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文蓄锐的眼眸停留在陈实的身上, “吴右怎么教你做事的?”
陈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道,“前半个月,他都没有教小人做任何事.....”
吴右自打那一顿饭后,便将陈实留在了县城,每日将陈实带往青楼请他喝酒作乐,见陈实沉浸得差不多后,才带着他前往自己的村子。
吴右所在的村子叫高山村,顾名思义,村子是群山环绕,山路崎岖,那村子里的人原本比清河村的村民还穷,可是吴右改变了一切。
“高山村?”蓝豆米皱起眉头,“离我们村子只有两个时辰的路。”
一旁的柳师爷听见后,赶忙靠近他问道,“那村子以前是否如陈实说的一般很穷?”
蓝豆米点头,“我十五岁以前那个村子都特别的穷,可是自打那一年后便开始富起来,咱们村的哥和姑娘好几个都想嫁过去,好在他们爹娘觉得那地儿虽然富裕起来了,可是地势不好,地不肥,不出庄稼,所以没让他们如意。”
如今想来真是幸事。
柳师爷眯了眯眼,招来一个衙役低语了几声,衙役听完吩咐后不敢多留,抬起腿便屁颠屁颠的跑了。
这边的陈实带着回忆颤声道,“那个村子真的和我们不一样,家家都是青瓦大房,村民们脸色红润,和清河村面瘦肌黄的人成了对比....”
这下陈实是彻底的沦陷了。
当晚吴右让他在村里歇息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带他去看了看周围村民住的环境,直到晚上吴右带着陈实走了一刻钟的山路来到后山。
高山村没有地窖,可是他们多的是山,所以山洞更是不少。
陈实跟着吴右进了山洞,等他出来时双腿都是打颤的。
他看见了生平最残忍的画面,也看见了这半辈子也没见过的财富。
下山时吴右一路敲打着他,干什么事儿都有危险,可是危险越大的事儿,得到的财富越多。
况且....
“况且那些被关起来的人都是罪人,我们惩罚他们,既能替天行道,也能发家致富,吴右的这句话让小人彻底的沦陷了。”
顾长文竖起俊眉,沉声问道:“罪人谁告诉你他们是罪人?即便是罪人,你一介草民又凭什么掌管他们的死活?”
“吴右说这些人都是来自不同的地方,而他们之所以会落到我们手里,也不是我们强买强夺过来的,而是他们的家人送到我们手中的。”
陈实说着说着,突然感觉自己有一线生机。
对啊,这些人不是他买来的!是d对方的亲人卖给他们的!既然卖给了自己,那他们折磨对方又有什么错呢?
想着,陈实的双眼泛起了一道精光。
一直盯着陈实的红卿瑞冷笑的站了过来,他对顾长文行了礼,在对方颔首后来到陈实的面前质问着。
“我想并不是他们的家人将他们卖给你们,而是他们家中那些肮脏下作之流为了自己的利益,连哄带骗将他们骗到了你们手中,我说的可对?”
陈实自从红卿瑞靠近自己时,便忍不住的往后移,他一见到红卿瑞,便想到了那颗血淋淋的人头。
他退,红卿瑞便进。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那些下作之流也是你们那位贵人手下的蝼蚁。”
陈实咽了咽口水,“不管是怎么卖给我们的,可归根究底,他们是卖给我们了!既然卖给了我们,那他们的命就是我们的,我们让他们生就生,让他们死便死!”
红卿瑞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可在场的人没有去欣赏他俊美的面容,一个个只觉得浑身发凉。
顾长文深深了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红卿瑞。
“可他们都是正经人家的哥儿和姑娘,他们不是奴,所以没有卖身契,他们更不是你们清河村的家生子,能让你们随意打杀,更重要的是,”红卿瑞指了指京城的钱和身上的捕快服,“很多人家都报了官要找回自己的孩子。”
陈实等人听得冷汗淋淋。
报了官,那就是拐卖人口,强抢民女的罪,更别提他们还滥杀无辜,手段极其残忍。
红卿瑞说完便退下了,顾长文指着地下,“这些酒,也是给你们那位贵人置办的?”
“是,那位贵人需要这些酒。”
为了不让外人发现酒中的秘密,他们送出去的酒都是取出来“酒引子”的清酒,喝的人只能记住酒的味道,却不知道这酒是用什么酿出来的。
“柳师爷.....”
