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昀天很快反应过来,对着老太医拍了两下前爪。雁秋忙为老太医翻译道:“仙团说‘是的’。”
老太医轻轻地“哦”了一声。那粉末正是从香香兔身上随着香气散发出的白色粒状物。想来,毛团厚实的毛发上怕是吸附了不少这种粉末状的不明物体。萧昀天身子一缩,感觉到头顶愈发痒了。
“老夫先给仙团开一副涂抹的药膏吧,给它消除头顶的红肿,”老太医说着,挥笔在纸上写下一副药方交给雁秋,“但,仙团身上的粉末,老夫想要取来看看。”
雁秋拿了药方,去后屋抓药。趁着这段时间,老太医找出一只小梳子,从仙团的毛发上把粘着的那些奇异的白色粉末梳了下来,然后小心地刮到一个圆形小盒子里,看样子是要把它们收藏起来,过后慢慢研究。
萧昀天也希望这老太医能够从当中研究出些门道来,万一真是那香香兔给自己使了阴招,有了这一回就定有下一回。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得想法子提防才是。
雁秋取到了药膏,带着萧昀天回到了御兽宫前厅。路途上她正遇见了雪绘,对方问了一下仙团的情况,但由于仙团的病因尚未确定,雁秋没有多说。
今晚去给皇帝作伴的看来必然是香香兔了,雁秋和雪绘之间也略有些尴尬,再加上惦记着涂药的事情,她匆匆道别了雪绘,带着萧昀天回到了房间。
回到房间之后,萧昀天再也忍不住,头顶瘙痒难耐,而小短爪又长度不够,拼命伸手也挠不到脑袋上的毛,被痒得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只得眼巴巴地看着雁秋,“呼噜呼噜”地叫着。
“哎,来了来了……”雁秋见他痒得发抖,赶忙上前来,打开药膏盒,把绿色的膏状物质轻轻涂抹在萧昀天的头顶。药膏的刺激使得毛团颤抖得更加厉害,“呼噜呼噜”的声音也叫得越发大了。
雁秋看着嗤嗤抖动的毛团,眼里充满了担忧:“这可如何是好……”
萧昀天被药效刺激得全身发抖,生理泪水难以控制地充斥了他的眼眶。但他还是咬着牙拍拍前爪,示意她不要忧心。
好在,那药膏虽然刺激性强,但效果也没得话说。在一阵极疼极痒之后,毛团紧绷的身子骤然松懈下来,软绵绵地瘫在了桌上。
“仙团,今晚你好好休息吧,等休养好了,还有机会见到圣上的。”雁秋心疼地抚摸了一下那雪白的皮毛,看见毛团紫色的大眼睛慢慢闭上,她把毛团抱到小床铺上,给毛团盖上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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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寝宫内。
“表现不错。”
在一天的劳累过后,白疏羽半倚在榻上,欣赏着香香兔美妙的歌舞表演,脸上露出赞许的微笑。对着一旁立着的大尚宫和雪绘淡淡笑道:“辛苦了。赏。”
两名女官躬身,恭敬地接受了皇帝的赏赐,而后给皇帝道了晚安,双双转身离去。白疏羽从榻上走下来,来到香香兔面前,将毛绒绒的可爱白兔从地上轻轻抱起,转身向着自己的卧榻走去。
香香兔身上的奇异香气对人类具有疗养安神功效。皇帝最近因为国事操劳,常常失眠,因而让香香兔留在皇帝寝宫卧榻旁边为其作伴,也是太医的建议。
夜已深。寝宫中的烛光被宫人们调至最暗,白疏羽被服侍着在卧榻上躺下,香香兔从其床头的柜子上幽幽地望了过来,碧绿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有些诡秘。
外形、技能、性格……这只香香兔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完美的宠物。但皇帝欲伸出的手还是犹疑了。对上那双碧绿色的眼眸,他就会想起那位带它来进献的北界魔国的使臣。
不知怎么,他突然收回了将香香兔带到自己卧榻上当抱枕的念头,仅让它呆在自己的床头柜子上。
香香兔身上的异香非常浓烈,虽然隔着距离,香气还是强势地弥漫了皇帝的整个卧房。白疏羽嗅闻到这气味,不知怎的,皇帝忽然忆起了此前甄选大会上的那只紫色眼睛的霜雪仙团。
与香香兔来自异域的诡秘气质不同,霜雪仙团虽通人性却不世故,看上去呆萌呆萌的。想到那只和自己对视时会脸红的毛团子,白疏羽忽而嘴角上扬,勾出轻轻的笑容。
他侧过身去。接连劳累了数日的疲惫身体,似乎只要一沾上柔软的床铺,就有无数的困乏之意翻涌上来。鼻腔内香香兔发出的异香不断地侵入,白疏羽不经意地蹙了蹙眉,但在困倦的淹没之下,失眠多日的他终于陷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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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白疏羽自卧榻上懒懒起身。帝王不受约束的长发如瀑般柔顺垂下。他半倚着身子,慢慢挪下床的时候,双足刚刚落地,突如其来感到一阵晕眩。
“嗯……”
外面伺候的宫人听见了皇帝的动静,纷纷靠拢过来。皇帝的贴身侍女机敏地听出了他的那轻轻一声“呃”,立刻问道:“皇上可有不适?”
