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成一锅粥的船上,一些人因为害怕而发狂,手中持着铜剑见人便挥舞,霎时间混乱不堪的船上服色有差的禁军也与禁军也打了起来。
蛰伏在禁军的人听到口哨声拔刀倒戈,冲向禁军的头领,使得场面愈加混乱,一时间分不清敌我,面对突然的倒戈更是猝不及防。
都虞侯带走了精锐,丁绍文率一部分人御敌,场面失控,不得不说,他失算了,受伤不说,也让他的精锐护卫损失殆尽,最后鲜血淋漓的身边只剩下几个亲信。
“援军到了!”
被牵制住的另外几艘船起帆,舱内的壮汉踩动踏板转动车轮,“快!”
侥幸逃得官员在一些禁军的护送下登了船。
着青衣的年轻人斩下几个黑衣人后,护向丁绍文。
“保护殿帅!”
“殿帅,您受伤了!”青衣人大惊,见主子脸色惨白,唇色发紫,“这兵器上有毒...”
“究竟是谁,是谁将我布的如此缜密的行程泄露,怎么偏偏...”话还没有说完,他将口中的淤血吐出。
青衣人俯身小声道:“东京来的消息,张都虞的家眷被扣留在了惠国公主府。”
丁绍文睁眼大惊,“他不可能...绝不可能!”
殿前司的几个将领中他的亲信诸多,张士城是他的心腹,他曾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又一手提拔,不相信的人紧皱着眉头,怒视道:“李少怀还在这船上,我的禁军里有他的人,我让张士城去追了!”青衣人的话还是引起了他的猜忌,“你带些人马去,若必要,格杀勿论,包括他!”
“是!”
滚热的身子,只有手臂上有一处凉凉的,顺着此处她抓住了一个人的手,抓住时也无力的靠了过去,用着软软的声音道:“热...”
“热...”神智不清的人胡乱扒着衣服,“我热~”
“别!”
“十三...”李少怀又怕引人来此,只得小声喊着,但是无人回应,献血溅到了她的脸上,护在她身旁的几个禁军相继倒下。
此时她是两手空的,药在孙常手中,而这个女子因为酒中药物发作。
—砰—
压制住心中的火,李少怀提掌将身前的人打晕,才运力一掌,她便感觉力不从心,额头的热汗开始变成冷汗,看着倒在她怀里衣衫不整的人,她将自己的外袍脱下。
“杀不了你,伤你...”
“驸马!”
精锐皆携□□,弩小巧精准,其威力也十分大,数支飞箭如雨下。
几刻钟下来,因压制体内的化解内力的药物,又被一路追杀,从船舱一处逃到另外一处,体力消耗大半。
这个地界是丁绍文所熟悉的地界,恰恰又利用这份熟悉,利用了那份心中的自满。
只是人算还是差了一等,舟船的牢固,使得即使船底凿裂也迟迟未沉底,也因此激起了对方的杀心。
护着一个昏迷的人行动十分不便,□□射穿了她的肩膀,剧烈的疼痛让她驱身一震外,鲜红的血迅速浸染开来,正规军所配备的武器精良,箭尖锋利无比,也不似江湖上的人那样阴险在箭头抹毒。
甲板塌陷,她被逼到了破开大洞的船边,前后追兵,“张都虞,你知道谋害朝廷命官可是何罪?”
穿戴整齐的精锐一个个面露凶狠,不似那些寻常甲士,李少怀明白,这是和那些黑衣人一样的死士。
张士城沉着黝黑的脸,双目的浓眉拥挤到了一处。
“都虞侯应该很爱你的妻子吧!”
听到此张士城紧皱的双目才有了些许动容。
“就算你杀了我,他能放过你,能放过你的妻儿?”谁都不喜欢背叛者,尤其是狠心之人。
都虞侯挥起滴血的剑,禁军们手中的□□悉数举起,怒目下是扭曲的脸,颤道:“驸马,我当然要我的妻儿,可我也知道,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既如此,那便只好舍了你的命拼一把,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
李少怀放下李瑾玥,“西夏的郡主已昏迷,她是无辜的,她也是宋夏和睦的关键,若你们还有脑子,就该明白她不能有事。”
“他要的,不过是我一个人的命而已,都虞侯,你本心向善,一身本领奈何错跟错了主子,道人自有道人的死法,不劳都虞侯亲自动手!”
——嗙!——
火光映照的水面溅起水花,宽广的黄色瞬间飘浮起了一大片血红。
“刺客在那儿,放箭!”