不知什么时候出去的赵方俊带着一头汗出现在柳师爷几人的面前,“那吴右死了,我看那其它村子的村长也都......”
柳师爷点头,随后快步来到顾长文身侧俯首低语。
顾长文哈哈大笑。
“好!死得好!”
他觉得心里畅快极了。
柳师爷却皱起眉,“大人,可是案子就断了。”
“断了?谁说断了,”顾长文起身来到陈实的面前,“这清河村的村长不是还活着吗?”
陈实抖得不行。
顾长文阴森森的看着他,“你杀了这么多人,泡了这么多酒,那贵人一定很满意吧?”
陈实结结巴巴半晌也没能说出几个字。
“那你见过那贵人了吗?”
“没、没有。”
“你不是去了京城吗?你没人接待你们?”
“有....可、可是不是贵人。”
“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陈实看着顾长文幽深的眼睛脑子一片懵,“叫吴林,中等身材,脸上有络腮胡,不知道胡子下是什么样儿。”
蓝豆米瞧着说话的陈实,他往红卿瑞这边移了移,“陈实怎么怪怪的?”
“催眠术。”
红卿瑞也有些惊讶,他知道顾长文的身份不简单,却不想对方还会这等秘术。
前朝皇帝身边便有以为精通催眠术的宦官,那宦官利用这等秘法将皇帝控制得死死的,若不是被人发现,那接下来的朝廷将不可设想。
“啧,先关起来,别看是一个小啰啰,可也能做诱饵嘛。”
顾长文踢了踢昏过去的陈实笑道。
陈渝的头垂得更低了,简直将自己已经当成死人了。
村民们的胆子也是陈实练出来,可是再怎么练那也是泥腿子,这大字不识几个,朝法更是不知道多少。
可是他们怕死,而他们这么多年所犯下的事儿足以让他们五马分尸。
顾长文将清河村的犯了事儿的人都押回了衙门,但是其他人他也没有放过。
当着清河村祠堂中的祖祖辈辈,他将那些“无辜”的人都打了四十大板,无论老少。
知情不报者,与施暴者又什么区别呢?
红卿瑞和钱和带人将那些哥儿与女子带回了县城安顿,那些尸体与酒也被处理好了。
蓝豆米和衙门的几个婆子被派来照看这些人,就在他为一个发烧的哥儿擦汗时,那哥儿突然睁眼抓住蓝豆米的手腕。
“吴....丞.....相,是....”
蓝豆米将耳朵靠到对方的唇前。
“无....辜.....的...”
蓝豆米瞪大眼。
他娘的!无辜的?!吴丞相是无辜的?!
看着说完便又陷入昏迷的哥儿,蓝豆米咬了咬牙,伸出手便将人扶起来,随后背着便往旁边的屋子跑。
不管对方说的是真是假,这人都不能有事儿。
旁边忙碌的婆子瞪着房门,“蓝哥儿的力气咋这么大呢?”
作者有话要说: “蓝哥儿的力气咋这么大呢?”
蓝豆米蜜汁笑容,“为了给红哥生猴子。”
第三十五章
蓝豆米将人安顿好以后, 一刻也不敢耽搁找来红卿瑞,将那哥儿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红卿瑞听完以后, 皱了皱眉头, 恰好柳师爷过来找红卿瑞,所以红卿瑞便把那哥儿的事儿说了一遍。
柳师爷摸了摸下巴, 一阵沉思后,他道, “这事先别声张,等那哥儿身体好之后, 我们再说。”
说完, 柳师爷便让蓝豆米先去忙。
蓝豆米自然知道他们是有事谈,所以笑了笑后便离开了。
“红捕快, 刚刚有人回来回话,高山村与那几个参与此事的村子都出事了。”
“死了?”
