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从上回他被抓回县衙打了板子以后,刘庆没人照顾,还被陆展鸿罚了关牢子五日。
期间一个人也没来探望刘庆,他伤势恶化的厉害,天气又热,跟着发炎化脓,陆展鸿怕出了大事,就请大夫给他开药。
之前给他停下了半月的时间,要刘庆去筹集欠款。可如今伤势未曾痊愈,自家的房子也被赌坊给收走了。刘庆无家可归,这段日子也算是心如死灰,再没了斗志。
“那朱捕头的意思是?”季唯挑了挑眉,倒是有点难以置信了。
“是,就你想的那个意思。”朱捕头点头,也有点感慨,“你不知道刘庆都成了什么模样,以前多人高马大的,往街上一杵,都能吓着胆小的。这才过了多久,人都瘦的脱了形,死气沉沉的,像七老八十了。”
季唯哦了一声,没接话。
“他说还不上那二十两了,要大人随便处置。这家伙破罐子破摔,这二十两银子是没辙了,大人的意思,是要罚他去服劳役,等养好了身子就去。”
长柳镇一时没什么大的工事,刘庆若要服劳役,就得发配去其他地方。劳役又被称作苦役,修桥铺路建城墙,什么苦累干什么。
一直干够了欠下的债,才能解脱。
这二十两银子不过是个引子,加上与包子西施通奸,以及在陆展鸿处的种种恶行,故而被判二十年劳役,服满了才可送回原籍,也就是长柳镇。
刘庆今年二十有六,服劳役者,身心较之常人更易于耗损,大都活不长,哪怕是真活到二十年后,怕也早没了这股子意气风发了。
听了朱捕头这番话,季唯头一反应倒不是痛快,反而是有些唏嘘。
就这么一个恶名远播的混混头子,作威作福了六七年,把镇子搅的翻天覆地。却在这短短的数月间,身败名裂,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朱捕头说完,顿觉得无事一身轻。
“你要不要去看他?过几日,就得差人发配出去了,恐是日后也没机会见着了。”看季唯摇头,朱捕头还有些惋惜,摸着下巴道:“要换了我,肯定是要去看看的。”
季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谁会专程跑去看一坨臭狗@屎?更何况我还有不少事情要忙。”
“也是,你如今可是要做大生意的,哪有这功夫去看他。”朱捕头想起当初两人双双羁押的场景,顿生感慨。
“我也待了挺长时间,该走了。”
“那我送朱捕头吧,请。”季唯推开门,跟在朱捕头后边走出去,快到铺子时,突然想到了久无音讯的包子西施,便像朱捕头问及了此事。
“你瞧我这记性,又给忘了。”
“我也就是随口一提。”
“你还记得刘庆媳妇吧,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要么当初刘庆怎会忍着,偷偷跟包子西施来往。那日把她伤着,多年积怨下来,一气之下找了镇长,说要跟刘庆和离。镇长就着人带了包子西施回去问话,可不管是怎么逼她,口风紧的很,就是不肯说。你猜最后怎么着?”
朱捕头虽未亲眼见着,但听不少人提起过包子西施这事。为了从她嘴里撬出话,不知动了动了多少私刑。一个弱女子能受住如此威胁恐吓,还不动摇意志,只能说是那后果太过可怕,她承担不起。
但就算是这样,也很值得敬佩了。
“怕是她没招认,最后是刘庆认的吧。”季唯随口道。
“哎哟你可真聪明!”朱捕头猛拍了一掌,“可不是,刘庆最后什么都说了,也不差这事儿了。那包子西施可算是被害惨了。”
“包子西施最后怎么样?”