听声音十分年轻,是从持弩禁军们身后发出的,青衣年轻人走到船板上举着火把看到水面被染红,登时就变了脸色大喊道:“快来人,驸马落水了,救人!”
士卒们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赶忙划来小船打捞。
“将军,殿帅昏倒了!”
突然间船身塌陷,剧烈摇晃下让没有站稳脚跟的人纷纷落了水,青衣人看着落水的人瞬间被泥沙吞噬勾起了嘴角,下令道:“弃船!”
数十艘小船从大舟轮以及岸边驶来,用着长长的竹竿试图打捞,但都只是徒劳。
黄河的血水淹没了这场大火,也吞噬了数十人,奏报传回京都。
“八百里加急,黄河沿岸雪崩,水贼袭船,殿前都指挥使负伤昏迷,殿前步军都虞侯战死,安抚司事落入黄河下落不明,死伤三十人,下落不明者八十三人,共计一百一十三人。”
朱漆金字牌上来的八百里加急消息念出,飞来横祸,举朝震惊。
事变当夜收到消息的张庆率亲信连夜从东京出发,持御前金牌迫使东京城门特例而开。
东窗刚放出一道白,惠国公主府因几个人的到来而变得气氛压抑,听得消息的内侍女官登时皱起了眉头。
“丁绍文落水但是被救回来了,不过他中毒了,即便不死也要元气大伤。”说到这儿,她还是有些高兴的,李少怀并没有顾及钱氏而妇人之仁,没有辜负公主,“张士城不是战死的,是在...”是在李少怀落水之后自杀身亡的这话云烟说不出口,“他是自刎而死的!”
“此次事情败露,将计就计乃是张士城反叛,丁绍文醒悟过来定然不会放过他,他是想以死保全妻儿!”比起张士城的死,赵宛如侧头抬眼问道:“驸马呢?”
云烟有些犹豫,“驸马被逼跳入了黄河中,撤退的人马下黄河打捞也未见踪影。”
仅一句话就让她先前所有的欣慰消散,仅仅几个字就让她失了魂。
若是这样,那么张士的死,则是在求赵宛如放过他的妻儿,他熟知丁绍文,所以他只敢把命赌在赵宛如身上,他不信赵宛如会比丁绍文更狠。
——哐当——啪——
光滑的青地板上,碎了一地白瓷,没了重心的人像丢了魂一样瘫软,倒塌时幸而被身后的人拉住。
云烟抱住有些失神的人,撇头道:“张翊卫已经亲自带人连夜出了城,驸马他...”
“这是黄河啊!”失神的人瞬间失控,瞪着血红的眼睛试图挣脱她的禁锢。
“就是因为是黄河,即使公主您亲自去了,也无济于事。”
“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她被黄河吞没吗?”
“那你去了又有何用?”云烟松开手,语气不再柔和,不等赵宛如开口,怒红着眼冷笑道:“一同赴死么?”
“…”
“他不是公主看中的人么?怎么!如今连公主都不信任了呢?”语气冷漠到让人窒息。
赵宛如站定的身子一震,跌跌撞撞抚倒向了门口,没过多久后发凉的肩头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上,伴随着一声无奈的长叹,“云烟相信公主的眼光,云烟不忍公主难过,请公主安心等候,云烟会替您寻回驸马。”
云烟走后小柔扶起主子,这消息,她简直不敢相信,“黄河两岸怎么会雪崩呢,闻所未闻!”
她侧抬头看向阴沉的天际,“如果是你安排的,那么...”
动静震惊到了数里外的郑州城,知州与通判派人出城查探,点燃火把在两岸搜寻打捞。
“头儿,顺着白线找到了尽头,但是没有人影!”
“头儿,这黄河分支这么多,会不会人已经...”
眼角几处染了血的黑衣人看着一望无际的黄河皱起眉。
“报,郑州知州率人马来了!”
看着几具漂过来的宋兵尸体,双目隆起,“先撤!”
朦胧的黑夜逐渐变白,安静柔和的风突变狂虐,黄河沿岸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水冲刷的残船上的血迹。
一阵狂风吹开破庙的残门,紫衫女子迈着无声的步子运力将厚重的门关上。
狂风席卷,差点将地上的木柴吹散。
“你也真是胆大!”女子少有的皱起了眉头,惊而不失温柔,“若是我没有来,你能撑的几时?”
