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柳意绵把油锅烧热,季唯就将包好的三十来个鱼形饺依次下锅。油锅噼里啪啦响,厚重的韭菜香和勾人的猪肉香,在热油煎透面皮时顺着整间厨房弥漫开。
修长的鱼形饺熟的很快,等侧面面皮上了色,季唯就将煎饺出锅,侧摆在今天刚上街买回来的方形瓷盘上,露出煎的金黄的饺子底儿,衬着淡青的瓷色,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美食之美,色香味当俱全。
除了食物本身美感外,餐具的选择上也需多多用心,讲究外形色彩的和谐搭配。
季唯作为西点师,将之奉为守则。
油锅热油最后也没浪费,煮了一锅酸酸甜甜的西红柿鸡蛋汤。再架上蒸笼,上锅蒸饺子。
两人一边等蒸饺,一边坐在院子里吃煎饺。
焦焦脆脆的饺子皮,一口咬下去滚烫的肉汁在嘴里爆开,再韭菜的浓郁香味,两大盘子的煎饺很快就下了两人的肚子。再配上酸甜的热汤,瞬间缓解了煎饺带来的些许腻味。
柳意绵揉着吃到发胀的肚子,坐在小兀子上,眯着眼睛,两条小细腿蹬的直直的,小模样看起来十足的满足舒服。
季唯见状,失笑,“我记得有人说过,自个儿饭量小来着,我怎么没见着?”
柳意绵一听,顿时红了脸,速度飞快地收回了脚,双手按在膝盖上,老老实实坐好,呐呐道:“是季哥手艺太好,我、我忍不住就吃了许多。”
“没事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也好。桌子收拾一下,一会儿跟我去周婶家送饺子。”季唯起身伸了个懒腰,灶台上蒸了一刻半钟的饺子已是熟透,比之香脆可口的煎饺,蒸饺鲜香,口感又大有不同。
两人一人抱一笼,先去周遭人家转了一圈,分掉了大半的蒸饺,才转去了周婶家。
此时正是酉时过半,外头劳作一天的赵大龙也从张家回来,正坐在饭桌上,等着上菜吃饭。
赵虎指着红艳艳的一盘山楂道:“爹,尝尝这。今天集市上,李老哥送我的。”
李老哥是猎户,常在山上跑。跟赵虎不同,他跑的山更深,去的人更少,有时会碰着不少好东西。
赵大龙随手拈了一颗,被山楂酸倒了牙,把一张四四方方的脸皱成了一团,“你这混小子,山楂该让你娘弄好了再吃,哪有直接生吃的,倒牙!”
赵虎乐呵呵地摸头笑,也不反驳。
赵大龙靠在墙上感慨,“这几天木匠上门做门窗,眼看着也好了大半,要不了几天就能住人了。你真该上门瞧瞧,那屋子可真是够气派的,咱家这破屋没法比。”
“赵叔这屋虽没法跟张家比,但比我家也是绰绰有余了。”季唯笑着从屋外进来。
赵虎立马喊了声娘,起身道:“我娘在厨房里。”
季唯摇头,“没事儿,周婶不在也成。这是刚做好的饺子,送点来给你们尝尝。”
他们转了一圈,还剩半笼,大约三四十个饺子,分量不小。
天气热,现在还热着。
“快来尝尝,别客气,趁热。”
季唯把蒸笼放在桌上,指示赵虎去拿盘子,催赵大龙吃。
赵大龙拗不过,就吃了个,没想到里头有肉,味道鲜的不行,一口咽下去还回味无穷的舔..下唇。
赵虎盘子一拿出来,季唯就把剩下的饺子全都摆上去。
赵大龙皱眉直说不成,季唯笑道:“赵叔,上回多亏了您,我这才省了买砖的钱。这饺子也不单单是给您的,还要多谢周婶平日照顾我家绵绵。就算您推脱,也不能替周婶推脱吧。”
赵大龙被季唯说的一哽,一下子住嘴。
“哟,绵绵,大郎,你们怎么过来了。”
一手端着一个盘子的周婶,看到两人,立马眉眼带笑,快步走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机智白*1 我寄愁心与明月*1个地雷
谢谢紫月阁主20瓶营养液
挨个儿么么哒!
第14章
第14章
“这盘饺子哪来的?你们送来的?”
