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窗外金黄色的阳光倾泻照耀着整个皇宫, 御花园里的爬藤月季攀附着竹条,往上朝着阳光蔓延。
许扶斯从昏睡中醒来, 太阳穴有些痛,他正打算揉揉,不想少年的手指体贴的按在他的太阳住处, 轻轻的按摩着。
“睡得好吗?灯灯。”
许扶斯睁开眼睛, 入眼的是蹲在他面前的谢陵, 只是俩人中间隔着金色的柱, 许扶斯眼瞳缩了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谢陵送入了放置在角落的牢笼里。
他退开, 谢陵的手便也落了空。
谢陵也没生气, 他坐在地毯上,继续批改着膝盖上放着送过来的奏折。
许扶斯被他折腾了好几日, 此时已经是身心俱疲, “谢陵,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谢陵抬头看他。
华丽精巧的笼子里,他深爱的人就在里面, 只穿了亵衣, 乌黑的长发披散着, 肤色苍白。
像是最漂亮的雀。
雀伸出皓白的双手, 抓住金色的柱子, 隐隐约约能瞧见手腕处的青筋, 脆弱的, 可怜的,又无力的模样。
眼角漂亮的泪痣,让这只雀平白生出了几分艳色,衬着那双冷淡的双眼,让人想要将之攀折,然后狠狠的蹂躏。
谢陵歪了歪脑袋,他将手里的奏折随意的丢在一边,身体往前倾,跪在许扶斯面前,双手撑在地下,弯了弯眼说:“灯灯,你没有翅膀了。”
他已经拔掉了牢笼里的雀的雀翎,接下来的时间,这只雀就会越来越依赖他,最后他将这只雀的所有。
他是灯灯的,灯灯的也会是他的。
“你听话些,乖些,我就不给你喂那些药了好不好?”
许扶斯没力气搭理他。
不知道谢陵又给他吃了什么,他这些天都感觉浑浑噩噩的,大部分时候,脑袋是空白一片的,想的东西不太多。
但如果谢陵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训化他,那是不可能的。
这些心理手段,他再清楚不过,且也是他教给谢陵的。
春日的皇宫很美,庄严与浪漫共存,许扶斯起身,看到了攀上牖窗的花,粉嫩的一簇蔷薇,边缘还有一些白色,透进来的清香沁人心脾。
许扶斯伸手戳了戳。
他身子软,靠在冰冷的金柱子上,那些阳光透过竖着的木条穿了进来,斑驳落在他的身上,被阳光照耀的那一片肌肤,好看得不可思议。
蔷薇。
未未。
想到这里,许扶斯弯了弯唇瓣,眼中掠过春风十里的温柔,又慢慢的消失了。
未未还在南江城等他。
“得想个法子逃出去。”他收回了手。
可要逃出去并不容易。
殿外重兵把守,殿内严禁人进出,谢陵不在,没有任何人敢靠近这个地方。
他正想着,谢陵回来了,少年开了寝殿的门,步伐有些急促的走了他的面前,将那自御花园里摘下来的最漂亮的一捧花送了出来。
谢陵眼睛明亮,带着期盼,“灯灯,喜欢吗?”
许扶斯的目光落在他的鞋履上,又落在谢陵的脸颊上。
这几天里,谢陵总是频繁的做着以前的事,逃避着现实,仿佛着只要将那些讨人喜欢的事情做了之后,一切都能变成以前那样样子。
“不喜欢吗?”
谢陵漂亮的眼中闪过失望,“我记得以前灯灯你很喜欢的。”
以前他去摘花送给灯灯的时候,灯灯伸手接过,会露出笑容,揉了揉他的脑袋,说:“谢谢殿下,我很喜欢。”
许扶斯忽然开口,声音低弱沙哑,“我喜欢。”
谢陵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盯住他不放。
许扶斯接过谢陵的那一捧花,他心里唾弃自己不做人了,却是露出缓缓的笑容,“谢谢殿下,我很喜欢。”
哦,我可真是,一个混球。
他此时就像一只臣服的雀,朝谢陵靠了过去,在临近时,他还有些犹豫,但是脑海里闪过少女的面容,这驱使着他做了和多年前一模一样的事。
“殿下……”他的眼睛,对上了谢陵的双眼,他伸出手,穿过金柱,碰上了谢陵的脸。
“我认输,是我错了……放我出去吧……我受不了了……”示弱般的口气,柔顺的姿态,这对于许扶斯而言,信手掂来。
他弯了弯唇,轻声道:“至少,别再让我待在笼子里,好不好?”