“……无事。”
方才那突然的晕眩只是稍纵即逝。白疏羽轻轻扶额,沉稳走下。宫人们陆续上前为他整理梳妆。白疏羽目光流转,忽而瞥见了床边呆着的香香兔,那雪白的异兽碧绿色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想起香香兔身上发出的异香,但大概因为香香兔已经在这卧房内呆了很长的时间,白疏羽的嗅觉已经习惯了这香气,此时倒是没有前夜刚闻到时候感觉到的那般浓烈了。
贴身的大宫女问道:“皇上昨晚可有安神入睡?这香香兔可有起到作用?”
白疏羽轻声道:“香香兔的安眠效果不错……一会儿将香香兔送回御兽宫吧。”
“那……今晚还要香香兔过来陪侍吗?”
白疏羽静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先不用了。”
这个决定让宫女有些意外,但她并没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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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御兽宫内,萧昀天也打着哈欠醒了过来。一睁眼,雁秋就急急忙忙过来了,伸出双手把仰躺着的毛团翻了个面儿。然后拿出药膏,给毛团涂抹在头顶。
萧昀天还迷迷糊糊的,昨晚头顶的瘙痒让他难过异常,又痒又麻,害得他在床铺上辗转反侧,苦熬到大半夜才睡着。第二天清晨也理所当然地很没精打采。恍惚间感觉到雁秋在给自己涂药,毛团呼噜了两声,给尚宫妹子道了声早安。
雁秋一边利索地给萧昀天涂药,一边说道:“拜托仙团,今天一定要好起来呀。”见毛团软绵绵的无精打采,她神秘地凑近过去,对毛团悄声说道:“方才大尚宫同我说了,皇上今夜要你过去陪侍呢。”
这一句,直接把萧昀天从迷糊的睡梦中惊得完全清醒了过来。
“呼噜……呼噜噜!”
“呀……仙团,你别激动啊,先把药膏涂完。”雁秋安抚着躁动不已的萧昀天,有点好笑地看着刚才还软趴趴的毛团一下子精神了起来,身体抖动个不停。
第11章 皇帝玩毛团
雁秋把激动不已的毛团重新按回到小床铺上,笑道:“仙团,你就这么想见圣上吗?”
“呼噜!”那是自然,为了跟美人皇帝面对面,我这个前世的人类可是屈尊为你们这些人类进行了异兽表演呢。更何况,我还要尽快找到变回人形的方法,不能一辈子当一个连给自己头顶挠痒都做不到的蠢毛团子啊!
“唉……我们皇上果真是魅力无穷,令来自雪山的灵兽也如此着迷。”雁秋笑着说道,“咱们白国有这么一位气质出众的皇帝,真是人杰地灵……”
“呼噜噜。”毛团瞪大了紫色的眼睛,聚精会神地听雁秋讲话。雁秋有些惊讶道:“仙团……你想听我说皇上的事情么?”
毛团拍拍前爪。
“让我想想……我们新皇即位其实还不足一年呢。去年今日,先皇病重,那时我也还在御兽宫做宫女,整个皇宫上上下下忙成一团,谁都无心过年。”雁秋回忆起来,眼神飘忽,“去年三月,新皇仓促即位,这快一年过去了,朝中和宫中才稳定下来。”
一年过去才稳定下来?
萧昀天知道,在朝代或者统治者新旧更迭的时候,总会有些不安稳的因素出现。看白疏羽容貌这么年轻,也不像是心机深沉的模样,这样年轻的新皇上位肯定或多或少会遇见一些阻碍。
此前在莫将军府上的时候,他常能从莫将军及其夫人的对话中听取只言片语的信息,由于莫夫人白慧正是白疏羽的堂姊,对于皇族的事情了解得比较多,他们话语里常常会提及到的一个人,就是“德王”。
那日圣兽甄选大会上,萧昀天观察到,德王的座位排列仅次于皇帝和太后,又是先皇的胞弟,在白国的朝中肯定拥有着极大的权势。他阴谋论地猜测一番,这德王爷有可能对这个年纪轻轻就即位的侄子有过心存不满。不过到了现在,那德王是否还抱有这样的心思,萧昀天就无从猜想了。至少在甄选大会上,那位德王很少出言发话,像是已经隐匿了自己的锋芒。
雁秋对朝中政事和皇族恩怨了解得不多,况且以她的身份,也着实不宜知晓太多。雁秋把话题一转,开始叨叨地说起了皇帝的日常生活:“我们圣上最喜欢白色,喜欢可爱的白色异兽,在这御兽宫内豢养的都是皇上的宠物。仙团你应该还未见过其它房间住着的异兽吧?”