血迹斑斑的衣服被仍在一边,躺在地上的人穿着一身不属于她的长衫,脸色惨白,指着旁边一个气囊伸了一个手指头出来。
伸手的片刻,右肩连带着心头疼痛剧烈,脸上的痛苦已经遮掩不住,女子连忙走近将她扶起喂了一颗药给她。
冰冷没有温度的身体在掌心内力的传输下,由后背流向全身,火光下,一滩深黑的淤血吐在了地上,胸腔处涌出的闷热也散去了不少。
“罪过!”替其把脉后轻呼了一口气,“污秽之物还含着化阳的毒,即便是你事先服了丹药,这太过伤身了。”
“不这样,如何骗得其松懈!”她的眸光瞬间失色,“罪过在我,这么多人命,我已是无颜面再回山门,这也是我选的路,元贞还在等着我,所以我并不会因此就退缩!”
晏璟看着似有些陌生了的人,轻摇了摇头。
李少怀瞥向紫杉女子,“师姐,为什么会知道此事?”
晏璟忽睁眼睛,愣道:“不是你写的信?”
“我何时写过信...”李少怀皱起了眉头。
晏璟转身从行囊内拿出了一封信,“果真,如我猜测一般,这信不是你写的。”
李少怀看着叙述了行程地点的信,字迹近乎成真。
“我与你相识近二十载,你写的字,即便别人模仿的再像,我岂会认不出!”
“可师姐又为什么会来,又是何人写的这信?”
“你看这个!”晏璟拿着一片背面刻有虚字的玉叶子,“是与信一同出现的!”
李少怀征道:“虚字辈门人,只有师父的嫡传弟子才有。”
她再次看向大师姐,看着她的眼睛里,没有半分疑惑,迟疑道:“师姐,是知道的吧?”
“一年多前你托我去给丁绍德医治,在丰乐楼我遇见了顾氏,见她一念成痴,便动了恻隐之心,将这叶子作为信物赠给了她,她未收,反要去我的簪子,之后我便连同这个一起给了她。”
“师姐提起了顾氏,那么必然与丁绍德有关!”看着如出一辙的字迹,李少怀都差点识不出来了,“从益和我说过,他阅卷的文章中,唯有我与丁绍德的字能入他的眼!”
“他是如何知晓这些事情的,又为什么要帮你?”
“元贞说过顾氏与丁绍德都不是简单之人!”李少怀陷入了疑惑,“没道理啊,我虽与他同娶了官家之女,可实际上交情并不多,而且他似乎并不喜我。”从几次的家宴上来看,丁绍德对她极为冷漠,甚至隐隐约约有些敌意。
遇险一事于次日晌午传到大内,皇帝召见各省官员商量,不到一日,郑州黄河岸边发生的事情就传遍了东京城。
角楼内谈及最多的是都虞侯被刺身亡,都指挥使受伤一事,而驸马落水一事似乎被人刻意压下来了,他们只知道是有几个朝廷命官落了水,朝廷下旨,谴京畿路黄河附近的州府出兵搜寻捉拿逃匿的水贼,黄河上游经大雨河水猛涨,又下旨调两岸水军打捞,命兵部与刑部彻查,大理寺也介入其中。
第一日
“黄河涨水,打捞困难,未见踪影!”
连续三日,死伤人数加上失踪的共计一百多人,打捞上来数十具尸体,朝廷下诏抚恤将士家属。
清晨,西风已停,初春的寒冷却未消,向东流的江水仍旧冰冷刺骨。
“黄河来的消息,打捞上来的尸体没有安抚司事。”丁绍德站在内房门口,回头瞥了一眼案桌上热好了的饭菜,端来时是怎样的,如今还是。
她跨进房内,房内的人刚刚起身,枕上有浸湿的痕迹,望着镜台前憔悴的人,沉声道:“我向殿下保证,他不会有任何事的。”
镜台前的人一动不动,铜镜里的人即使素容,也是风华绝代,“你如何保证?”
“我自有我的办法。”
她将身子转过,深深的看着她,“我早看出来了,你与顾氏都不简单!”不知是直觉,还是什么,丁家如一滩深水,丁绍德更是,她猜不透,看不透,“可你明明与师兄不熟,大理寺与刑部匆匆定案,我不信黄河两岸的雪崩是天灾,京畿路何来的水贼,与你有关?”
丁绍德突然一愣,心似刀割,闭眼摇头道:“没有。”
赵静姝顿住,连忙将看她的视线移开,“之前,阿姐设家宴唤我们,其实目的是在你吧。”
“与大公主无关!”
“他们想要师兄的命,定然也是涉及朝中的争斗,师兄虽未得罪什么人,可是阿姐..…敢动手的人一定不简单,若是与你无关,也非阿姐指使的你,你不是一直想远离这些斗争吗,又为何...”
“若是我说,我只是舍不得殿下伤心呢!”
“若我说,只要是殿下所爱,季泓愿舍命相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