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设了关卡,那便依人家的规矩,强行破关,只能证明来人没有耐心,极有可能是来寻仇。
来到那石壁前,石壁安然无恙,石壁旁却多了个窟窿,沿着炸开的山洞走,一条新的山道出现在眼前,云雾缭绕,山道尽头隐隐有亭台楼阁。
几人却无心欣赏美景,穿过山道,一行人从他们眼前快速晃过。
追着这群人,枫阵等人穿过层层回廊,面前白幡飘动,再看去,地上放着一排排的棺木,棺木前立着一人,全身素白,在他周身,围着十多个人,那些人皆灰衣蒙面。
“你是谁?”其中一个灰衣人问道。
被问之人没有回答,灰衣人又道,“棺中何人?”
还是没有回答。
灰衣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举剑刺向中间那人。
“孝正,”枫阵见十几人围杀一人,扯了扯颜颐的衣袖。
颜颐右手握着剑柄,却没有出手。
“你不去,我去,”说着,枫阵抽出身上那柄铁剑,经过这段时日的锻炼,他能一个人对付两到三个山贼,不过遇到颜颐,依旧是几招秒。
“这么多人杀一人,如此卑鄙,”殷涟颤抖着抽出那腰间的剑,哆哆嗦嗦地冲了上去,却被顾徽抓住了后领,扔了回来。
“太危险了,你待在这里。”
枫阵初一对上这些灰衣人,就知道事情不好,这些人无论出剑的力度,还是出剑的角度都无可挑剔,说是训练有素丝毫不过。
格挡掉砍来的剑,枫阵只觉手臂发麻,灰衣人瞅准时机,又砍下一剑,不接,枫阵会被砍中,接了,整个人中心不稳。
挡下那剑,枫阵全身向后倒去,却没有碰到地面,有人抱住了他。
枫阵没空思考发生了什么,眼前又有几柄长剑砍了过来,想要喊出的话还憋在喉咙里,他便看到那人一手夺过一柄剑,又顺势化去其他人的剑势。
这一剑如行云流水,令枫阵痴迷。
“你也用剑?”
“我不用剑。”
“可你的剑很好。”
那人轻笑,“哪里好?”
“蕴容,你没事吧,”颜颐收剑入鞘,走到两人身边。
“我没事,他救了我。”
颜颐向那人行了一礼,那人还礼,“此事我还要感谢诸位。”
几人客套一番,那人问道,“不知几位今日来为何事?”
“听闻此处是花家族地?”颜颐有些犹豫。
别的家族是个什么样子,颜颐怎会不知,不说十分热闹,单数数人头,就有几百来人,可入山之后,他们只看到了眼前一人,偌大一个家族,该不会只有一人管理,其余人窝在屋中不出。
那人点头。
“那为何不见花家族人?”
“我不就是。”
颜颐:“……”
殷涟突然激动起身,恭敬施礼道,“敢问前辈可是花子玥?”
“你认识我?”
“小子殷涟,有幸得闻前辈琴音,今日特来请教。”
听殷涟说起花琼时,枫阵有过很多猜想,猜来猜去,却都不是眼前的景象。
不是仙风道骨的长者,也不是俊雅的儒生,更非气度雍容的一家之主。
“你们也是,”花琼又问另三人。
“我和他是来找人,”枫阵道。
“这里只有我一人,看来你们是来找我的。”
“请问前辈,可否见过擅长口技之人?”颜颐不知该如何称呼花琼,只能跟着殷涟降了一辈。
然而光看外表,花琼和他二哥差不多年岁。
“要如何擅长,这样算不算?”
接下来,几人便听到颜颐的那句话被重复了一遍,声音也和颜颐一般无二,只是那话出自另一人口中。
花家擅模仿,果然不是骗人的。
“前辈是如何办到的?”颜颐忍不住问道。
片刻之后,他意识到了不妥,“颐失礼了。”
枫阵道,“除了前辈,还有何人能做到?”
枫阵当然不会怀疑沈冲是花琼假扮,一来,花琼那时在雪伏凤都与人比琴,人尽皆知,二来,以花琼之前的那一剑,想杀他轻而易举。
当时,那沈冲与他距离极近,若以花琼的出手速度,颜颐哪有机会挡掉那一剑。
“称表字就好。”
枫阵愣住,半晌才纠结道,“子玥兄。”
不合规矩,十分不合规矩,从厅堂出来,枫阵还觉得别扭,颜颐、顾徽和殷涟叫花琼前辈,而他和花琼互称表字,那他就和花琼平辈,如此推下去,他岂不是平白长了一辈。
想着,他偷瞄颜颐,颜颐脸色有些难看,枫阵便问道,“孝正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并无。”
“可你脸上不是这样说的。”
颜颐挤出一个笑脸。
“你是不是不喜欢花前辈?”
