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雪深/洒家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funny2333

作者:funny2333  录入:11-22

  只因他的后颈上插了一根铜针,长约寸许,刺透大椎,只留一节锋芒毕露的针尾。
  方才在轿上的时候,解雪时已经拼着脏腑受伤,强行逼出了这枚铜针。
  袁鞘青意欲何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只有殊死一搏,才能有转圜的余地。
  他不能,也绝不可能在这种境地下任人摆布。更何况,谢浚依旧身陷城中,袁鞘青未必会顾惜他性命,如果他落到了赵椟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京城虽不可久留,但也绝不能遂袁鞘青之意,正好趁两虎相斗,另冲出一条血路来。
  那铜针被他牢牢捏定在掌心里,在长薪鬼取出城门钥匙的瞬间,他立足不稳,踉跄一步,借着风声的掩护,一手将铜针一推——
  这根用来限制他行动的铜针,反倒成了一击制敌的利器。
  直到长薪鬼轰然倒地的刹那,他肺腑间那一口强自压抑着的瘀血,才咳吐而出。
  那血似乎源源不断,直到此时他依旧用手掌抵着口鼻,闭目片刻,从掌缝里淌出一丝黏稠的污血来。
  即便如此,他心中依旧如明镜一般。角楼下的吆喝声已经沉寂了,想必是袁鞘青那边计谋得逞了。
  这是唯一的机会!


第67章
  他思虑已定,便毫不迟疑,当下一手提剑,借着角楼的掩蔽向下扫视一周。
  方才那酒酣耳热间的吆喝声不知什么时候消散殆尽了,只余纸灯笼猩红色的轮廓,扑簌簌地打着摆子,虽不见其具体面目,但随风颠扑间,团团辐散着无数红亮的长线,甚至连城墙都烧红了。
  除此之外,便是一片奇异的死寂。偌大城关,连一声犬吠都不曾听闻。
  可见袁鞘青那酒葫芦里卖的,倒真是奇药。
  解雪时心思缜密,当即意识到了这寂静里的不寻常之处——那几个乔装成轿夫的刺客,照理说早该趁此良机,分头去接应袁鞘青一行了。再不济,也应当有人上来向这假李广源索取城关钥匙。
  事出蹊跷,必有不测!
  他留了点心思,一路按剑而行,屏息以待。
  眼见得石阶将尽,斜侧里旋出了一道红光,被提在一支竹柄上,晃晃悠悠,恰好和他打了个照面。
  谁?!
  解雪时一惊之下,下意识地拿剑鞘一挑,只听“噗嗤”一声轻响,剑鞘虚不受力,倒像是挑破了一层极薄的窗纸。
  原来是盏小巧的红纸灯笼。
  提灯人纹丝不动,只任由灯笼被一剑挑落,撞翻在石阶上,儿拳大的窟窿里,斜窜出一支火舌,将这灯笼的骨架照得纤毫毕露。
  材质平平无奇,唯有形制与城楼外的殊异,呈莲花状,莲瓣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墨字。
  解雪时面色骤变。
  这灯笼乃是他亲手所制,他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那还是在棠和三年,临近盂兰盆节的时候,赵株害了一场大病,风寒入骨,镇日里痉挛不止,几乎已经烧去了半条性命,解雪时一面不眠不休,揽求天下名医,一面亲手制了百盏河灯,遍抄经文,聊作挡灾祈福之用。
  谁知这河灯竟是被偷藏了一盏,又在这当口出现了。
  其间用意,昭然若揭——赵株的劫数,恐怕远远还没到尽头!
  有个声音徐徐地含笑道:“太傅好生偏心,他有百盏莲花灯,独独不容我这一盏!”
  解雪时冷冷道:“非我不容你,你又何曾容情?连这等鄙陋之物……”
  “鄙陋?”那人道,“我辛苦偷来的,我爱重得很!”
  他话里虽然带笑,其间怨愤之意,却如蛇吐信一般咝咝作响。
  那张病芍药般的脸,这才出现在石阶尽头,乍看去唇红齿白,几乎透着股森森的鬼气。
  几乎在他现身的瞬间,身后齐齐亮起了数百支火把,以冯绍方这首的这一支禁军,着轻皮甲,负铁臂弩,极尽轻装简行之能事,不知在黑暗里蛰伏了多久。
  如今乍一现身,火把几乎照红了大半夜空。
  他们竟然赶回来了!
  解雪时心中微微一沉,心知是中了黄雀在后的伎俩。
  “既然太傅不肯给我,我便还给他。”赵椟冷笑道,上前一步,一脚踏在红纸灯笼上,发出喀嚓一声脆响。
  这一声似乎激起了他心中无法掩饰的暴虐欲望,令他大笑一声。
  十三瓣莲花灯,在巨力下迸裂开来,无数支细细的小火苗从裂口里流窜出来,他连踏数脚,又用鞋底重重在泥地上一碾,一面喘着粗气,双目紧盯着解雪时。
  “我把灯笼还给他,他也应当把你还给我!”
  他疯态毕露,腮上的肌肉尚且因着某种压抑的力量突突狂跳着,两手更是摸索到了解雪时的肩上,逼着对方和自己四目交汇——
  却无论如何都只能撞进一片黑阗阗的目光里,像是坚硬而光滑的琉璃镜,除却照出他自己的疯态之外,没有半分温存的余地。
  解雪时一言不发,只上前一步,俯身去捡地上烧焦的灯笼架。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就令他口角淌出一缕污血来。
  赵椟目光一动,下意识地落在他丝缎般垂落的乌发上,两腮犹有未拭净的脂粉,看起来血色鲜妍,唇上狼藉的口脂混合着血水,纷纷淌到了襟口上。
  他心中恶气顿消,倒是那些乱糟糟的绮念又卷土重来。
  他下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解雪时的颈窝,只觉得那皮肤滑腻,仿佛在吸附着他的手指,不由将声音微微放柔:“你跟我回去,我就给他个守皇陵的出路,横竖你只要个天子,朕就依你之言,把这龙椅坐稳了,如何?”
  他自以为柔声细语,将赵株一条性命拿捏得稳妥至极,解雪时果然垂首道:“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赵椟道,“只要你……”
  他喉节滚动间,却捕捉到了一缕极其细微的喀嚓声,有什么明晃晃的银光在眼角处一闪而没。
  解雪时一手虚援着他的衣袖,一面缓缓直起身来,赵椟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眼睛,迎面已经腾来一道银光!
  是长剑出鞘!
  他重病在身,因而上手准头大不如前,剑锋横在赵椟颈上,直接拉出了一道窄窄的血线,还在蝉翼般震颤着。
  他的手在发抖,脸上都是冷汗。但赵椟绝不可能轻视这虚浮无力的一剑。
  ——他这是打算挟持天子了。
  赵椟心中冷笑一声,却被他一手扯住,就着横剑于颈的姿势,转向数百禁卫。
  除却颈中细微的蜇痛之外,他只能听到耳边解雪时冷冷的声音。
  “备马,开城门!”


