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阵喜道,“什么办法?”
“将惊鸿取下,而将葵烛留下,这样就能延缓封印的解除,你只要在这段时间内,修复东陵碑,再将惊鸿送回此处,不就一举两得。”
“这倒是个好办法,”枫阵伸手去取惊鸿。
远处一道声音传来,裹挟着森冷的气劲,阻挡了枫阵的动作。
“你不能取下惊鸿。”
看清来人,枫阵惊讶道,“道长,你为何要阻止我?”
“光靠葵烛,根本压制不了里面的兵器,而且就连葵烛都会染上邪气,王者之剑就会成为杀人之剑。”
又有一人随后而至,道,“那就打开。”
所有人都在等着枫阵,有人希望他解除封印,有人相反,还有人口不对心,这些人为了各自的目的,聚集在此,而眼前的门就像是未知的世界,不打开,东陵碑会毁掉,打开,又不知会迎来怎样的后果。
如果道默所言为真,结合姬望的话,里面藏的应该是兵刃,沾染了邪气的兵刃。
枫阵未曾见过那样的兵刃,却见过被邪气沾染的器物,小小的毛笔,就能让两人发疯,这门后所藏之物,又能让多少人疯狂,也许姬望是对的。
收回手,就这样让这件邪物沉睡于此,也未尝不可。
“蕴容,打开吧。”
枫阵惊诧地看着颜颐,“孝正,为何?”
颜颐将门上的剑轻轻取下,“就算再留在这里,也没用了。”
历经岁月,原本的封印被山中邪气侵蚀,封印之初,这里本是华光万丈,自然奇景,不知何时,成了埋骨之地,从那时开始,封印便越来越弱。
就算不取下惊鸿和葵烛,内外邪气勾连,将来也会冲破封印。
尘封数百年的门重新打开,刀剑林立,戈矛残破,即使这样,历经数百年,无人爱护保养,依旧能见到昔日模样。
然而枫阵不关心这些东西,他只想知道封印为何而存在。
他想不通,预料中的场景没有出现,里面没有弥漫的邪气,也没有奇特的景象,很普通的地方,就像一个远古的战场,满是兵器,这些兵器可以作为古董收藏,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他们想进来一定是有理由的,姬望阻止他,一定也是如此,对了,只要找到他们,一切就能知晓。
枫阵飞快地搜寻几人身影,‘嗖’的一声,一个人影飞速窜过,如鬼魅一般。
那人在一把刀前停下,拔起地上的刀,脸上泛着狂喜之色,“原来这就是千日泣。”
千日泣三个字调动了所有人的神经。
一人追至近处,对他道,“把刀给我。”
卫仪冷笑一声,对这位伙伴道,“谁拿到就是谁的,这不是事先约定好的么?怎么,叶苕,你想反悔?”
颜颐诧异道,“叶苕,难道他就是天下第一刀?”
“天下第一有多厉害?”
枫阵见过天下第一的棋手,天下第一的琴师,天下第一的书家,然文人之事,千变万化,实难分高下,不像武林之中,真刀真枪,第一脚下踏着无数失败者。
“看下去,马上就能知道了。”
卫仪不愿让出刀,叶苕也不愿轻易退出,最终还是采取了江湖中的办法,以强者为尊,而这也是卫仪第一次对上叶苕,雀屏双刀和独芳到底哪个更强,今日便要分出胜负。
“慢着,”一人出言阻拦,“将刀给我看一下。”
卫仪实在不想将到手之物拱手让人,但想到对方的实力,他还是让出了刀。
道默拿过刀,双手用力弯折刀身,叶苕和卫仪都被这一幕惊到,想要阻止,耳中充斥着金属断裂的声音。
传闻中的邪刀,斩杀了数万人的邪刀,就这么断了?
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这把断成两截的破刀就是他们苦苦追寻之物。
“莫非它被封印耗尽,”卫仪猜测道,“失去了邪性。”
叶苕道,“不对,这不是千日泣,我们被骗了。”
“枫清翼,临死你还要设下计谋骗我,”道默扔掉两截断刀,对两人道,“快,快找,千日泣一定还在里面。”
两人望着数百把刀剑,有些绝望,他们能找到这把,就是因为它与众不同,散发着邪气,可其它兵刃都乌漆墨黑,需要好好洗一洗,才能见到本来的模样。
“你们是在找它吗?”
入眼的是一把平平无奇的刀,既无华丽装饰,也无精雕细琢,像是刚刚从炉里拿出来,黑乎乎一片。
但熟悉它的人很快就能认出,凭着直觉,道默道,“那才是真正的千日泣。”
两人闻言,拔刀相迎。
“你们叫它千日泣,实际上它是有名字的。”
名字什么的,两人都无所谓,也没有心思听,他们的全部身心都放在那把刀上,要抢到那把刀,还要比对方快。
彼此都在等待时机,时机到时,攻势从两面袭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枫阵根本来不及看清,就连本人也不明白,明明该砍到花琼的,可怎会落了空。
待他们从惊讶中回过神,耳边又传来花琼的声音。
“引魂归玄,这就是它的名字”
又一个声音传来,像是在极力忍受着痛苦,每一字都用尽了力气,“你,你,你当真恨得想要杀,杀我。”
“我说过,再见之时,就是你死我活。”
“好,好,好,”道默面露苦笑,却又带着一分希冀,“那你告诉我,你还爱我吗?”