这倒是真的,除了隔壁邻居香香兔之外,萧昀天来到这里的日子里,不是关在房间内,就是在偏殿或者太医院,几乎没有串过门。雁秋用小梳子梳理着仙团雪白的毛发,说道:“等到仙团你在御兽宫待满一个月,熟悉了这里的环境之后,我或许可以带你去认识一下这里住着的其它异兽喔。”
“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到你恢复正常了才好说。在今晚之前,你就先不出门活动了,以免又感染到了不知名的病状。”
萧昀天拍手表示听进了雁秋的叮嘱。其实不用她说,萧昀天自己也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出门溜达,头顶的瘙痒更时刻提醒着他,不要再轻易和香香兔碰面。
好在到了下午雁秋来查看的时候,萧昀天的头顶毛色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瘙痒感也被药膏压了下去。这样的变化让雁秋非常高兴。她细致地替毛团梳洗了一番,用锻布包裹好滚圆的身体。萧昀天终于如愿,向着美人皇帝的住处靠近……
在将萧昀天转交给皇帝寝宫宫人之前,雁秋悄悄地对他说道:“据说昨夜香香兔呆在皇上床边,失眠多日的皇上终于安神入睡了一晚。仙团你切记,在皇上面前不要太过聒噪,能够让皇上尽快入睡最好。”
那是自然,作为人类我怎么会输给一只兔子呢?毛团用小短爪拍拍胸口,信心十足。雁秋被他的动作逗得笑起来:“好啦,寝宫到啦。你要好好表现呀仙团,明天一早我就来接你噢。”
萧昀天在宫人们手中转手了一道又一道,从皇帝的宫门外层层转交到了最终的目的地。然而,那里却还没有见到皇帝的影子。
离皇帝最亲近的贴身宫女将锻布包裹着的毛团安放在床铺旁边的柜子上——也就是昨夜香香兔待过的地方。萧昀天蓦然从空气中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幽香,他皱起了鼻子:那香味正是香香兔身上的,没想到它的香气居然如此厉害,过去了一整个白天都还顽强地留在这房间之内,不曾消散。
但在经历了从昨日下午到今天的瘙痒之后,萧昀天对于这若有若无的香气只觉得忌惮生不出半分享受的心情。
等了约莫一刻钟,宫门外终于有了新的动静。萧昀天集中精力仔细聆听着,是一名女性在说话:“……皇上最近要多注意身体的状况。太医院老先生临走前叮嘱过我们,要把皇上身体状况的变化完整地记录下来。”
“近日一直都还好,昨夜也未再失眠。只是今早起床时有一瞬间莫名有些眩晕。”
越来越靠近的,还有一个清冷的男声。萧昀天听出那正是皇帝的声音。这几天昼夜挂念的人终于出现了,毛团儿作苍蝇搓手状,紧紧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白疏羽来了。
时隔几日再见到,萧昀天强行按捺下自己内心的激动,作出一副云淡风轻的高冷模样,半闭着眼。宫人们替皇帝宽衣之后,就接连退了出去。卧房里的光线逐渐暗了下来,只有微弱的点点烛光,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刷……”
轻轻一声,皇帝揭开了内屋的纱帐,一道白色的身影翩然走近。萧昀天悄悄地眯开眼睛,暗搓搓地窥视着皇帝的举动,不想一睁开眼,就跟美人淡色的眼眸里投来的视线撞个正着。
“呼……”
白疏羽刚进屋就瞅见那毛团表面上是在高冷地闭目养神,实际上却是偷偷将眼睛眯开了一条缝,结果恰好被自己逮住。他轻笑了一声,“要么就正大光明地看,偷偷地瞄朕算什么?”
萧昀天老脸一红,只得睁开了眼睛,心虚地对上皇帝的双眸。他清晰地看见了皇帝如蝶翼般闪动着地长长睫毛,配合其狭长的凤目和宝石般澄澈透亮的浅色眼瞳,在心里连连感叹:真是美丽动人的一双眼眸!
皇帝在外面已经解下了外袍,此时穿着单衣走到卧榻边坐下。正值寒冬,但皇帝的寝宫里保持着相当的温度,较为温暖。萧昀天在屋内并没有见到取暖的设施,心里略有纳闷,这屋里的暖气是从何而来呢?
白疏羽自行取下自己脑后的发簪,将之放在床头。然后,他的目光再度望向萧昀天,拍了拍自己卧榻的边缘。