第68章
  天子在禁军丛中被劫,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冯绍方本就性情急躁,当下里腮帮子一跳,目眦欲裂间,已掣出长剑在手,怒喝道:“挟持天子,你好大的胆子!”
  他是赵椟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对天子的谋划知之甚详,哪里敢叫破对方的身份?解雪时手里的长剑,又素来是凶名在外,他急怒攻心间,竟是暗暗背身作了个手势。
  弩手立刻会意,在他身后弓步待命。
  谁知这千钧一发间,他却听得天子轻轻咳嗽了一声。
  冯绍方强压怒意,只将手掌一抬,挥退了属下。两列禁卫齐齐收剑入鞘,留出一条可容二人的小路来。
  “还愣着做什么?牵马来!”冯绍方断喝道,“要好马……罢了,就取我的青白眉来。”
  解雪时掌心越来越湿滑,都是沁出来的冷汗,那剑柄似有千钧之重,直欲脱手而出。只是他处变不惊,面上丝毫不曾露怯,反倒令冯绍方慑于其凶名,不敢妄动。
  反倒是赵椟微微一笑,引颈在解雪时剑上蹭了一蹭。他颈上一片狼藉,都是血淋淋的剑伤,仿佛被琴弦勒出来的红印,挟着他一枚清瘦凸出的喉结,显得尤其狰狞可怖。
  赵椟柔声道:“先生折的那九十九盏河灯,都顺流漂走了,我没赶得及,唯有这一盏,骨架有损,挂在了岸边,先生应当没留心吧?那天的水很冷,我辛辛苦苦捉回来,展平了一看,当头就是赵株的名字,气得我也小病了三天。”
  他话里带笑,仿佛只是同解雪时促膝而谈,一手却藏在衣袖里,似乎在把玩什么东西。
  解雪时对他这笑里藏刀的秉性已有防备,当即一手按住他的衣袖,他力气未使足,只是个虚招,赵椟却像是骇了一跳——果然有什么东西骨碌碌地从他袖中滚了出来,跌落在地上。
  解雪时闻到那股血腥气的时候,已知不妙。
  那赫然是一截断指!
  细长如柳条,断口处鲜血已经流干,透出一股可怖的灰白色。又被赵椟一脚踏上,碾出了爆豆子似的一声脆响。
  解雪时霍然变色,厉声道:“赵椟,你简直蛇蝎为心!”
  赵椟微笑道:“太傅,你且猜猜,我切尽他十根指头,要费多少功夫?”
  “你说……这是谁的指头?!”
  “朕听说,剖腹取子时,尚且要切断母子间的脐带,朕不过切胞弟一根手指罢了,太傅何必勃然大怒?”赵椟道,一面作势又去摸索自己的衣袖,“喏,我这儿有的是!”
  解雪时几乎心神巨震,想也不想地一掌拍开他手腕——谁知入手的却并非柔软的皮肤,而是一圈细密的铁蒺藜!
  他虽气力不济,却依旧掌心一麻,被刺出了一行细细的血点。一股麻意如跗骨之蛆般,瞬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赵椟一手揽住他滑落的身体,一面将铜扳指一拨,那一圈小刺立时缩回机括之中。
  “太傅,”他缓缓道,“你又是关心则乱!”