“陆大人说了,不要动私刑,浸猪笼要不得,枉顾人命。等刘庆动身那日,她要游街……”说到这,朱捕头顿了顿,脸上流露出几分同情来。
哪怕他不说,季唯也明白了。
这就是柳意绵当初是说过的,女子与有妇之夫有染,按照律法,当处裸@衣游街之刑。
对于女子来说,恐怕比浸猪笼都要可怕,难怪包子西施哪怕是死也不肯说实话。
不管如何,包子西施算是彻底毁了。
朱捕头临走前还在说,刘庆这恶棍害人不浅,搭了自己还搭了别人。
季唯站在店门口,目送朱捕头远去。头顶烈日炎炎,他被晒得有些刺目,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管是使得原主丧命的身后闷棍,牢房里对柳意绵的言语侮辱,还是指使包子西施当街抢生意……
这些往事在季唯脑海中翻滚,郁结了许久的那口气一下子散了,浑身都跟着松泛爽利起来。
他站在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转身与赵虎交接,而后继续忙着做起了生意。
谁有空去管昨日呢,还是明天更要紧。
至于刘庆,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季唯又怎会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总算把绝杀慕尼黑看了,感动的我眼泪汪汪。
之前就约了人想看,谁知道还没来得及去看,就住院了OTZ一拖拖到现在
第70章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换 第71章
由于中秋近在眼前, 来店里买月饼的人越来越多,张家饼铺对月饼的需求也越来越大,逐渐出现了供不应求的火爆情形。
但纵然是如此, 在最后一批月饼被张家伙计拉走后, 季唯就算清了工钱, 遣散了工人,还给每人发了四块不同口味的冰皮月饼, 让他们好好准备过中秋。
不管是老员工,还是刚来没多久的新员工,对季唯可谓是感恩戴德, 一个个咧着嘴回家, 就差把他当祖宗供着。
申时二刻时,季唯清点了铺子里头的东西,就落锁关门打算回家。还没走出两步, 就碰到几个猴急寻上门, 说要买月饼的人。
一听季唯关门不卖了,都惋惜的不行, 央求他开门再卖些。
季唯做人有原则, 说了关店就关店, 当然不能亏待自己,陆续辞别几人后,他就吹着口哨回西巷。
快拐弯出北街时, 他余光正好瞧见边上有家金玉铺子, 专卖些精巧饰品,不少少男少女正在里头逛着, 三三俩俩凑在一块,估摸着也有五六人。
想到明日就是中秋佳节, 又恰逢近日忙着开店,又有些疏忽柳意绵。
季唯走进了金玉铺,打算买个小礼物。
铺子不算大,站了几人已算得上拥挤。
季唯不愿跟他们凑在一块,就站在边上,粗略扫了一眼,看不出个所以然,干脆直接问掌柜。
“有什么适合十五六岁少年的东西?”想来最了解卖品的还是掌柜,就交给他推荐好了。
掌柜的又问起喜好,季唯答曰念书,他一听笑了两声,给他拿了个垫着软垫的盒子。
红漆木盒雕花精致,打开盖子是一枚碧色浓艳的如意玉坠,成色极好,水头极正,绿汪汪的深陷在黑色软垫中,很是漂亮。
“这如意玉坠经高僧开过光,辟邪破灾。再加上小公子是个读书人,考试时就总能用的上。人养玉,玉养人,戴久了玉石有灵啊。”掌柜的说的神神叨叨,简直夸得天花乱坠。
不过季唯都没听进去。
他拿出坠子在手头摩挲着,手感温润柔滑,对光有种清透流动之感,确实是上品。至于是否有被高僧开过光,他并不怎么感兴趣。
“多少钱?”
“这是店里水头最好的玉了,得值二两银子,您看——”掌柜小心翼翼的瞅着季唯脸上的表情,生怕他嫌贵。
之前也来过好些个年轻人,看了半天万般满意,可就是觉着贵。好玉再好,老压@在手里,掌柜的心里也着急。
季唯会不会买,他心里也没谱,不过广撒网总没错,万一捞着呢?
