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他们说话时陈青礼又是一瓶,这下几人均避无可避,只有顾江白冷漠地屏息看着,瞬间趁乱将自己的剑插进一个黑衣人的胸口,一招毙命,黑衣人顿时死的不能再死……
“你们不聋,是傻!”
形势急转,府内突然亮起火光,剩下四个黑衣人见势不妙,直接从窗口逃走,顾江白这才身形一顿,他大腿上也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陈青礼刚想过去扶他,却被他挥剑抵住脖子,他眼里还有未竟的杀意,被冰冷的月色一淬像一层银光,他淡淡道:“你什么时候进的屋子,我怎么不知道?”
陈青礼脖子微微刺痛,不由后退一步,用一种十分委屈的腔调说道:“你今天怎么不睡自己屋了?是嫌弃我冷么,可我跟你睡习惯啦,进屋后你的确醒过,可是……咳……我给你用了点东西,你闻闻你领口,有安神香……我这不是怕你赶我出去嘛!”
“……”顾江白一闻,还真有,眼下他的感觉复杂的很,这个人,连对他下药都下的坦坦荡荡、理所当然!他该拿他怎么办?
这时柳庄主领着一群侍卫举着火把进来了,一来就说:“哎呀,贤侄没事吧?诶,楼主怎么也在这?”
顾江白冷嘲热讽了一句:“柳庄主来的可真妙啊。”
柳庄主摸了摸脑门上莫须有的汗,说:“哎呀,贤侄误会了,小女今天掉了个荷包,整个护院都在翻箱倒柜满处找呢,一时半会就没有察觉到这东厢的动静,对不住啊,来人,赶紧把王大夫找来!”
那能找一晚上?我信你有鬼!只是这话顾江白却没法说,现在理不清的迷团越来越多,他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撕破脸,就说:“小伤,我会自己处理,不劳庄主费心,只是地上这个尸体,还望庄主交给我处理……”
柳庄主犹豫了会就由他去了,说:“那就辛苦贤侄了,只是这个人可不能留到明天,不然小女,小女怕是会害怕啊……”
顾江白心道:“她才不怕,只怕没有你这个爹她还会去挖坟。”然而他也只是点了点头。
于是一群人风一样来,又风一样走了,顾江白把脸一转,去看陈青礼,却见这人的眼睛似乎还落在他胳膊的伤口上,就说:“你过来……”
陈青礼试探道:“……你先把剑收起来?”
顾江白没好气收剑回鞘,不再看他,去查看地上的死人,剑尖挑开他的面巾,是一张面目全非的脸,看了一会他便又给人盖上了,这个作风,实在不像是什么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他又用剑划开这人的衣裳。
陈青礼在一旁欲言又止,说:“你在找什么?”
顾江白头也不抬:“当然是找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如果有这种东西,那几个不得拼命将尸体偷走才是?”
“哼……就怕人家根本不在乎。”
划了一圈,这刺客身上的衣服都成了布条条,实在有些有碍观瞻,陈青礼干脆就躺回去睡了,只有顾江白还留在原地,月光下,他表情清冷,望着刺客后腰的枫叶标志久久没有言语,看来他想的没错,枫月谷果然还有余孽在……
将尸体在后院的竹林里埋好,夜里他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但是却不愿深想,迷迷糊糊间天就亮了,但是手撑着起来时就摸到了一手潮湿……
床上竟都是血,他以为是自己伤口裂开了,却发现没有,再一看旁边陈青礼就像被人抹了脖子,颈边全是血,脸色也不对劲,白的跟纸一样,呼吸又轻又浅,浑身透露着一种命不久矣的气息,顾江白也慌了,心想:“我昨晚那一剑这么准吗?没感觉到啊!”
他鞋都没穿,就冲出去了,正好碰见拎着一堆药材的柳梦烟,忙说:“柳姑娘你来的正好,帮我叫个大夫来可好,我这里有人快死了!”
柳梦烟瞬间瞪大眼说:“哦!哦!顾大哥这里有药,你先随便吃点,我去找人!”
“诶——不是我啊!”
“我知道,那你给他先随便吃点!”
“……”顾江白就回去了,整个人简直六神无主,他承认昨晚确实怀疑陈青礼了,怀疑这人跟着他别有用心,或者说和枫月谷有什么勾结,但是还没到要杀了他的地步,要杀早杀了,还用得着等到今日?