谢陵抓住了他的手,目光有些茫然,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蹭了蹭他的手,喃喃道:“灯灯,你太坏了。”
他分明说的,不会心软,可是只要对方一示弱,他就完全控制不了自己,想要顺从于对方,听对方的话,让对方开心。
这已经成了他根植在血液里的本能。
他打开了笼子,将许扶斯抱了出来,放在床上,许扶斯刚露出笑容没多久,就被扣上了锁链。
?
干,你,娘。
谢陵抱着他,“这样灯灯就不用在笼子里待着了。”对上他的视线,少年笑了起来,“如果不锁上什么东西的话,灯灯很快就会逃掉的。”
“多喜欢我吧。”少年笑容淡了下去,睫羽颤抖着,又露出了让人怜爱的表情,“灯灯,哪怕是多喜欢我一点点,多说说好话哄哄我……”
“说不想离开殿下,想留在殿下身边,陪着殿下一直到死。”
他很好哄的,至少在灯灯的面前,他很好哄的。
寝殿空旷,烛火将整个空间照得很亮,春夜的温度尚且还有些冷,地底烧了地龙,热温升腾,透过地面传了上去,寝殿里还是暖和的。
然而谢陵还是觉得觉得冷,他抱紧了怀里的人,抱得紧紧的。
只有当抱着灯灯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暖意,但他心知对方的心不在这宫廷里,即使是对他说着好话,也只是因为别人。
“灯灯……别再离开我了。”
三年的时间,太长了,每一天都长得像一个一百年,他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
甚至他会想,找不到的话,就毁灭吧,毁灭这个他亲手给予他的燕朝,让所有的人都和他一样,崩坏掉,最后会有人为天行道为民起义,将他杀死在这个王座之上。
他的鲜血会沉入在这个皇宫的最底下,伴随着那些记忆与肮脏的泥水一起长眠。
第34章
攀附着窗外的蔷薇花又蔓延了一些, 不过三日时间,那些未开的花骨朵展开了花苞, 贴在精致的木窗上,随着微风轻轻的晃动着,摇曳得仿佛少女精致美丽的裙摆。
寝殿里许扶斯刚醒来就被一直盯着他的谢陵给缠上。
就像是条黄金蟒, 许扶斯不胜其烦拍开缠过来的手, 谢陵却不厌其烦的伸过来, 直到最后许扶斯不再挣扎, 他才心满意足的将人抱紧,将脑袋也埋在了许扶斯的肩膀上,亲昵的蹭着。
“灯灯, 今日是中榜贡生的授官日, 要陪我一起去吗?”
因为俩人都没有束发的缘故,发丝相互缠绕在一起, 分不清哪根头发是谁的, 清晨的阳光穿过窗落在床下的边缘, 重重床帐下,交叠的身影透着格外旖旎的意味。
他撒着娇, “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你的学生也在里面, 你一定很想看见他们, 或者和他们说些什么的, 对吗?”
故意放软的声音, 像是浓稠的糖浆, 甜得几乎要把人给溺死。
仿佛羽毛华美的雀,张开自己的翅膀,向着喜爱的人拼命的展现着自己的吸引力。
许扶斯笑着说:“好啊。”
怎么不好。
他可想出去了,只要出去,就能找到机会跑路。
谢陵开开心心给他解了手腕上的锁链,低头认真的给他揉着血管处,顺便吩咐殿外的赵福德将东西送过来。
许扶斯刚开始还不知道他要赵福德送什么,等到赵福德将那些东西送过来后,他才明白了到底是什么。
一件又一件的华服锦履陈列开来,足足二三十件,每一件做工都极为精细,等待着主人的挑选。
赵福德弯腰,看都不敢看床上,只恭恭敬敬道:“尚衣局所有人彻夜不停的赶,才赶出了这几件,到底还是有些少了,奴才下去后会继续催的。”
许扶斯:?是不是对少有什么误解?
偏偏谢陵还真觉得少了,“再从宫外招一批人,跟着赶制。”
许扶斯当机立断地开口:“不用了。”
他对当红颜祸水什么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许扶斯都这么说了,谢陵也不会让他不开心。
“灯灯你喜欢哪一件?”
他雀跃的问着。
许扶斯:“随便都行。”
“挑一件好不好?”谢陵小声道,“总要挑一件你最喜欢的。”
送来衣裳的是尚衣局的绣女,第一次听见她们陛下如此讨好的一人,捧着衣裳的手都颤抖了下。
她们十分好奇床上的那人是谁,宫里早就流言四起,说是陛下的寝殿里藏了一个祸国的男妖精,勾得陛下魂不守舍,不理朝政。
听刚才的声音,也的确很好听,不知长相如何,比之陛下,又如何?
