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红尘[古代架空]——BY:醉里春秋

作者:醉里春秋  录入:11-27


向晚宁带着哭腔的声音随后响起:“掌门,晚宁是首席弟子,有资格陪着师尊共驱魔头!”

清阳掌门声音愈加威严:“你没资格,出去!”

商离行一阵心慌,加快行速。那两声怒骂之后,魔茧内部陡然安静下去,只听见几声细不可察的低喃咒骂,完全听不清话语的内容。待商离行将要飞到魔茧外围时,那里又忽地响起一道朗然笑声。似十分开怀,又似很是释然。商离行听那笑声笑得古怪,脚下一顿,随即是奔得更快!

那竟是清阳掌门的笑声!

他眉睫一颤,冲到魔茧外围时,正好看到一道女修身影被扔了出来,立时飞身而上,地飞了过去,将向晚宁牢牢接住。

向晚宁眼泪如断线般随风坠下,靠在他怀中激动大喊:“掌门!”

只听清阳掌门笑过之后,沉声一喝,魔茧中心陡然爆发一阵轰雷般的巨响,接着魔茧内部投射出一线虹光,穿透无尽魔气而来,是比方才阵光更加刺目的金光,反将魔茧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魔茧内部也传出一阵凄厉长啸。

商离行突然产生一阵不详的预感,他放下向晚宁,直奔魔茧内部。不想那金光在将魔茧笼住之后,竟尔迎风燃烧起来,红火簇簇高升,其色艳若流金炼石,在他靠近之时,火势冲天窜起,将他的半身玄袍尽数灼烧成灰!

他心焦如焚,飞快拍去身上焰火,在外面接连喊道:“掌门!诛魔阵已经布下了,您快点出来!”

向晚宁也在一旁叫道:“掌门!师尊!”

熊熊烈火之中,传出清阳掌门威严不改的声音:“向晚宁何在?”

向晚宁眼眶通红,大喊道:“师尊,你这是做什么?”

又听清阳掌门厉声喝道:“向晚宁何在?”

向晚宁拭干脸上泪珠,大声道:“弟子在!”

清阳掌门道:“自今日起,你便为云山剑宗第三十一任掌门人,统领云山剑宗门下一万三千五百二十四名弟子,发扬云山剑威!”

向晚宁仍是顾着大喊道:“师尊你快出来!我不要做什么掌门人,我只要你平安出来!”

魔尊凄厉的惨叫再度响起,清阳掌门低闷一声,粗着嗓子喊道:“……你是要将为师活活气死吗?”

向晚宁望着一旁试图冲进火海的商离行,从他坚毅的目光读懂鼓舞之意,咬咬牙,点头道:“是,弟子遵命,弟子必将云山剑宗发扬光大,不负师尊恩托,不坠云山威名!”

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哭得****的,哽咽着说不出话。

商离行狠狠拍散袭面的红火,颤声道:“……掌门,这是为什么呀?”

清阳掌门的声音陡然低喑下去:“你们快走!”

火海迎风而长,势头愈猛,商离行与向晚宁盘旋在魔茧外,二人衣着、头发都烧焦了一半。

清阳掌门不听他二人苦心相劝,一心要与魔尊冥天同归于尽!

“快走!”

商离行哪容得见清阳真人如此作为,他用尽扑灭大火,始终进之不得,平日里烂熟于心的各种修为手段此时皆派不上用场。在他急得冷汗直下之际,火海中爆发一声惊天动地的轰炸声,魔茧应声炸裂,如无数碎片迸然散开,围困海域四周的弟子们一起惊呼。二人措不及防,被魔茧炸裂的气波震出十余丈。