第69章
  四更天,禁门之外,待漏院中。
  天子年少气盛,甫一掌权,便将朝参的时辰提前到了四更。
  因而这个时辰,待漏院前已有幢幢人影,马首前各悬白纸糊灯笼一枚,天寒月薄之下,唯有这些灯笼在朔风里扑簌簌摇晃,照见的皆是些年轻的青白色面孔,袖手而立,战战兢兢。
  有襄以来,大小朝会皆循旧制,凡五品以上即可登朝,少则数百人,多则上千人。自解雪时掌贡举以来,朝中群英荟萃,俊采星驰,亦是一时佳话。
  如今却只余寥寥百人。
  但观众人面上惴惴之色,便知都是些新近擢拔的小吏,其间寒酸窘迫,可见一斑。
  无他,朝中耆宿,皆已命丧斧斤之下。
  其中有一小吏,姓胡名罗斐,半旬前忽得天子青眼,从琼州选调进京,补的乃是御史大夫的缺。
  琼州地处偏远,他对朝中风云嬗变知之甚少,只是稀里糊涂就得以平步青云,全然不知这官位上流了多少的血。
  当今天子他只见过几面,果真年少俊秀,只是高鼻薄唇,眉目阴骘,面色又不佳,看人时总透着股病恹恹的寒气。
  “你于杏安十年赴任宛平县,至今毫无建树,也无差错,只有一手和稀泥的本事,足以称道,”天子道,“可真是不世出的窝囊。”
  胡罗斐当即骇出了一身冷汗,正要讨饶,却见天子微微一笑道:“甚好,甚好,朕要的就是个窝囊御史。”
  如今里在禁门外,胡罗斐脑中反复盘旋的依旧是那句窝囊御史。
  他这身官服圆领袍还是簇新的,中衣的襟口被小心翼翼地掖了进去,连带着那入骨的穷酸一道,唯恐人看出老鼠啃出的那几个破洞来。因而其他人窃窃私语时,他还兀自在那厢捉襟见肘,只一双眼睛窘迫地乱转。
  “圣上当真要将春闱提前?”
  “这还能有假?主考官都定下来了,你猜是谁?冯绍袁!看看,仗了他哥哥的威风,都鸡犬升天了。”
  “这种纨绔也能当主考官?”
  “有什么办法?你当朝中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文官吗?凡是跟那位有点关系的,都被——喀嚓——连根拔了个干净,你说说,还剩什么人?更何况黄春歇那伙党人,到处大发牢骚,陛下要不再招拢些读书人,只怕迟早被那些笔杆子戳穿了脊梁骨!”
  “嘘,慎言!那黄春歇什么来头?”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当初那位不是号称文臣魁首吗?他倒台之后,朝野无人,反倒是黄春歇一伙得了势,自命为天下喉舌,可尖酸刻薄得很!”
  “这……他这么忤逆陛下,倒还没死?”
  “这厮估计也是强弩之末了,到处东奔西跑,怎么可能逃得出陛下手心?”
  胡罗斐揣着两手,听得连连咋舌,正巧时辰到了,几个内侍开来禁门,铁链锒铛作响,泛着股冷冷的铁锈腥气。
  他乍闻之下,只道空气中都是浓烈到散不开的血腥味。
  正巧马首前的纸糊灯笼晃荡了几下,火光斜扑在地上,照着门槛上斑斑点点的血污,一路蔓延到了石阶尽头。
  胡罗斐大骇之下,惊呼道:“有血!”
  内侍急急道:“大人莫怪,这都是前夜里杖杀的死囚,乃是陛下特意赐的恩典,大人请避过,从这边请。”
  他心中寒气乍起,背后已暴起了一片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只得煞白着一张脸,往垂拱殿走去。
  天子那张凤目薄唇的脸,在他脑中血淋淋地变幻了几番,双唇张阖间,吐的并非人言,反倒是咝咝的蛇吐信声,好不凄异。
  当今圣上,倒真生了一副鬼魅之相!
  他心神不宁,只是随着百官进殿伏拜,山呼万岁,一面忍不住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
  垂拱殿正中,不知什么时候设了一副鸾凤宝帐,重重堆锦,彩绣烂漫,直披拂到阶下来,其间一缕摄魂摇魄的甜香,几乎冲得人鼻底发痒。
推书 20234-11-20 :欲买桂花同载酒[古》:简介:(入库时间2019-11-20) 晋江2019-10-28完结 总书评数:16 当前被收藏数:89俞国丞相谢暄清冷端方,乃是举国闻名的君子。俞国摄政王楚霁风流轻佻,乃是众人避之不及的流氓。殊不知再君子的人也会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再流氓的人也会有天真纯情的时候。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