“他明明可以对付那些蒙面人,却非要等你遇险了才出手,还有,入山的最后一关设得蹊跷,其它机关虽也精巧,但只要精通此道,便能通过,只有最后一关,像是知道你要来,特意为你而设。”
“你想多了,季乱不是说此地产东陵碑碑石,也许只是巧合。”
“这个花家族地也很诡异,到目前为止,我们见过其他人吗?偌大的地方只有一个活人,那几十口棺材中装的又是什么?”
“棺材不装死人,还能装什么?”枫阵反问,难道有人喜欢住棺材?
一想,枫阵反倒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再看这个恍如仙境的地方,处处透着阴森诡异。
“目前还不知。”
“你不会想去看,”枫阵试探道,“开棺不合礼仪。”
“我不会。”
☆、第 14 章
当晚,因为一天的劳累,枫阵沉沉睡去,睡到半夜,梦中跳出几十口棺材,齐齐打开,每口棺材皆躺着一个人,那些人从棺材中爬出,向他缓缓逼近,待到近处,这些人皆露出同一张面孔,沈冲的面孔。
梦见这种场景,枫阵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只要一闭眼,无数张沈冲的脸便会跳出来。
门外,一个身影从门口闪过,那身影很快很轻。
枫阵几人住在客院,颜颐和枫阵一个院子,顾徽和殷涟一个院子,此时过去的不是颜颐还能是谁。
“好你个颜孝正,”枫阵嘟囔一句,披上衣服走出院子。
那身影可比他快多了,转了几个弯,人就不见了。
但想到白日的对话,枫阵便有了目的地。
若是在顾家,他这样的行为早就被下人拦住,可这里空荡荡的,没人来拦他,不多时,人影又出现在眼前。
“站住,颜孝正,”枫阵急急追了上去。
前头那人果然停住,借着月色,枫阵看清了那人,正是颜孝正。
“你也看到了?”颜颐反问。
“看到了,你大半夜不睡,想去开人家棺木是不是?”
“没有,我是看到了一个黑影,才追了过来。”
“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
枫阵见颜颐不像说谎,心中疑惑,那还有谁会半夜从他房前经过,顾徽没必要做这种事,殷涟做不到,那就只剩下花家的人。
“走,我们去看看。”
走了几步路,穿过门洞,面前开阔起来,白天见到的几十口棺材还停在那里,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人影。
“你们也睡不着么?”
颜颐施礼后问道,“前辈可有看到一个黑影?”
“不曾。”
“前辈,这棺中装的是何人?”
以手抚过棺盖,花琼道,“几具无名尸罢了。”
无名尸为何会停放在花家族地,颜颐还待再问,却被枫阵拉走。
走到偏僻处,颜颐不满道,“你为什么不让我问?那棺材有开过的痕迹。”
他怕遇上鬼,他能这么说么?
同类相见,不一定两眼泪汪汪,反倒会增加他被发现的危险。
“无论棺材中装的是人还是尸体,都是花家的私事,与我们无关。”
“也许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就在里面。”
次日,枫阵见到顾徽从外面回来,似乎是一夜未眠。
“那碑石可是有什么问题?”
“石材采不下来。”
这个问题在他们上山时就有了,那时用普通的刀剑伤不到石头,顾徽昨日便找了上好的刀剑来试,皆以刀剑卷刃或断裂为结局,不仅刀剑无用,连坚硬的金刚石也无用。
“季乱可有什么办法?”
“我正打算去书阁。”
这也是昨日他问花琼后得到的回答。
“如何采那块石壁?这我倒是没想过,这块石壁一直在此,也没人想过把它移走。”
“可那块石壁有打磨过的痕迹,前辈可知是何人打磨?”