在齐齐坠海的前一刻,二人颊边滑落一颗哀伤至极的泪珠。

一场惊天大爆炸之后,天光破云,海波骤歇,大风在海域上空呜呜响着。一片衣袍残片落在海面上,几个沉浮之后,渐渐沉底。

余晖打在海面上,海浪拍打出白色的泡沫,送走了疮痍遍地的一天,也送走了一位当世大能。

清阳真人释出数百年的修为与剑意,烈火焚身,与魔尊冥天同归于尽,形神俱灭。

而那魔尊冥天的元神也随着大火魂飞魄散,再无复活可能。

七日之后,云山之上,鹤声凄婉,青鹿长鸣,白色的幔布一路蔓延着主峰正殿。路上来来往往的云山弟子,神情哀切,个个垂首无言。

今日,是清阳掌门头七的日子,同时,也是向晚宁接任掌门的大日子。

此次掌门葬礼与接任大典一并进行,是向晚宁的主意。她为了追念这位敬爱的恩师,在接任大典同时送走恩师,更是昭显继承前任掌门意志的决心。

商离行穿着一件肃穆古朴的玄袍,陪伴她左右。

被围困半月的云山,并不如外界看上去的那般宁静。清阳真人与魔尊在正殿僵持之时,护山大阵开启,三种浩然元气对冲,殃及七大主峰与后山山体,各峰宫殿、宅院倒落无数。山上的花木受魔气侵蚀,几无一株残活。后山也是遍布了灰扑扑的鹤尸鹿骨。

云山遭此重创,门中长老死伤近半,只余无明峰、盘龙峰等几位峰主安然无恙。

那日目睹清阳真人燃火自爆之后,更有几位长老峰主感时伤怀,纷纷自请辞去虚衔俗务,避世修行。此种举动,对于刚刚接任掌门的向晚宁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经商离行几番苦心相劝,他们才勉强答应暂留云山,等到向晚宁能独立担起云山剑宗后再脱身离开。只是人虽在此,心却已经飘远。商离行见他们主持不了大事,便主动将一切职务揽到自己身上,从葬礼到接任典礼的一切大小事宜,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方景林自那日自东岛回来后,便始终失魂落魄,神思不宁,连一向爱开他玩笑的贺七也难得收敛了轻浮行状,跪在弟子群中黯然垂泪。

正殿上另有不少其他门派代表前来吊唁。曲白微由曲空青与程辛然搀扶着,坐在一旁客位上。他那日受了魔气一击后,昏迷半日,才至真气复原,待得知清阳掌门壮烈牺牲后,在一夜间愁白了半边头发。

纪清木然跟在商离行身后,一直低头不言,见到曲空青在朝他挤眉弄眼,始终避而不回。

待葬礼诸事完毕,商离行又亲自主持接任大典,代替已死的清阳真人,将云山剑宗托付到向晚宁手上。

向晚宁从容接过掌门印信,将一切的喜怒哀乐收敛在五尺高台上。

见她站在高台上举起长剑时,眉眼含飒,隐有一派掌门的风姿,商离行欣慰想道:“掌门,您没选错继承人……”

斯人已逝,好在,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接任大典过后,他站在二楼栏前,望着眼前残败山景,深深一叹,向身旁的新任掌门问道:“你方才在大殿上一直看着我,是有话要跟我说?”

向晚宁换下接任掌门时所穿的繁复长袍,换上一身素缟麻衣。她望着山林中低吟的白鹿,幽幽道:“晚宁心里确实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想与商师兄一起商量。”

“什么事?”

向晚宁收回望着山林的目光,神色微沉,道:“商师兄可曾想过,为何那日明明可以脱身,掌门却仍选择与冥天同归于尽。”

“你知道原因?”商离行一愣,又道:“快跟我说说。”

向晚宁舒了口气,娓娓道出这半个月来云山所发生的一切。

“七月十五那日,师尊一早醒来,整个人便有些古古怪怪,不仅因琐碎小事大发雷霆,还莫名召集了万名弟子,更甚至在台上打死了一位长老,我跟随他多年,从未见过他那般骇人的一面。”

见商离行蹙眉不言,她又道:“当夜,掌门又将我召进正殿,正殿中央摆着一个法阵,掌门已经平静了很多,他静静看着那个发着光的法阵,告诉我那里面是魔族的魔尊,他困在云山上三百年,已经快要复活了!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云山上还有这样恐怖的一个敌患。后来,魔尊突然醒了过来,将我抓住,掌门抢先一步将我救下,又命我冲出正殿开启护山法阵……”

商离行料想应也是此事,他摆摆手,示意知道。

“贺七师弟在半个多月已跟我说过一切,其实我早知云山上困了当年攻打南岭的魔头,只是,”想到清阳真人可能受到魔气侵蚀识海,以致行事怪诞无常,他有些懊恼地说道,“我只是没料到,会来得……这般快……”

向晚宁失神地望着眼前长空一色,喃喃道:“事情远没有那般简单,那时掌门跟我说,他探查了那魔尊冥天的识海,发现竟是一片空白。”

商离行神色一凛:“什么?”他心中莫名一颤,忽地想到那时与白萱联手施展搜魂大法,在搜查那几名魔族探子后,发现其识海也是一片空白。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向晚宁接下去道:“后来在东岛对战,掌门在将我打出魔茧之前,也对着那魔尊的肉身说了一句古怪的话,他说‘原来如此,原来不是你’……”

商离行眼皮重重一跳,道:“……掌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向晚宁。

向晚宁闭上眼,凄然道:“商师兄……你知道吗,其实,有可能,那个魔尊根本是假的!”

