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卿瑞与蓝豆米往房屋多的地儿走去。
“瑞哥,咱们不去后山看看?”
姚夫郎说在几天前他们曾在后山看见过这具尸体,可是因为怕惹出不必要的事端,便跑开了。
“先去找村长,”红卿瑞沉声道。
一个小小的村民发现尸体后想的不是报官,反而是害怕惹事端,惹什么事?
蓝豆米也想到这。
两人找到陈实的房子时家里只有陈渝一人,他有些惊讶的看着蓝豆米,这县衙什么时候招了哥儿做捕快了?
蓝豆米目不斜视,他的双眼一直放在红卿瑞的身上。
“我阿爹去帮三叔盖房了,我身体不好,便在家看着。”
陈渝叹着气道。
红卿瑞在院子里看了看,“你阿爹没再续娶?”
陈渝没想到红卿瑞会问这个,愣了一下后回道,“没有,自从我娘生我时走了后,我阿爹便一直没再想了。”
红卿瑞看了陈渝一眼,蓝豆米对他轻摇了一下头,陈渝手上没有红雾。
而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一阵快步声,几人回头便见陈实赶了回来。
他衣服上沾着泥灰,脸上带着汗,此时有些不好意思,“两位官爷来了,快进屋坐,阿渝也是,怎么不让官爷进屋坐!”
陈渝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
蓝豆米偷偷咽了咽口水,他从陈实的手上移开视线,在对方进灶房洗手的时候,靠近红卿瑞。
“瑞哥......这村长的手被红雾盖得快看不到原来模样了!”
红卿瑞沉下眼,果然不出他所料,这陈实有问题。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的陈实还带着一脸憨笑为两人倒了水,“不知道那尸体可有人认领了?”
红卿瑞摇头,“没,案子还没清楚。”
陈实一脸沉重的叹了口气,“那哥儿这么年轻,可惜了。”
“你怎么知道那是个哥儿?”
蓝豆米突然问道。
陈实一愣,他下意识的移开眼,“看那身板瘦弱,应该是哥儿吧。”
“陈村长错了,”红卿瑞看着他,陈实被看得全身绷直。
“官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红卿瑞微微一笑,“那人是个哥儿我们都知道,你忘了,昨日我们仵作当着我们的面说了那人身份。”
陈实额头冒汗,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就说我怎么知道嘛。”
“阿爹,你脸上还有些灰,去洗洗吧,莫让两位官爷看笑话。”
坐在一旁没怎么说话的陈渝突然道。
蓝豆米看了过去,却发现陈渝的眼中只有关心,并无其他。
“真是不好意思!”
陈实一听赶忙起身去洗脸了,陈渝回头看着红卿瑞两人笑道,“我阿爹这人忘性大,两位官爷别介意。”
红卿瑞点头。
蓝豆米吸了吸鼻子,他总觉得这屋子里有股怪味。
第三十章
这股味道不止蓝豆米闻见了, 就是红卿瑞也闻见了。
他面不改色,起身道,“我想在村子周围转转, 你们忙你们的, 不必招呼我们。”
陈渝也赶忙起身,他知道衙门长按有些忌讳, 也不舔着脸说要跟上去带路,而是仔细的将村子周围的格局与红卿瑞说了说。
陈实洗完脸进来, 便正好赶上两人出门。
“两位官爷哪里去?小人能帮上什么忙吗?”