掌柜的抱着这念头,结果看到季唯很利索地伸手去掏腰包,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等他把钱丢在桌上,拿着盒子要走时,他才啊了一声,叫住了季唯。
“还有事儿?”季唯扭头,皱眉看着掌柜。
明天过中秋,家里头还没菜,他这回要赶着去东西街买点东西,可没空在这耽搁。
“啊没没,就是还送个小东西,不知道客人您要不要?”掌柜的擦了擦额头的汗,觉得这出手阔绰的客人,怎么拉下脸来如此叫人打颤。
他哆嗦着手指,从抽屉里抓了两根掺金线红绳打的如意扣手绳,递给季唯,说是馈赠。
季唯也没细看,就往兜里揣着走了,却并不知这是掌柜的专用来送给小情侣的玩意儿,不多贵,但看着成双成对的,倒也讨个巧。
回家前,他拐到东西街,把早晨出来时定好的东西一并付了钱拎走,顺路拐去了周婶家。
她家养了不少鸡,平日下点鸡蛋卖,逢年过节宰一只,也省的花钱买。
到周婶家门口时,门虚掩着没关。
季唯也算是老熟人了,敲了两声没人应,就推开门走进去。还没考进屋子,周婶掐尖儿的嗓音就穿过土墙透了出来。
“……那这东西是打哪儿来的!你别跟我辩,我可是你老娘,养了你十九年,有什么看不懂的!”周婶气的不行,一只手拧着赵虎的耳朵,脸红脖子粗的数落他。
赵虎垂着脑袋,也不敢顶嘴,背对着门口,高大宽厚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季唯站在外头看了会,见两人一时半会不会消停的样子,就上前打了个招呼,也算是暂时止住了两人的争吵。
“大郎你今天回来的挺早啊。”周婶连忙松手,露了个小脸,朝季唯走来。
“是啊,明天就是中秋了,让大家早点回去歇着,也别那么累。”季唯扫了眼桌上,除了他让赵虎带回来的月饼礼盒及冰皮月饼外,还有一板白豆腐。
至于这豆腐从哪儿来,季唯不用问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周婶看他目光扫向豆腐,有些尴尬瞪了赵虎一眼,飞快解释道:“这豆腐是三娘送来的,早晨一起摆摊时候,我不过说了句好久没吃豆腐了,没想到下午就给我送过来,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季唯嗯了声,没继续这个话题。
“我是想来买只鸡,应该可以的吧?”
“要公鸡还是母鸡?院子里二十来只,随便你挑。”周婶帮忙接过季唯手上的袋子,放在桌上,领他去后院挑鸡。
自家养的鸡,毛色光鲜亮丽,公鸡看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健康壮硕的很。
季唯选了只鸡冠饱@满的公鸡,让周婶帮忙捆好,拒绝了她帮忙宰杀的好意,提上满满几袋子的东西回了家。
柳意绵惯常是在念书的,听有人敲门,就飞快地跑去开门,没想到竟是季唯,眉飞色舞掩饰不住高兴。
“怎么今日回来的这样早?”
见他手里提了不少东西,还有一只五花大绑的活鸡,柳意绵连忙伸手接过来。
“中秋啊,当然要放个假,老这么忙怎么行,你一个人在家里很寂寞吧。”季唯一脚把门踢上,跟在柳意绵身后走,有点叹气,“要是你能去县学就好了,那里不少同龄人,也有人陪。”
他平日做生意,顾不上家里,老冷落了柳意绵也不好。
提起县学,季唯就问了几句功课。
这下问到了柳意绵心坎出,他更是激动地红了脸,告诉季唯昨日下午被张鸣远夸奖一事。
“张秀才夸你聪敏好学,这是好事,他还说什么没?”
柳意绵抿了抿嘴,有点小纠结道:“秀才说,我论语和诗经念得差不多,要是中秋后能通过他的测验,就帮我……”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有些没信心的样子。
季唯把东西都放好,拖了张凳子,拉着柳意绵坐下,又继续问他。
张鸣远家境富裕,又是学子,当然是出自县学。在县学念书时,跟石山长师生情谊深厚远超他人,哪怕是现在也保持着书信来往。
他昨日小考了柳意绵几句,见他娓娓道来,毫不犹疑的模样,忍不住夸了他几句。还许了个诺言,说是中秋之后检验他一书一经功课,要能过,就将柳意绵引荐给山长。
有了他这秀才做举荐,想来要入县学也不是多大的难事儿。
不过季唯一直忙,再加上柳意绵有些担心过不了,就没主动提及。今日季唯既然问了,他也就不再继续瞒着。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怎么不跟我说?”季唯高兴坏了,简直比他赚了大钱还兴奋。
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身,绕着柳意绵来回走了几圈,还有点平复不了心情。
季唯拎着鸡,走到灶台边取刀,柳意绵看着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拦他。
“这是干什么?”
“你这有天大的喜事,我总该有点表示,这只鸡杀了用来庆祝。你去取个碗来,我要放鸡血。”鸡爪都被绳子捆住,安静了一路看到尖刀,顿时普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