风流才子哪几个没有去过,封云隽不过是运气差了一点, 欠了点钱,怎么就被人这么说,怎么能这么不公平。
而且封云隽已经把钱给还上了,早不说晚不说,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说。
封云隽重面子,那晚被司云设计欠了钱的事就没有告诉学堂里的同窗,就是陪他去春月馆的那几个也没有说,在那几个少年的眼里,他只是一时间因为失手,欠了银子。
这几个月来,封云隽没有多余的银钱吃饭,那几个少年念着是他们让封云隽赌博,就时不时的从自个儿的月例里拿出一些来帮助封云隽,谁让当初封云隽都说了不玩,被他们撺掇着玩儿呢。
为了不伤害到封云隽的自尊,他们都不是明显的拿出银钱,而是偶尔的请他吃一顿好的,给他添一点油水。
封云隽家中在筹钱的事情他们也是知道的,好几个月的时间,总算是凑足了一百两。昨天他们得知这个消息,还被封云隽大方的请着吃喝了一顿,去的就是现在比较出名的养身汤酒楼,本来天气凉了,他们打算去吃火锅的,却被封云隽拒绝了。
总之,不管怎么样,封云隽已经把钱给还上了,就说明他和那赌债再无半点关系,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他们一来,那件事就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是整个学院的都知道了,就是不知道先生们知不知道。
若是连先生们也听说了,崇朝重名,封云隽他还能参加科考吗?或者是能参加科考,这件事也会在他的人生生涯上留下浓浓的一个污点。
封云隽喉咙发干,看着那几个少年为他出头,很想说上一句,难道不是你们说出去的吗?然而他的理智到底是压了下来,理智告诉他,如果这几个人想毁他前程,根本不需要等到现在,而且他们相交多年,对彼此也甚是了解。
但不是他们几个,还能有谁?
绿云书院轻易进来不得,想要进来都得通过门房传达,这些流言想要让别人听见,自然也得接触书院里的学生。
到底是谁?
封云隽脑子里隐隐有两个名字在响动,可是他又不敢置信,不可能是那个两个人,那两个都在乡下,而且他们哪里来的本事进书院散播谣言,就算是进了书院,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
不待封云隽想明白,走廊尽头就来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中年男人,他当即浑身一震,面色发白,“先生。”
“封云隽,你跟我来一趟。”
封云隽舌根发苦,跟着书院的先生离开了这里。
来找封云隽的是书院的先生,姓白,书院教他们的一共有三个先生,白先生就是其中一个。虽然每个先生的权能不一样,可是都能教育手底下的学生。
绿云书院一向以教书为主,育人为辅,虽说这育人拍在教书后面,可也一样重要。如今书院里有学子赌博欠债的流言,作为先生,就应该把事情调查清楚。封云隽这个学生平日里还算乖巧,读书也认真,作诗作词也极为有天赋,书院对他寄予厚望,可若是这学生喜爱赌博,这件事就不那么容易解决了。
白先生思来想去,表情看着极为严肃,把封云隽带进了书房,也不浪费时间,便直接问他那流言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有那件事。
封云隽又气又急,舌根抵着牙齿说不出话来,他倒是想说不是,可他也知道书院定然会继续查下去,那么到时候他的谎言就会被拆穿。
定了定神,他只得老实点头,“先生,确有其事,学生只去了一次,没再去第二次,请先生别生气,学生已经知错了。”
白先生面皮一僵,心里有怒气上涌,还有股浓浓的失望,“你啊你!你怎的去那种地方,平白毁了自个儿的名声!”
“先生,学生知错了。”封云隽只是低头认错。
白先生现在是越看他心里越是生气,狠狠一摆手,就让他下去,说这件事会严肃处理,让他等着结果。封云隽听到这话,狠狠握紧了手掌,转身出了门。
门外那几个少年也在等着,见封云隽出来,忙声问他为什么不把事情说清楚,分明是那几个人给他下套,他是无辜的。那天晚上回来,这几个少年就坐在一起盘算,越想越觉得那几个汉子是专门来给封云隽下套的,当时还看不出来,后来仔细想想,其实迹象却是很明显。
只是那钱已经欠下了,封云隽也必须还债,而且那几个汉子凭空消失,他们只得打消回去找人算账的念头,到底还都是学生,哪里有那个能力找街头上混迹的人麻烦。
可没想到,几个月后这事东窗事发,看封云隽这么被冤枉,几个少年立刻坐不住了,冒着被教训的危险也要找先生说个清楚,然而封云隽却一把抓住了他们,说别去了,别连累他们自己。
其实封云隽哪里是怕被连累,而是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完全明白,那几个少年不明白,他却是明白得很,因为那根本就不是那几个汉子设计的,而是他那个好大嫂做的,就为了出那一口气!