陈青礼的领口全被血糊住了,他大着胆子解开他的里衣,这才发现伤口其实不深,一条细长的红痕,上头已经结痂,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就发现伤口处又开始流血……
顾江白在心里咆哮:“他还什么都没干呢!这人是纸糊的吗!”
“顾大哥,大夫来了来了!”柳梦烟的声音老远传来。
顾江白连忙起身,就发现这老大夫一双鞋都穿反了,后头柳梦烟押着他,凶神恶煞道:“来,治吧!”
老大夫一步三喘在那叫唤:“诶!诶!小姐先松开老朽!”
“哦,治不好你的命可就没了哦!”
“……”顾江白有些看不懂她到底像谁,这泼辣之风,要是在江湖上怎么也得有个名号。
“小公子这是剑伤?”
“嗯,切磋失手。”失个鬼的手,陈青礼又没有武功,他谎话信手拈来,且一点也不心虚。
“剑来……”顾江白不明其意,还是把剑递给他,就见老大夫摸了摸说,“不应该啊……”
顾江白头皮都抠掉了一层,眼看陈青礼血流的跟小溪似的,就说:“大夫您有话直说成吗?还能不能治了?”
“这剑并无寒气,想来是这位公子本身体质问题,他无法止血,一点伤口就会让他血流不止,要想止血唯有一直用外力压迫……”
“……”这个人怎么哪哪都有毛病?不等大夫说完他就爬上床给人重新压着了。
“也可用布巾缚住……”
顾江白面无表情:“不了,我怕下手重把他勒死!”
“……那老夫给他开点生血的药。”
“多谢。”
大夫带着药箱颤颤巍巍走了,屋里就只剩两个醒着的人,柳梦烟看了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就说:“顾大哥,你是不是喜欢这位陈楼主啊?”
顾江白眼珠子动了动,说:“你胡说什么。”
柳梦烟把视线落在他还光着的脚上头,说:“你没穿鞋,你去见我时都穿了,可见你当时说的都是假话。”
“……那个时候你只是被关起来了,还没有要死。”
“可是我觉得就算我要死了你也不会这么对我,你很在乎他,我感觉得到。”
“你要说感觉可就玄妙了,我还想杀了他呢。”
“你说慌,你怕他死,你不想杀他。”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他想,要是这个小东西敢在他爹面前说动说西,看他怎么治她,就听柳梦烟大大方方说道:“我娘教我,君子不夺人所爱,我瞧着这位陈楼主的眼光也一直在你身上,姑且就认定你们是两情相悦,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不喜欢你了,你们两个人好好的吧……”说完她就蹦蹦跳跳走了,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顾江白总算知道她像谁了,像她娘,他突然有点羡慕她,情不知所起,若能收放自如,大概也没有几分真心,而如今的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信不了,放不下,舍不得……
☆、心事了无痕
陈青礼睡的迷迷糊糊,有种自己正在海上的感觉,摇摇晃晃,起起伏伏,眼前还有光线明暗交叠,没多久他就睁眼了。
“醒了?”顾江白正在擦剑,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嗯,咳咳……”
“你还有多少毛病,一并说了吧,不然我怕哪天不小心把你弄死了。”
陈青礼看了眼他手里的剑,往后缩着摸了摸脖子,说:“没有了。”
“没了是吧?”就见顾江白把剑朝他一扔,说:“来,捅我一剑,咱们两清。”
“……”他说这话就像在讨论天气,却把陈青礼慌的不行,他用指尖将剑推远,说,“你不用在意,是我给你下药在先,不怪你!”
顾江白斜眼看他:“干什么?现在我是连还你一剑的资格都没有了么?”
“那你不是为了救我受了三剑吗,你不欠我。”
“不,那些人就是来杀我的……”说到这他的脸就黑了,“你不就是个臭有钱的么,他们杀你干什么!”
“……那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顾江白心想,我再信他一次,他敢再闹幺蛾子我就捅死他!就说道:“昨天来的那批人,是枫月谷的,他们的左护法一鞭连九也还活着。”说完他就盯着陈青礼想看他什么表情。
结果陈青礼茫然地问了他一句:“一鞭连九?这是个人?”