红卿瑞挡在蓝豆米的身前,“不必了, 我们就是随便转转。”
“若是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 官爷不必客气,尽管开口。”
陈实带着淳朴的笑容, 抓抓自己的脑袋。
若不是蓝豆米能看见他手上的东西,怕真会相信这眼前人是一个老实的庄稼汉。
“村长有这份心便好。”
红卿瑞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后,便与蓝豆米往后山去了。
由于清河村是围绕着河道而生存的, 这后山也不大,也就是乡亲们平日里打柴, 找找野果之类的。
红卿瑞根据姚夫郎所说的地形找到了那里。
姚夫郎说前几日他与笑阿么上山找野茶树,不想野茶树没找到,反而闻到了一股则腐怪味。
姚夫郎误以为是谁家的畜生被山上的东西祸害了,所以便跟着那味道找了过去,不想在一处小山地窖中,看见了这具尸体。
当下他便两腿发软, 张开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笑阿么见识多,当下便将人拉下了山。
而此时红卿瑞两人便来到了这处小山地窖处。
许是过了几天了,这地窖中并没有那股味道,加上前两天下了雨,这便有一股土腥味。
蓝豆米站在山坡上,看着脚下的村庄。
“瑞哥,会不会是村长在这里杀了人,然后仓皇逃窜,没有收拾尸体,等尸体腐烂后才被人发现,最后村长怕官府查到自己身上,便连夜将尸体转移到自己堂屋中,最后放进河里造成假象。”
红卿瑞还没说话,蓝豆米便又摇头否决了自己说的话。
“不对啊,他若是真怕连累到自己,杀了人的时候便会将人带进自己的家,而不是等尸体腐烂。”
“更不会放在山上,之后又放回河中。”
红卿瑞接着道。
蓝豆米有些丧气,明明凶手就在他们眼前,差的就是证据而已。
红卿瑞沿着地窖的附近走了走,“村长手上的红雾重,那说明他害的不只是一个人,或许已经死了许多人,或许他手中还有活人。”
“可是那些人又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失踪一定会惊动官府的啊!”
蓝豆米没想通。
红卿瑞却不着急,“我们下村子子问问。”
青壮年都在地里干活儿,留在家中的多是老人或者是孩童。
红卿瑞故意找了一家独门独户的敲了敲门。
“谁呀?”
院子里传来一股苍老的声音,这声音里面带着疑惑,或许是在猜想,院子门本是打开的,为何不进来反而要敲门呢?
“我们是衙门的人,想找您问一些事儿。”
一听是衙门的人,里面传来一阵不知是东西掉了还是人撞到的声音。
没多久,一个古稀老人便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他双手抱在胸前,双眼很是紧张的看着门外的两人。
“两位官爷请里面坐,这件事与我们家没有关系啊!我儿子和媳妇都在镇上干活,就我和一小孙子在家,这事儿真的与我们没有关系!”
“老人家别紧张,我们只是随口问问一些事,只因我们从后山下来,你这房子离着我们最近,所以才前来打扰。”
红卿瑞双手抱拳,柔声道。
老人这才消了一大半紧张之感,他本想为两人泡茶,但是红卿瑞拒绝了,他只是问一些事,问完就走。
“不知道你的儿子在镇上哪家干活?”
红卿瑞先从他的儿子聊起。
老人咽了咽口水,“在镇上做粗活,给米铺的掌柜扛东西,挣不了几个钱,但是养家糊口还是能成的。”
“除了你儿子以外,这村里出去的人多吗?”
“多,”老人叹了口气,“这村子里的人,大多都是上有老下有小,能出去的都出去挣钱了。”
红卿瑞点头,蓝豆米接着问道,“那些人每年都会回家吗?”
许是因为蓝豆米是个哥儿,而且面色带善意,所以老人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带着有些像是聊家常的口气回道。
“在外面干活哪能说回来就回来呀,若是自己能闯出一片天地,那还好,若是一辈子都为别人做活儿那就难说了。”
“听您说话的口气也是一个有见识的,您年轻的时候也出去过吗?”
蓝豆米笑着。
老人摇了摇头,“我阿爹是一个秀才,我跟着学了些字,早些年看过一些书,可惜不是考功名的料,便在村子里待着了。”
“说起来咱们村里能够有这么多人出去干活儿,还是村长做的功劳呢。”
“此话何解?”
红卿瑞不动声色的问道。
“村长经常在外面走动,认识的人比我们多,若是有掌柜的想要找人,他便让我们村子的人过去,最多的一年能挣二两银子呢。”
说到这,老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蓝豆米与红卿瑞对视一眼。
“那些工钱是怎么带回来的?”
老人有些奇怪的看了两人一眼,“自然是那些干活的人带回来的,那可是辛苦钱,托人带回家怎么也不放心啊。”
红卿瑞点头,“我发现,你们村的人好像有些怕村长?”
老人脸上的笑容一滞,他压低声音,“不是怕,是敬重他。”
“我们村长忙,村里的事儿不管大大小小他都得解决,长久下来他也够受的,所以一般村里能够自己解决的就先自己解决,为的也是让村长不烦心。”
蓝豆米听到这,突然想起笑阿么,于是他问了问笑阿么的事儿。
老人听完后抬手指了指东边,“你们说的定是那边的老哥儿姚霖,他一辈子未出嫁,好在他聪明,村长又为了他搭了线,现在在镇上的日子也过得红火。”
蓝豆米一愣,“他未成亲,怎么会有人叫他阿么呢?”