红卿瑞不用细想便问道。
柳师爷点头,“据其它几个县城传消息, 是有人投毒在井中。”
顿了顿后,他又道, “此事大人想闹到朝廷去,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我怕这折子还没递上去,就被人压了下来。”
其实柳师爷更担忧的是顾长文的安全。
上面的人若是想除掉一个小小的县令,那简直就像掐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红卿瑞静默了片刻,“看大人的意思吧。”
他不清楚柳师爷为何会对自己说这些。
一个有点武功的小捕快难道能干涉县令的决定不成。
柳师爷听到这话眼眸暗了些, 不过转瞬即逝,他笑了笑,“也是。”
说完,柳师爷便离开了院子。
红卿瑞扫了一眼对方的身影,他将蓝豆米找出来。
“让那哥儿和其他生了病的人住在一个屋子里,不能让他一个人住。”
蓝豆米闻言立马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我真笨,马上就去办。”
说完蓝豆米便准备进去背人,红卿瑞眼中闪过一片笑意,他拦住蓝豆米,“这事儿让他们去就成了。”
蓝豆米一愣,他回视着红卿瑞的双眼,“瑞哥,你在关心我?”
“我自然是关心你的。”
红卿瑞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蓝豆米的脑袋,“谁叫你是我的弟哥儿呢。”
蓝豆米差点没被噎死。
他就知道!
看着面前鼓着腮帮子怒瞪着自己的小哥儿,红卿瑞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豆子发芽了啊。
深夜。
红卿瑞等人轮流守夜,如今除了清河村的人,知道这件事的便没活口了。
他们不得不防着。
“大人?”
柳师爷抱着一堆书册从书房路过,不想瞅见里面还亮着光,他叹息一声,轻敲了敲门。
“进来吧。”
顾长文有些疲倦的声音传了出来。
柳师爷推开门,只见顾长文正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
他瞅了眼顾长文笔下的东西,怀中抱着的书册差点儿翻倒在地。
“大人!您这是....”
“此事不能不报。”
顾长文沉声道。
“可是此事关系重大,属下怕您是上报了,带来的不是福,而是祸啊!”
附近几个出了事儿的县令都还在犹豫不决,特别是那几个村子死了人后他们更是草木皆兵,如今都僵着不敢动。
只有顾长文一心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写了下来,准备传上去。
“吴丞相作恶多端,他活在这世上一日,我便一日不刻不得安宁!”
顾长文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吴丞相的恨意。
柳师爷将书册放下,劝道,“大人,此事我们得从长计议呀!”
“事实就摆在眼前,有什么好计议的。”
顾长文放下笔,满意了看了眼自己写下的折子。
柳师爷想起白日里的事儿,赶忙道,“此事有怪异,今日偏院的一个哥儿高烧不停,可是他却拉着蓝豆米的手坚称吴丞相是无辜的!大人,那哥儿自己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不说,就说他肚子里那几个孩子,都被清河村的人给害了。”
顾长文皱了皱眉。
柳师爷见此说得更快了,“在这种情形之下,那哥儿还能坚称吴丞相是无辜的,依属下之见,此事不能急。”
“人清醒了吗?”
“没有,他身上暗伤无数,此次能不能撑下去还很难说。”
柳师爷叹息道。
顾长文起身走了两步,他背对着柳师爷嘴角露出一抹深意的笑,“那就等等吧。”
柳师爷闻言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刚离开书房,顾长文便又写了一封信,随后找来王仵作。
“把信给三爷传回去,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这封信的事儿。”
“属下明白。”
王仵作面带敬意,恭敬的接过那封不薄的信。
这边守着人的钱和搓了搓鼻子,“红哥,今夜会来人吗?”
红卿瑞看着夜空,“不会。”
钱和听到这两个字莫名的放下了心。
看着他松气的赵方俊翻了个白眼,“没出息。”
钱和轻哼一声,放下手拍了拍腰间的官刀,“我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什么死不死的,”柳师爷抱著书从旁过时瞪着钱和一眼,“大晚上的说这些话也不怕不吉利。”
“哎哟,柳师爷还信这些啊?”
钱和乐了。
柳师爷一本正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说完,便抱著书继续走了。
红卿瑞盯着对方的背影迷了眯眼,一旁的赵方俊靠近他,“红哥,柳师爷的房间不在这边,他过来做什么?”
抱著书绕一大圈遛食呢?
红卿瑞收回眼,“或许有事,大家看紧点。”
“是!”
钱和与赵方俊不敢松懈,继续巡逻。
可惜千防万防,那些关在牢里的村民还是死了。
“中毒而死,”王仵作看完后叹息道。
“什么毒?”
顾长文脸色铁青。
“无常夺命散。”
顾名思义,中了此毒的人不过瞬间便会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