为那个封衡那个病秧子出气!
他倒是想说自己是被陷害的,可是他能说被谁陷害的吗?说了先生就得问别人为什么要陷害你,难道他就要说出他们封家想占人便宜,要人俸禄的事情?这样一说,他的名声就真的是彻底没了!说不定还不能参加科考!
不仅如此,这几个少年几个月来对他好,就是内疚让他打牌赌博欠下那么多钱,如果他们知道了真相,岂不是以后就没人和他来往?!
他在书院里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名声,朋友,地位,难道就要因为那两个泥腿子,因为几个月前的事情通通被毁灭?!
不可以!
他绝对不能接受!
这流言顶多让他回家闭门思考,可那件事会把他打入地狱永不翻身。
越想封云隽浑身越是发抖,拉着那几个要去说出真相的少年转身就走,还冠冕堂皇的找了一个理由:别打扰先生看书。
等封云隽离开,就有一个矮个少年从一个房间里闪身出来,接着离开。
接下来几天,封云隽赌博的流言越传越凶,不仅是他赌博,还多了一些细节,比如他是怎么赌博的,怎么被人劝别堵了还继续,最后按下拇指印借钱等等,完美还原了那个晚上的细节。
封云隽对此不敢反驳,也因此,他几乎确定了散播流言的人是谁,尽管他没有证据,在这日复一日的流言中,他的压力越来越大,心中的恨意也越来越深,那两个人,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
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书院给出了处理结果,着封云隽回家反思一个月,一月之后再回书院读书,明天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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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那绿云书院处理得还挺利落的嘛。”司云给来报信的小厮几两跑路费。
接了打赏的小厮闻言一笑,殷勤的说:“哪里哦,绿云书院虽然处理了,可也不等了几天,还是两个老板想的办法好,这才让绿云书院给了个说法。”
司云对小厮的殷勤只是笑了笑,问了小厮封云隽是不是明天才回来,得到小厮肯定的回答,他让小厮等了一会儿,回屋拿了一封信给他,让他送到县衙去。
既然封云隽明天就回家了,那按照封家的尿性,估计明天就得上门找茬,那这样,父母官陈县令就得上场了,就算明天封家人不来,那么后天就得来,反正不会超过两天,若真是那样,而他也有信心留县令大人在这里多呆一天。
打发走小厮,司云立刻上了楼,楼上封衡正在书房里看账本,是上一个月火锅店的账目,虽说他们现在不怎么去火锅店了,可每个月也让小赵或者石头送一次账本过来。除了这个,封衡还写了一本他们这几个月的收支本,仔仔细细记录了他们用了多少,赚了多少。
司云拿起那个收支本看了一眼,不由得给封衡点赞,真贤惠。
这几个月,他们赚得不少,用得也不少,就在昨天,洪工就带着他的两个弟弟来了一趟,支了几十两银子,说是去买木材和大理石,大理石铺地,木材建房,赚钱如流水,这花钱也如流水。
不过既然能赚钱,司云也就不在意那点银子了。
把账本放下,司云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画养济院设计图。书桌又宽又大,两个椅子并排放得下。
这几天封衡在忙,司云也没闲着,他答应把建筑设计图画出来,就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了上面,连自家酒楼的没画完的装修设计图都放在了一边,尽量把养济院的设计图画得尽善尽美。
反正不图好看,只图实用,其他的就不需要做在意了。
封衡帮不上忙,就只能低低尺子,或者帮忙磨一下炭笔,也算尽了一份心力。两人坐在书桌上一起忙,日子过得倒也平稳。
“封衡,这次陈县令来了,封家可能就真的翻不了身了,你真的不在意吗?”想到什么,司云停下笔,突然问了一句。