家里凭空多出一盘饺子,又没别人在场,周婶立马就反应过来。不过她跟赵大龙又不同,对这事的反应很坦然,“来来来,饭菜都做好了,你们一起坐下来吃。”
周婶向来很热情,这点无可否认。
她放下手里的蒜薹炒鸡蛋和炒青菜,伸手去拉柳意绵,“别跟婶子客气,就把这当你家,来来来,尝尝婶子手艺咋样。”
柳意绵不好意思道:“婶,我在家吃过了。”
“吃过了没事,再吃点。瞧你这小身板,不多吃点,我都怕你被风吹跑了。”
柳意绵小声反驳,“没,我也挺重的呢。”
周婶可比柳意绵健壮的多,她用力扯一下,柳意绵就跟着坐在板凳上。她把两道菜都摆在柳意绵跟前,又不断招呼他吃饭,看的一旁的赵虎郁闷的不行,心里怀疑到底谁才是她亲儿子。
周婶尝了个饺子,很惊喜道:“这你包的?韭菜猪肉馅儿的,我还吃出鸡蛋来了。婶家里也就过节才吃上一顿,最近小日子过得不错啊……”
柳意绵偷偷瞄了季唯一眼,眼里带着崇拜,“是季哥做的,我就揉了面。”
赵大龙闻言,看了季唯一眼,又看了饺子一眼,然后又看了季唯一眼,脸上满是震惊,“啥?这是季家小子做的?”
周婶瞪赵大龙,“什么季家小子,大郎可是咱们从小看到大的,有名字有姓的,怎么说话呢。”
赵大龙悻悻道:“我还以为是这哥儿做的,没想到你还有这手。”
柳意绵挺直了腰板,有点小得意,“赵叔,季哥都在西街卖了好久灌饼了,生意特好,啥时候让您尝尝。”
赵大龙点头应下,没说话。
周婶又道:“好端端怎么想到做饺子了?你们小两口还年轻,有钱多攒攒,可不能这么花。等绵绵过门时,重新修修房子什么的,都要用钱的。”
提到过门,柳意绵耳根慢慢红了起来,微垂着脑袋,没吱声。
季唯倒是终于应了句,“周婶,您甭想这么多。绵绵还小,不考虑这事。”
周婶不乐意了,“什么叫绵绵还小,我十五岁就嫁进老赵家门,别家的哥儿十五六岁怎么不能嫁人了?你别是赚了点钱,嫌弃咱们绵绵吧。”
季唯虽知周婶喜欢柳意绵,可从来没这么体会过,这可真是老母鸡护犊子,“我是想叫绵绵好好念书,我不是念书的料子,说不定将来他能出人头地。”
整张桌子上的人,包括柳意绵,全都扭头看季唯。
“啥?”
周婶半天憋出一个字。
“季哥,你——”柳意绵紧张地抓着衣角,“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我骗你们干什么。”季唯走到柳意绵身边,拍拍他脑袋,“小傻子,我不是一直让你好好念书习字么?”
说完,觉得毛茸茸的脑袋手感不错,季唯又揉了一把,把柳意绵梳好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然后退到一旁。
“可绵绵是个哥儿啊,念啥子书?念了难道还去考状元?”周婶说完,自个儿都笑起来。
没想到季唯还真较上真儿,他也不是非要柳意绵去考功名。只是他真的不喜欢,他们对哥儿的这种态度,就好像对女人那样。
起码在季唯看来,哥儿除了生育能力外,跟普通男子并无差别。
季唯除了是个现代人外,还在更讲究平等与自由的西方社会待过好些年。同行业中除了要跟男性竞争,也需要更女性竞争,优秀的女西点师层出不穷,一点也不比男性差,人人平等这个念头,对他而言更加的深入人心。
“哥儿也是男人,国家并未禁止哥儿参加科考,之所以没听说过,只是因为很少有人去,更少有人考上,万一绵绵是那万中之一呢?”季唯说完,看着他们脸上那种惊掉下巴的表情,又觉得一阵兴意阑珊。
跟他们说这些做什么,他自个儿知道就行。
然后就扯了另一个话题,“今儿来婶子这,也是来感谢赵叔帮了我个大忙的。”
周婶笑睨了赵大龙一眼,“老赵还能帮你啥大忙?他都顾不上自个儿呢。”
赵大龙倒没跟她计较,只是说:“这东西是张老爷的,你要真感谢,就去张家感谢,跟我说这没用。”
“我是有这打算,但也得好好准备点东西再上门。这不先来感谢感谢赵叔吗?毕竟你要不给我,我也拿不走。”
赵大龙闷声道:“客气了。”