绣女们见过容颜最好的,也不过是他们的陛下,能将陛下这样的人迷得死去活来的,绣女们怎么都想不到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然而绣女们再好奇,也不敢抬头去看,因为在进寝殿之前,总管大人就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告知他们决不能抬头,否则陛下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被陛下砍头。
许扶斯看了一眼,倒真打起精神挑了,“青色的那套。”
他喜欢青色。
赵福德走到捧着青色华服的绣女面前,将衣裳接了过来,“下去吧。”
绣女们便陆陆续续的下去了。
谢陵朝赵福德伸出手,赵福德立刻送了上去。
谢陵展开一看,“灯灯眼光可真好。”
“我给灯灯换上好不好?”
许扶斯随他折腾了。
谢陵一件一件给他换上,跪坐在他面前,给他整理衣襟,最后依恋的揽住他的脖颈,“好啦!”
“赵福德,拿木栉过来。”他侧头吩咐着。
赵福德立刻去拿了递过来。
谢陵接过,给许扶斯梳理着发,认真的不得了。
他就像打扮着自己最喜欢的娃娃,一点一点细致的去装扮,最后下了床,弯身抬起许扶斯的双腿,将放在床边的鞋履拿了过来,给许扶斯穿上。
他做这一切都开心不得了,那种欢喜的情绪透过他漂亮的眉眼展露出来,等将许扶斯打理完,他才洗了手,去打理自己。
最后他拉起许扶斯的手,“灯灯,我们一起走吧。”
许扶斯看着相握在一起的手,“就让我这样和你一起出去吗?我的身体这样,陛……”
谢陵的食指抵住他的唇瓣,“叫殿下,灯灯。”
他不喜欢陛下这个称呼,让他觉得好冰冷,“就像之前那样,接过殿下手里的花时说的那样。”
他是灯灯一个人的殿下。
许扶斯顺从的换了个称呼,“殿下,我的身体不太适合陪你出去。”
言下之意,就是给我解了药吧。
谢陵弯了弯唇,他的双手捧住了许扶斯的脸颊,眼中爱意越发浓稠,“这样不是很好吗?灯灯。”
他软着嗓子道:“你走不了路,我就能抱你,你直不了身子,我就能让你依靠,你吃不了东西,我就能喂你……最重要的话,身体没有力气,灯灯就不好逃跑了。”
“在我不完全相信灯灯之前,我是不会给灯灯解药的。”
因为灯灯再跑的话,他真的会做出很可怕的事,而他不想这么做。
他只想对灯灯好,对灯灯越来越好,这样说不定哪一天就能取代在灯灯心里占着位置的那个人了,他不想做那些事。
许扶斯看着他。
谢陵蹭了蹭他的脸颊,闭着眼睛乞求道:“灯灯,别这样看我,就这样留在我身边吧。”
步辇已经在寝殿外候着,他牵着许扶斯,缓慢的往前走,许扶斯第一次踏出寝殿外,耀眼的阳光洒落下来,让他不适的别开眼,也就是这个时候,许扶斯看见了傅一。
他朝傅一露出了微微的笑容,金阳倾泻在他的脸颊上,因为过于苍白,有了几分透明的意味。
傅一不忍的别开双眼。
他心情很是复杂,无论是对于陛下,还是对于苏灯。
他曾经最崇拜的人便是苏灯,觉得对方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且又能制住小殿下,带着小殿下一步一步踏上帝位,处理那么多危险的事,简直是无所不能。
而现在,对方却被殿下囚于寝殿里,满身才华智谋不得施展,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一般,不得不叫人可惜和心痛。
如果他效忠的人不是陛下的话……
傅一转过头。
那人已经跟着陛下上了步辇,四边的纱幔落了下来,还没有站稳,一个踉跄便被陛下拉进怀里,陛下亲昵的拥抱着他,不知道在他耳边撒娇说了什么,他偏侧过头。
那一瞬间,目光在纱幔合上的瞬间对视上,傅一颤了下。
那双眼睛,不应该是那样的。
它应该是含着从容的笑意,如同山间最清澈幽深的湖,似清风明月,让众人仰望的神明。
“灯灯,你在看谁?”
许扶斯低垂下眼睫,“刚才那是,傅一吗?”
谢陵撅嘴:“是啊,就是傅一,他以前可崇拜你了。”
每次他不听话时,傅一就会拿灯灯来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