他想起跑去给笑阿么报信的姚夫郎。
老人笑了笑。
“那是他哥哥三儿子的夫郎,姚霖一生未嫁,膝下也没有半子,他哥哥便在姚家二老的见证下将自己的三儿子过继给姚霖了,所以姚老三夫妇叫他阿么。”
原来是这样....
问完想问的话后,两人也没多留,与老人告辞后,便继续往村里走。
路上遇见不少你追我赶的小娃子,听着他们稚嫩的笑声,蓝豆米也忍不住笑了笑。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为红卿瑞生一个,不,是几个。
“唔!好痛。”
一个正在捉迷藏的小娃子,撞到了红卿瑞的腿。
他的双眼被一张布条给蒙住了,此时也看不见人,只能凭抱着大腿的感觉,发现自己撞的是一个大人。
小孩连忙拉下布条,看见自己抱着的是一个陌生汉子之后,赶忙松开了手。
“别怕,给。”
蓝豆米惊奇的看着红卿瑞从怀里掏出两个糖果,放在小孩的手里。
小孩看着手里的糖果,眼睛发亮。
红卿瑞指着刚刚与他们说话的那老人的家问道,“你知道那户人家是什么人住吗?”
小孩看着糖果咽了咽口水,抬起头,“那家是村子的老疯子住的,我阿爹他们不让我们过去玩,大哥哥你们也别去,那老疯子可吓人了。”
蓝豆米闻言吓一跳。
老疯子?
刚刚与他们说了这么多话的人,是一个老疯子?
红卿瑞也不反驳,反而点了点头,“那哥哥再问你几个问题,你若是好好的回答我,我便再给你几颗糖果,让你和你的伙伴分。”
小孩子连忙点头。
这会儿他的伙伴都跑去藏起来了,就等着他去找人呢。
“村子里有很多叔叔都出去了吗?”
“很多,不过他们每天晚上或者是过几天都会回来的,我阿爹也常出去,可是我阿娘不愿意他出去。”
“村长对你们好吗?”
“村长和我阿爹他们一样,也是常常出去的,不过我阿娘嘱咐我和弟弟他们,没事儿不要往村长家去,就是路过也要绕开走。”
红卿瑞点了点头,他将糖果放在孩子的手上,“要是别人问起你这糖果哪里来的,你就说捡来的,不然别人还会问你要。”
孩子笑得牙不见缝,抱着糖便跑开了。
看着孩子的背影,蓝豆米只觉得背脊发凉。
“瑞哥....”
“先回去。”
红卿瑞回头看了眼老人的屋子后,说道。
第三十一章
盛夏的夜里, 蚊虫乱飞,蛙鸣四处。
入夜后的清河村比白日里更有生人味儿。
红卿瑞身着黑衣与钱和、赵方俊一人找了一个方向探进了村子。
大人的说笑声,孩子的哭闹声时不时的响起, 让人皱眉的同时又觉得应当。
红卿瑞来到白日与他们说过话的老人屋上, 双眸扫了一眼无人的院子。
“阿爹,我听刘大婶说白日里瞧见那捕快进了咱们院子, 他们问什么了?”
堂屋里,一个壮汉子一边往嘴里塞饭, 一边看向对面的老人问道。
老人姓周,村里人喜欢叫他周疯子。
周疯子闻言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他将旱烟杆往地上敲了敲, 带着些愤怒道:“怎么?别人来问我几句话你们也盯着?呸!畜生!”
周从康面不改色,也不知道是习惯了周疯子骂自己还是忍着。
见周从康吃完饭后又将碗递给了一旁沉默的周夫郎, 周疯子闹得更凶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早晚得吃死你!”
周从康斜看了周疯子一眼,他提醒道:“阿爹,我死了咱们老周家可就绝后了。”
他可是连娃都没有呢。
周疯子冷笑一声, 跳起来指着周从康骂:“我有孙子!有孙子!他乖得很!”
说完,红卿瑞便看见周疯子弯腰将身旁那一团绑得像小人大的烂衣服抱在怀里不停的哄着。
“小宝啊, 快长大,长大了带爷爷回家。”
听到这话,之前从未生气的周从康突然大怒,上前就把周疯子推倒在地,随后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周疯子大叫着,嘴里骂的更厉害了, 而周从康打人的力度也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