“再问这样的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想知道,你就当,当完成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愿。”
他的目光柔和起来,就像当初相遇之时,那时还什么都未发生,他们也不像现在这般,遍体鳞伤。
“那我就告诉你,”花琼凑到他耳边,轻声低语。
谁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他们只看到道默突然抓住花琼双肩,四周窜出数十道身影,本来铜墙铁壁般的山壁塌陷,露出逐渐昏暗的天空。
“原来你早有埋伏,”花琼道。
“我知道光凭他们两人,挡不住你,而你只有在使用了这把刀之后,才会出现短暂的弱点,所以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君凤,你死我活,果然不错。”
道默说完,又对两人命令道,“你们去拦住那两个小子。”
一个颜颐,一个姬望,确实麻烦,但他们不是花琼,还没到控制不了的地步,只要拖上一段时间,花琼必死无疑。
道默算盘打得响亮,却不曾预料到花琼会突然用力,两人身子被一股力道带起,身下是呼啸的山风,他们已经出了崖边,落入山间,等待着他们的是无底的悬崖。
“你疯了?”
“生则同衾,死则同穴。这可是你说的。”
山崖之上,活下来的人心如刀绞。
“花前辈就这么跳崖了?”殷涟愣愣地坐在石凳上,久久没有回过神。
他不相信,以花琼那样的身手,会被逼到跳崖。
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他还有很多话没说,还没道歉,还没将之前的事情解释清楚,还有,他的琴还没学完。
顾徽的悲痛不比殷涟少,除却悲痛,还有不得不承担的责任。
自崖边回来,枫阵就整日在石壁上写字,顾徽看在眼里,也没阻拦,他知道枫阵很内疚,也知道他很伤心,这种伤心需要时间来抚平。
有了惊鸿,修复东陵碑的事情顺利不少,赶在原先的碑石失去作用之前,两人完成了整个过程,从书写到雕刻。
殷涟道,“这字是不是和原先的有些差别?”他不太懂这些,但隐约觉得风格不太一样。
顾徽和枫阵笑笑,都没有回答他。
殷涟抓住裴芝,“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字不一样,不是很正常?”
“是这么回事,可他们不是要复原东陵碑?”
新的碑石运回东陵,前来观看的人很多,批评声不断,偶尔也有一两声赞美,当然枫阵听不到这些。
完成碑石之事,他又将问心崖中的兵器搬出,物归原主,有些找不到主人的,暂时放起来,而有一些的主人则还活着。
枫阵将兵器送到梓木山,几个木偶见到自己的兵器,失声痛哭。
“待我们离开之后,你将这些兵器与我们的棺椁葬在一处。”
“离开?”
“我们能活到现在,多亏了君凤,现在心愿已了,也该离开人世,魂归故里。”
在他们托付后事后不久,木偶们相继倒下。
枫阵按照他们的吩咐,将他们生前用过的兵器放入棺木,再将棺木下葬。
诸多事情告一段落,枫阵得以过上了平静的日子,然而,其中又有诸多烦恼。
过了几年,枫家遇难,天下大乱,枫阵被卷入其中,颠沛流离,几经辗转,在乱世飘摇,又迎来盛世。
本该享受荣华富贵之时,又偏偏辞官云游,不见踪影。
就如他最初设想的那般,天下安定,而他所求的便是归隐田园,或云游天下,没有人认识他,只有最熟悉的那个人在身边,一回头,恍惚依旧是少年时。
又是一年清秋节,少时的伙伴成为了一方州牧,娶妻生子,一家相聚,好不热闹。
然而,每到这一天,他都会独自一人,拎着酒壶,来到城外凉亭,在那里,亦有一人在等他,两人执酒对饮,畅谈一路见闻。
月升月落,两人浑然不知时间流逝。
离别之时,顾徽道,“来的路上,我碰见了国师。”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今夜天有异象,叫你莫要走错。”
“国师总是说些奇怪的话,走错能走到哪里去?不还是在这四海之内,”枫阵笑着离去,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黑夜之中,他不见顾徽落寞的眼神。
目送枫阵走远,顾徽拿起酒壶,摇摇晃晃走着,忽又举起酒杯,邀月共酌,饮下杯中酒。
☆、后记
一直想写关于少年的故事,写这个故事的时候,也在想从哪个角度写比较好,还要将我对书法的一点浅见融合进去,最后挑选了我个人比较擅长的冒险,通过人与人的接触,展现构筑的世界观(其实是写朝堂的勾心斗角比较麻烦)。
不过这个故事远还没完结,如文案所说,这个故事写的是少年时的枫阵,那时还比较自由,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也能不顾后果,有点偏向于江湖,后面还有枫阵弱冠之后的经历,不过是出现在别人的故事里。
顺带一提,《笔下惊鸿》后面接的是《画中春秋》,从少年到青年,从肆意潇洒转到尔虞我诈,不过主角不是枫阵,而是花琼,其实从文里也能看出,从花琼将画轴交给蓝衡秋的那一刻起,第二部就已经开始了。
还有,文里有些没填完的坑,比如十年之约,天下第一美人等等,都涉及到了第二部的内容,在此不会有番外补充。
关于这个系列,我给它取名双绝,其实是想写两个人,两个世上绝不可能存在的人,就是所谓的理想的化身,或者在某一方面做到了极点,枫阵的书,颜颐的剑。不过好像都没花琼神化的厉害,至于姬望,完全就是走错了片场,他应该去修仙组的。
再提一句,关于姬望,其实我也打算写一个故事,不过会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修仙上(下棋就跟修仙差不多),也就是更加注重人物内心的探索,以及对爱的诠释,探索完世界,最后要回到内心。
我也希望营造出不同的感觉,枫阵和颜颐是知己,《画中春秋》是情爱,《落子无悔》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