“他从来就没有复活过!所谓魔尊只是一个傀儡!掌门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知道普通的诛魔法阵杀不死他,才决定燃出剑意,跟他同归于尽,斩除祸根!”

“这——”商离行心神大震,一时间,万缕想法自脑中飘忽闪过,他很快冷静下来,沉声问道:“向师妹,你先别急,这件事,你可有告知于他人?”

向晚宁苦笑摇头:“没有,时至今日,云山人心散乱,我已经信不过任何人了。”

商离行深深叹了口气,沉吟片刻,正色道:“好,我会派人去查个清楚,这一切交给我,你什么都不要管,只管将云山好好带起来。”

向晚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商师兄,晚宁现在最信赖的只有您了……”

商离行深深望了她一眼:“向师妹,多保重。”

向晚宁也道:“师兄,您也多保重。”

商离行与她说了几句话后,独身回到内殿,留给她独处空间。

前来吊唁的门派代表已经走了大半,内殿里空荡荡的,只余几名弟子与杂役在忙着拆卸奠堂。

他一心思索着向晚宁方才的话,在内殿徘徊不定,又想起当日那几名魔族密探是在云山脚下抓获的,遂思定想法。

他将纪清唤来,交代他留待云山几日,协助新任掌门处理事务,而后,独自一人走下云山去,看看能否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走到山脚下,往上一望,入眼之处皆是一片白茫茫,不见山巅尽头,更不见其云中真面目。

云山再度恢复成之前仙气缥缈的模样。

大抵是始终得不到神仙呼应,意兴阑珊,那群之前跪拜在此地的凡人少了大半,只剩几名固执不已的,仍在低头磕跪。

商离行又是好笑又是悲悯,无奈地借道而行。

再走出三十多步,绕过一片低矮的草丛。忽而日光一晃,只见一道黑影在眼前闪过,如流星般消失在一旁草丛中。

那道身影与他共闯过边界的千重影壁,与他日夜相处。对他而言,再是熟悉不过。

商离行激动难抑,脱口喊道:“谢师弟,是你吗?”

第一百零四章

那道身影似乎是早在山下驻留许久,对云山地势十分了解,几个起落即消失在商离行眼前,动作实可算流畅至极。

商离行叫了一声“谢师弟”之后,运起身法,追随那道身影而去。

满山葱郁,雾霭沉沉,二人一追一赶,掠入千里云海之中,商离行足下生风,慢慢地迫近那道黑色身影,又在后面不停喊着“谢师弟”。

那黑衣人却似有心避开他一样,在听他喊了几声后,反而飞得更快。

见他一心逃离,商离行蓦地心口一涩:“谢师弟为什么又要躲着我,他就这么不肯见我吗?”

想到谢留尘几次见面皆是对他避而不见,霎时间,他的脚步慢了下来,任由那道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微湿的空气围拢过来,眼帘下一片阴翳,他怔怔站在山间雾霭中,嘴角勾起酸涩的笑意:“从前他就一直想走,一直想离开我……既如此,那便如他所愿吧……”

一个有心,一个无情,这份感情从一开始便是不对等的,再炽烈的爱意也禁不起无休止的一厢情愿。半年来的悲喜交加,在这一刻化为难以抑制的痛楚,他一阵仰天大笑,笑自己的痴,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等到半月初上,银光遍洒,他才从旧日光景中醒来,静静地走回原路。

走出几步后,他蓦地站住,神情一肃,一股怪异感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方才那身黑长袍明明是魔族人的装束,难道谢师弟又跟魔族人搅在一起了?

昔日谢师弟在千重影壁之下,便是穿的那道黑袍,但他与魔族早已反目,怎么可能还穿着魔族的衣着?

他呼吸一滞,旋即回身朝着黑袍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真是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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