柳意绵招架不了周婶那热情劲儿,就跟着吃了两口蒜薹炒蛋,最后肚子实在撑得受不了,就挣扎着起身躲到季唯身后。
季唯看他们饺子也吃得差不多,就打算回家。临走时周婶非让他们拿山楂,不拿不给走,也就只能带回家。
本没打算在周婶家待这么久,一耽搁到家都戊时一刻。也就没打算再干点其他事,轮流烧水把澡洗了后,两人就回了卧房。
季唯无聊坐在床上数钱,顺便将这些日子来的收支对了一遍,算下来家里竟有将近三十两银子。
长柳镇上普通人家,一家子努力一月才有一二两的收入。三十两银子一家三口不吃不喝三年才攒的下来,季唯不过摆了半个多月摊子就赚到手,不能不感慨做生意来钱之快。
钱不算少,但未来每走一步都要花钱,还是要省着点花。
特别是现在灌饼热销,不少人开始模仿着做起来。虽说还不能像季唯这般做的又香又好吃,但总归不是什么独家了。
这还只不到一个月,季唯相信只要再过一段时间,街上就不止他一家卖灌饼,到时候竞争激烈,利润空间就得一缩再缩,他并没打算靠这个发家,能小赚一笔已出乎他预料。
按照季唯的打算,等他想好下一步该卖什么,怎么卖时,就撤出灌饼市场,把这条路子让给其他村民。
季唯把钱在坛子里封好,藏在床底下。坐在桌子边,从柳意绵练字那叠纸里抽出一张,把脑海里纷乱的想法写下,涂涂改改最后只剩下几个选择。
他盯着看了会,把纸张揉成一团丢了。
一旁练字偷偷瞄季唯的柳意绵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废纸,不要了。”
季唯看他面前的字帖已写满了字,顿了顿道:“练完了?”
柳意绵嗯了一声,季唯就抽走了他刚写完的那张纸,纠正了几个小问题,夸了他几句,把柳意绵高兴地脸颊发烫,眉眼弯弯。
“字已经有点样子了,比开始摹的好,过几天我再给你写几张。”
季唯说完,柳意绵乖巧应下,把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收拾起来。
季唯突然说道:“今天买的那布拿来瞧瞧,你要是给自己做衣裳,是不是还得量尺寸?正好今儿有空,我来帮你量。”
柳意绵小声说不用,他知道自己尺码。
季唯反问道:“难道你信不过我?你这都多久没做成衣了,尺寸早对不上了。”
然后脸一拉,百试百灵。
柳意绵果然乖乖走过来,抽出软尺递给季唯,一动不动站在他跟前。
“怎么测?测哪里?”
季唯可从来没做过衣服,也没接触过这个,拿着卷尺有点没处下手。对着柳意绵肩膀比划了一下,问他是不是这里。
“肩宽、腰围、上下@身长……”柳意绵比划了一下位置,有点难为情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站好!”
季唯双手掰住柳意绵肩膀,迫使柳意绵转过身去。两手各握住软尺一头,往他肩上一比,“十二寸。”
量完柳意绵,季唯也在自己肩膀上大概比划了下,足足比柳意绵多出了四寸。
难怪绵绵站在他身边时,又瘦又小的。
季唯握着软尺,手臂环过柳意绵腰肢,以一种十分亲密的姿势将柳意绵搂在怀中。
柳意绵背对季唯,能感受到他身上透过轻薄夏裳传来的热力,把他脸颊烧的通红。就连圆眼睛都水汪汪的,整个人僵在那,看着手足无措极了。
“二十不到。”
季唯松开手,忍不住说道:“绵绵,你这小腰板可真够细的,我都不敢使劲儿,生怕一用力就给折断了。”这话虽是夸张,但在季唯看来,柳意绵实在是过于消瘦了。
站在他面前,才到他胸口的位置,估摸着还不到一米六。
虽说这里的人营养不良,普遍都长不太高。但像他这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身量怎么也逼近一米七,哪像他一阵风都能吹倒了似的。
季唯又把他上下@身长量完,才反应过来少年一言未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