封衡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瞬,紧接着便说道:“我不在意,封家封云隽那么对待我们,如果我还在意他们,那就是犯贱。而且,若是封家这次不来找我们麻烦,那他们也不会撞上陈县令。”
所以,如果被陈县令处置,那也是他们自作自受。
封衡自诩从没对不起封家过,可是封家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他们,小时候他或许还会妄想封老太封老头想通,记起他这个儿子,可是没有。
受伤回来,除了他自己会找找大夫治伤,封家人没一个管他的,反而兴致勃勃的算计起他的军饷。还给他选了一个男媳妇儿冲喜,那八字还都是随便和的。后来的一次又一次,是他们把他的底线一次又一次的击溃,越来越贪婪,虽然他们都信封,可再也不是一家人。
当然,他也得赶紧封家一次,要不是封家,他也不会遇到司云。
可那感激也只有那么一丝,就消失无踪了。
司云看了看封衡的表情,心里的决定是彻底落下了,虽说封衡一直说他和封家没有关系,但是这次和之前几次都不一样,他担心封衡会有想法,现在封衡没想法就行,那他就可以大刀阔斧的干。
转眼第二天就来了,陈县令对养济院在意得很,接到司云的信,第二天把县衙的事情处理好了,就换了常服,叫上两个人就去了封家村,这次他不打算引起封家村人的主意,只是去拿设计图,就没有大张旗鼓。
经过半个时辰,陈县令就到达了封家村。
他一到达封家村,就让小厮找问司云封衡的住的地方,下人去问了,他就在车里打量封家村,这一打量,他发现封家村竟是和他之前看到的一些村子有些不同,那些村子这个时候,有很多大人在村子里坐着闲聊,但是在冯家村,这种情况却很少。
田地里有大人们在干活,还有一群人在远处的荒地干活,井井有条,闲坐着的人几乎没有。
不过荒地能种什么,冯家村把荒地开出来做什么?
不仅如此,清风徐过,他仿佛还闻到了一股果子的清香。
莫非冯家村种了许多果树?陈县令想到,他想看看,却没在冯家村周围看到果树,即使有,也只有零星的几棵,根本没有成片的果树,也不会形成如此浓烈的果香味儿,而且除了果香味儿,里面似乎还有酒味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县令想问,小厮就回来了,说打听到了司云和封衡的位置。封家村早就习惯了有马车来找司云封衡,只把陈县令也当做了那些掌柜之一,只要不是对司云和封衡有坏心眼的,他们基本上都会说。
陈县令上门的时候,司云和封衡正在修改设计图,他们想着陈县令或许中午才会来,却不想陈县令一早就来了,两人震惊了下,就把人迎进去,司云让封衡陪着陈县令,他去厨房里烧茶。
烧茶需要一会儿时间,好在他们早上做了吃的,这个天冷,他们就温着水,不用重新生火。花了十几分钟,他才烧了一壶水出来。
陈县令也不怪他们怠慢了,只笑呵呵的慢慢饮了一杯茶,就看向司云,司云领意,上楼就把画好了的设计图拿了下来。
“县令大人,这就是养济院的所有设计图,您看看。”把设计图展开,司云送到陈县令的面前。
陈县令沉默着看着,许久之后才把设计图关上,然后带着笑意的盯着司云封衡两人,道:“你这房子就是你自己设计的吧,又宽敞又明亮。”
陈县令一进来就注意到了这房子和他见过的不同,倒是和司云给他画过的模样相似,难怪这小商人说他有一种比较好的建筑方式,感情他自己就已经建造过了,自然是有办法。
司云被揭穿,也不辩解,只摸着鼻子呵呵一笑,然后还兴致勃勃的带着陈县令看地板,对陈县令道:“县令大人你看,我们脚下的地板就是用水泥和石子混着一起填的,你看看是不是很结实耐用?不仅是地板,我们的墙壁也是一样,不过墙壁就只涂了水泥,这样就会很平整耐用。”
陈县令顺着司云的动作看墙壁,这一看,果然如此,那墙壁很僵硬,敲上去没有震荡,很坚实,他最初只以为上面只涂了一层石灰,却不想还涂抹了一层水泥。
“还有我们的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