“……”算了,先放他一马,“是个人,还是个很厉害的人,枫月谷设谷主和左护法,下面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人可谓是一人之下的存在,如今他还活着,我猜枫月谷也大有人在……到了绿柳山庄后,一切就不一样了,他们敢追到这杀人,偏偏这府内的护卫还就跟爬过来似的,说他们没有猫腻我都不信,这些蠢人多半和枫月谷有勾结,我的行踪,估计是这庄里的人透露的,不然我想不出我前脚到后脚就被刺杀的原因是什么……只是他们应该没想到我命硬,反倒捅死了他们一个,呵……”果然是不吐不快,现在说出来他就痛快不少。
这怎么听上去不像劫后余生,反倒还有几分得意呢?陈青礼就说:“那你现在有何打算?”
“打算?我这就回去报给我爹,听他处置。”
陈青礼微微坐起来,撩开帘子朝外一看,就被顾江白用剑把帘子挑下去了,说:“你看什么,认得路么?”
啧,还气着呢!陈青礼十分识时务,说:“不认得,都听你的。”
顾江白撒了一通怨气,就觉舒服不少,看陈青礼把自己睡成一坨,半天没有动静,心里又悔了:我刚是不是太凶了?我也不是针对他,谁让他这么会搞事呢?
结果他还没想好怎么搭话陈青礼就突然坐起来了,说:“我想了会,觉得你现在回去可能有点不妥,你回去是打算将此事昭告天下对吧?”
“那不然呢?”
“那你觉得他们信的可能有几成?”顾江白没有说话。
陈青礼又说,“让这些人再次聚首顾家堡,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是沉冤得雪,还不好说,这中间,你差一样东西,就是证据……像你方才说的,绿柳山庄明显是别有异心,我更愿意相信他们是用几个护卫的性命换取了某些利益,说不定他们还是枫月谷的财力支柱……表面上他们是和普通门派都有伤亡的受害者,但实际上却用这一切换取了更久的和平,所以柳庄主对他们的事,这才会不那么上心,说不定他更愿意我们将那些人一锅端了……我的建议是,你先稳住,不要轻举妄动,继续往下追查,这样摸不清你在干什么,这些人反而不会轻举妄动。”
顾江白瞪着眼想了会,突然对前头的车夫说道:“掉头,去临青!”
他这么听话,陈青礼反而有些没底,怂怂地说道:“前面镇上,我们要不要雇几个武夫,我怕他们还会来追杀……”
顾江白白了他一眼:“德行!来人了你跑就行,他们的目标不是你,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你不怕我怕啊!我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
“他们又不会真杀我的,杀我多亏啊,不如给我爹送信换点银两,说不定让顾家堡对立群雄、分崩离析都是有可能的,再说了,我也不弱,打不过还跑不过吗!”这个事情有问题,出了绿柳山庄他就想到了,枫月谷来了五个人,不可能杀不了他一个,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想活捉他。
“这凡事都讲万一吧?”
“这不还有你么?你那些毒都使出来!万一我出事了你就去找帮手救我,有钱能使磨推鬼,你说过的!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人赃俱获都是轻的,最好能把他们一锅端了!”
这想得倒是真美。“……你这么有信心能在那里全身而退?”
顾江白坦然道:“我没想全身而退啊,但我姓顾,就没有怕的道理,怕死那当什么英雄!”
就这么一下,陈青礼突然觉得他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个毛头小子了,像个男人了,他想:那你可要命硬一点啊……
然而让两人没想到的是,一路上风平浪静,平静的几乎有些无聊,三天过去,连只拦路的山鸡都没有。
顾江白无聊的紧,躺在陈青礼身上抠自己胳膊上的血痂,一抠一个小血泡,看的陈青礼心惊胆战,说:“你能去别处抠吗?你这样我总担心血止不住。”
顾江白充耳不闻,抠完手上抠腿上:“你以为都是你,纸糊的一样,我现在都不敢让你骑马,怕给你颠死了……”
“……你对我有偏见!”
“是呢,那你怎么办呢?”
“……”好像没什么办法,打又打不过,骂又没他无耻,陈青礼就不理他了。
等到中午的时候顾江白膨胀到了极致,他要了一壶酒,还强调自己给钱,陈青礼不理他,隐隐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就默默给自己倒了杯水,做好了给他擦屁股的准备……
果然,等饭菜上齐之后顾江白就冲他吆喝道:“来,陈兄,咱们碰一个,这出生入死的缘分,不喝说不过去!”
陈青礼总算咂摸出一点味来,按着杯子说道:“你想灌我?”
“嗯?这么明显吗?那你喝不喝?”
“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