“你可以去书阁看看,那里有不少古书,也许有关于石壁的记载。”
得知顾徽要去书阁,枫阵正好无事,也跟着一同去。
路过一座凉亭时,两人听到帷幔之中传来琴声,刚要细细品味,又传来一阵琴声,与其说是琴身,不如说是噪音。
枫阵偷眼看了一眼,殷涟正抚琴演奏,花琼坐在旁边。
绕过凉亭,两人来到书阁,书阁很大,里面藏书之丰令两人叹为观止,若是一本本找过去,两人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
不过书架上标了年月,也分了类别,这倒是方便了许多。
两人找书之时,枫阵见到了颜颐,颜颐吃完早饭人就没了,他以为颜颐还惦记着那几口棺材,没想到却是在书阁。
颜颐捧着本书看得认真,枫阵也没打扰他,走到古书处,一卷卷翻找起来。
古书多用竹简,字体也不尽相同,枫阵费了好大一番力,才分辨出里面写的是何内容。
找了一上午,两人一无所获,枫阵正想去吃午饭,颜颐还在那看书,便叫颜颐一同用饭。
“你们先去,不用管我。”
“孝正,你到底在找什么?”枫阵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入眼的便是一张图纸,图纸画得很工整,旁边有小字标注,可枫阵看不懂。
“机关之术。”
枫阵顿时没了深入了解的兴趣。
两人去吃饭,枫阵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说我们吃的饭菜是谁烧的?”
“花前辈?”顾徽不确定道。
早饭是早就备好的,他们去了,根本没看见人,午饭亦是如此。
“那菜是哪来的?”
“后山有菜地,应该是那里采的。”
“那肉呢?后山不会还养牲畜?”
“后山养着鸡、鸭、鹅、牛、羊等等牲畜,要不吃完饭我带你去看看。”
吃完饭,两人来到后山,后山有一人在给那些牲畜喂食,枫阵看着那人,心中升起怪异之感。
“这些牲畜都是你在喂养?”枫阵问道。
那人没有理他,手中照旧撒着食物,抓一把菜叶,扔掉,再抓,再扔,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那手很奇怪,根根分明,每个骨节断开,没有肌肉的弹性,死气沉沉。
再看那人的脸,分明是一张画上去的脸。
“啊——,鬼啊——”
一个鬼被另一个鬼吓到,他大概是世上最没用的鬼。
“蕴容,你冷静一点,再仔细看看。”
那人还在喂鸡,还是那只手,那张脸,枫阵哪能冷静下来,“季乱,你不怕吗?他在动啊。”
“那是个木偶。”
“可他会动。”
他见过的木偶都是有人在操控,哪有没人操控,自己就能动的木偶。
顾徽拉着枫阵走近了些,“你看,他只会做一些固定的动作。”
“真的,”枫阵仔细一看,却如顾徽所说。
“其实这也不算稀奇。”
“这还不稀奇?”枫阵惊讶,木偶能喂鸡还不稀奇,那要如何才能算稀奇。
“传闻在东南有个小国,那里的人擅制傀儡,有些傀儡能够如人般行走、说话,就算混在人群中,也无人能分辨。”
“那岂不是很可怕。”
生活在一起的人,不知是人还是傀儡,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这也只是我听说的,却未曾亲眼见过。”
两人回到书阁,继续找关于东陵碑的片段,找了几日,还真被他们找着了。
“此石易裂,裂纹如霜花,捻之米粉状,”刚读了个开头,枫阵就被顾徽叫停。
“怎么了?”
“此石不易裂,而且难以捻碎,更别说如米粉。”
枫阵仔细看了看,他并没有读错,他又继续读下去,“镇邪上上,镇邪?”
这回连枫阵都开始怀疑这册竹简的真假,顾徽见枫阵不读了,将竹简抢过去,一字一句看了起来。
枫阵凑过去一起看,文中介绍了这种石头的特点,然后就开始讨论镇邪的可能性,看得枫阵越来越害怕。
文中说此石最是克制带有怨气的孤魂野鬼,他满足了前提条件,顾徽看得认真,没有发现枫阵已是冷汗涔涔。
“这字迹蕴容有没有觉得眼熟?”
见枫阵没有回答,顾徽又叫了一声,“蕴容。”
枫阵回过神,仔细去看上面的字,其中的用笔轻重、长短皆很是熟悉,他记得枫家人手一本摹本,而真迹被放在祠堂,日日供奉。
如果他说不认识,他老爹就能把他踹出枫家。
☆、第 15 章
按照书简所说,顾徽一个人跑去石壁前捣鼓,每日早出晚归,几乎见不到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